燕江南最怕封如故这样报喜不报忧的病人。

    她皱眉道:小师兄,你到底是如何想的?我与你说过多次,这样拖延下去,不提魔气,清心石的毒也会渗入肌理。现今我尚能用药控制,一旦毒素影响到心脉,我就算能保住你的性命,你也会心智全失的。你不叫我与旁人说也便罢了,师兄也不给说

    这些年来,燕江南左手持药秤,右手挥青锋,一手治天下奇症,一手治道门痈疽,制裁与魔道勾结者、营私舞弊者、勾心斗角者,为的是平息已经过头了的反魔之风,叫更多人将一颗正心用在道之本身,恢复道门公正秩序。

    一来,这是造福百世之事,二来,万一将来小师兄被魔气所侵,她尚指望道门能念昔日之恩,勿将反魔之火烧到他身上来。

    结果,她治来治去,只让道门一干别有用心之人做事愈加隐秘。

    而这打着反魔旗号谋取利益的邪风,就从未停过。

    她是当真迷茫了。

    然而封如故却是事不关己的模样,支颐笑道:我心里有数。

    有数。燕江南早把他这套说辞听絮了,你总说你有数。

    封如故:你信不过小师兄的主意?

    燕江南叹了一声,无可奈何地交臂靠在椅背上。

    她有何不信呢。

    她只怕再这样拖延下去,他这颗慧极的大脑会变成白纸一张。

    封如故像是对自己的状况全不在意,搓捻着袖口,询问她:你不在家,谁来看家?

    师兄发来消息,说你受伤,我便把诸事暂时交给如昼师叔打理。燕江南道,亏得她近来采药归来,回了风陵暂歇,不然,风陵可一日离不得人。

    封如故道:你先前去调查被唐刀客杀害的风陵弟子,状况如何?

    没能查出所以然来,更不知用唐刀的混账的用意。燕江南沉吟片刻,道,倒是我派弟子陈尸的梅花镇,近来怪事连连。

    何事?

    那地,近来鬼事幢幢,已接连有三名男子死于非命。燕江南道,受害的都是青壮年男女,年纪到了,便找冰人合婚,各得了一段佳缘。结婚当夜,男方当着亲友揭开盖头,见新娘娇美,自是欢喜。谁想,没有一人活过婚礼当夜,皆是惊惧而亡,眼球爆出,新娘则消失无踪,床底则躺着一具僵硬的女子尸首,面上贴着鲜红加官,宛如盖头。这才是真正的新娘。苦主亲属前去报官,闹洞房的人按印象绘制画像,发现每个揭开盖头时出现的新娘,皆是同一张娇美含笑的面孔。

    官府追究起来,竟谁也不知这女子是哪户人家的。

    咱们风陵的弟子便死在一间纸扎店外。我猜想,该是有人以纸人纸马等邪物为媒,以儡害人。但我蹲守了些时日,未见有儡的痕迹出现,而我为了调查弟子死亡之时,之前是以道人身份入城,怕是打草惊了蛇,耽搁了一段时日,见实在无甚斩获,只得先行折返。

    封如故确认了一遍:儡?

    燕江南:是,怎样了?

    封如故想到了常伯宁追踪那刺杀自己的人,那人便是用儡术中的移物之阵逃遁的。

    这便是他为自己安排的下一个去处吗?

    第85章 上上大吉

    可那又如何?

    事关被杀的风陵弟子, 封如故难道能够置之不理?

    他召来众人, 如是这般, 将梅花镇事件讲述一遍。

    还没听完, 罗浮春便是一阵义愤填膺:佞怪作祟,肆意妄为,是欺我道门无人吗?!师父,此事交与我, 我定然

    封如故干脆道:落久, 堵住他的嘴。

    桑落久一手勒住罗浮春的腰,一手从后捂住罗浮春的嘴, 在他耳边温和劝说:师兄, 你少说点吧。

    封如故走到他身前,举起伴手折扇, 点一下他的鼻尖:你燕师叔本事比你如何?她的剑法都算差的了,起码比你也高上一线去。她在梅花镇查访日久, 亦未能捕获那作怪之物的踪迹,足见其奸滑机变。交给你?我且问你, 你是不是要提剑杀入,掘地三尺,也要把妖孽抓住?

    罗浮春委屈又耿直地点下了头。

    就知道打打打,冲冲冲。封如故照他眉心上敲了六记, 声音响脆, 倒不疼痛, 你斗鸡转世啊?

