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事儿当我没跟您说,您不用管了。

    没什么事儿,我想通了,他不想跟着我就算了,我也不强求他。

    嗯,我没什么,您也别为难他。

    挂了电话,转过身,便看到了睁着眼睛的褚严。

    你醒了。他去兑了杯温开水端过去,喝点水,你昨晚吐了一晚。

    褚严也没拒绝,端着碗几口把水喝下去。

    还喝吗?

    褚严摇摇头。

    宿郢起身把碗放回去:你还睡吗?还睡的话我现在就做饭,等你醒了就可以吃,要是不睡的话,我下去买两碗粥,你吐了一晚,又没吃什么,估计现在不好受。

    褚严问他:你刚刚说,你不强求谁?

    你听见了?宿郢本来也没想瞒着他,你听到了多少?

    你起来我就醒了。褚严说。

    那就是都听到了。

    我下去买个粥,回来了跟你说。宿郢去门口穿鞋。

    你出去了就别想进来。果然是这男人的风格。

    宿郢摇了摇手里的钥匙,在将人挑衅到发怒之前下了楼,走到巷子口去买了粥。本来只打算买一种小米粥,但是想着昨晚褚严看见小米粥一脸嫌弃的样子,又把其他几种粥都买了一份,想着再怎么挑嘴也总得吃其中一样。

    提着几盒子粥往回走的路上,他看到一辆不算便宜的车从巷口往里开。等他走到楼下时,发现那辆车就停在褚严那破楼外面。

    上了楼,用钥匙开了门进去,看了坐在沙发上的冯享。

    这时,他手机里进来了个电话,是小魏的。

    哦,我知道,他现在就在我们家。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以后就住在褚严家里,他家就是我家,也就是我们家,明白吗?

    我的行李你不用管,之后我会回去搬,毕竟要长期住,昨天带的那一箱子不够。

    嗯,那就这样,挂了。

    挂完电话,宿郢跟冯享打招呼:你好,冯先生。

    冯享显然是被宿郢刚刚跟小魏的那一通电话给震惊了,半天都没回过神,看看宿郢,又看看褚严:你们

    前天在节目组的时候,宋鹤当着他面说要追求褚严,他还以为这人是为了故意膈应他,万万没想到

    你没看错,我们同居了。宿郢冲着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又指了指放在墙角的行李箱,褚严不想搬去我的房子,所以我就搬过来了。

    这什么话?

    才认识两天就同居,还硬搬来人家里,这个宋鹤脑子有问题吗?当他看不懂褚严脸上的嘲讽?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宋家的清流宋鹤竟然是这样一个颠倒黑白的人。

    冯享有意拆他的台,作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问褚严:是这样吗?

    是这样。褚严笑了笑,我跟宋鹤同居了,所以您的好意,我想我得拒绝了。

    冯享:

    宿郢:好意?

    褚严继续道:阿鹤想让我签他的公司,以我们这样的关系,您也知道,我没办法拒绝他的。

    所以你已经签了?冯享暗暗压住火。

    褚严点点头:辜负了您的美意,实在抱歉。

    宿郢在一旁煽风点火:不好意思了啊冯先生。

    冯享信心满满地来,怒气冲冲地走,气得关门都是用摔的。

    他估计是没想到,自己屈尊前来游说竟会碰到这样荒谬的场面。不过是为了一个小新人,这宋家宋鹤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方式来抢,他简直想不通。

    回去后他把这事儿上报给点名要褚严的赵大老板,大老板思忖几秒后,叹了口气:真搞不懂,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而已,也不知道我儿是看上他什么了?

    那

    算了,这事儿到此为止,宋家那小子可不是赵果,人家想要什么可不只是会求爸爸,那手段赵大老板笑了起来,虽然我不怎么看得上宋家那群老东西,但这宋鹤还是挺有意思。

    冯享点点头,不反对他,跟他随便聊了聊,说到赵老板新塞给自己的新人:那个周卑,我看着人是长得挺好,但是脾气是不是有点太软了,感觉不太好立人设,容易平庸

    赵老板摆摆手:这跟我没关系,人给你了,其他的你看着办,能红就红,红不了就放着随便跑跑龙套,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随便带带就行。

    冯享搞不太清楚,既然是随便带带就行,那为什么一定要他带?

    赵老板说:没什么为什么,我儿看着顺眼,那你就只能辛苦辛苦,反正钱是不会少了你的就是了。

    冯享:谁缺你那几个臭钱!

    有了冯享的到来,宿郢跟褚严的同居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褚严那之后并没有再执着地把宿郢往出赶,但也懒得理他,每天眼睛一睁,就在家看剧本,练习,把人当成空气自顾自地演戏。

    宿郢去复刻了一个这门上的钥匙,便不再怕褚严把他锁到门外头。白天褚严练习的时候,他就出去办事,事