    燕江南:封如故, 你要死啊。你脖子伸过来,我让你看看我的剑法好不好。

    封如故:别闹,我训徒弟呢。

    封如故:还有,你的剑法咱们都是同门师兄妹,感情深笃,你就不要逼我侮辱你了嘛。

    燕江南:

    燕江南知道,世上千样剑法,能入她家小师兄之眼的百不足一。

    寻常剑道天才在他眼里,不过是长得稀奇些的杂草罢了。

    但道理归道理,这不妨碍她每年总想打死封如故百八十回。

    她甚至无法想象封如故和一个女子合道籍的情景。身为女子,她觉得与封如故这等随时随地能气死人的人日夜相处,简直是顶顶的人间疾苦。

    这些年,每每被封如故气得说不出话来时,她总盼着封如故像师父一般,与一男子同证道籍。

    燕江南连赠给小嫂子的见面词都想好了。

    三个字:日.死他。

    常伯宁软软道:好啦,江南,你又欺负如故。

    燕江南:?师兄,你的眼睛和耳朵究竟有什么毛病?

    不等燕江南回嘴,封如故就走到了常伯宁身边,拍一拍他的肩膀:师兄,我正要提到你,你就开口了。

    常伯宁:?

    我有一事相托。封如故在他跟前蹲下,笑眯眯地仰脸看他,伸手招一招,常伯宁便温驯地俯下身来,听他说话。

    那儡不是专杀害新婚夫妻?封如故道,那我与师兄,便送他们一对新婚夫妻,如何?

    常伯宁第一时间没能明白过来,在直起身来后,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如一见二人耳鬓厮磨,很是亲密,义父还红了脸,心中便又微妙地紧揪起来。

    他满面无所谓,但话音中不见丝毫底气:云中君在与义父说什么?

    封如故笑嘻嘻:不告诉你。

    常伯宁有点羞赧道:他想同我做夫妻。

    如一:

    明知封如故是在说如何除梅花镇妖佞,如一仍是心酸难忍,脱口而出:嫁娶之事,岂能儿戏?

    封如故打量他,笑话他道:大师断了红尘,还如此看重嫁娶啊?

    如一气道:义父与你是师兄师弟,同出师门,便为兄弟,岂可行此,行此

    常伯宁也觉出这不大妥当,刚要说话,燕江南便道:这又如何?我师父师娘便是师兄弟呢。

    如一:

    这话不说还好,常伯宁脸皮本就薄,稍稍一作联想,整个人便像是燃着了似的,低头用手掌往脸上扇了几下风,闷声道:不妥不妥的。

    听说过这段缘分的如一更是心如火焚,将佛珠握得紧了又紧。

    封如故:江南左右已经去过梅花镇,等于暴.露在了那恶物眼皮底下,不能再出现在镇中,不然她该是最好的人选落久,你可愿意?

    桑落久放开捂住罗浮春的手:我

    如一在旁冷冰冰地提醒:师徒名分,宛如父子。

    桑落久挑一挑眉,温煦地笑了开来,闭口不言,想看看这位如一居士还能如何拈酸。

    他牵了牵罗浮春的衣角。

    罗浮春马上醒过神来,踊跃道:师父,为捉妖物,浮春可以!

    如一:

    封如故:谢谢,我不可以。

    罗浮春:

    封如故目光在海净身上转了一圈。

    海净受了惊吓,连着念了两声阿弥陀佛,躲到了如一身后。

    如一见封如故这般不加挑剔,又怕义父反悔,心火燎原之下,竟尔脱口而出:不需旁人。我愿为之。

    封如故心又是一跳。

    他本想哄着常伯宁早早回山,但梅花镇之事一出,他一来觉得师兄温柔可意,扮演小媳妇该是绰绰有余,二来毕竟师兄与自己一同长大,不会对自己有多余绮念。

    他顾忌着如一对自己那点似有还无的情愫,并不希望放纵它生根发芽。

    然而,看此情形,如一还是不肯放下。

    他家小红尘初涉□□,诸多青涩,既是脆弱,更易受伤。

    封如故不愿狠狠伤他,他想,不如趁此机会,在相处之中,将这段尘缘化消于无形也好。

    左右他最懂得如何惹人讨厌了。

    常伯宁见如一竟然主动应下了这件事,微微张大眼睛,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酸楚。

    他有直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但不等他再开口,封如故便站起身:好啊。

    他走到如一身前,主动执握住他的手,眼睫里闪着暧昧的浅光:大师,如故余生,麻烦你了。

    他本以为如一会厌憎这等突兀的肢体接触,孰料如一指尖屈了一屈,居然由他握了下去,并道:此为除妖降怪,你莫要多想。

    封如故看着他,悄悄松开了手,道:大师真是忍辱负重啊。

    如一感觉指尖微凉的触感去了,有些失望地握了握,把手掌收入僧袖中,细细回味着触感,抿唇不语。

    封如故暧昧地一眯眼,拍一拍如一肩膀,朗声道:那大师,你便得多加辛苦了。

    注视着封如故月牙似的弯眼睛,如一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妙。

    如一喝了几日苦药,解开体内怪蛊期间,常伯宁随同燕江南,押解着被群鬼啃噬,周身伤口痊愈不得,流脓不止,烂得只剩一口气的丁酉返回风陵。

    在这之后,常伯宁重又返回,与身上伤势痊愈大半的封如故并其他人,共踏梅花镇。

    梅花镇是个水乡泽国,一里一池,五里一湖,河水脉脉,彼此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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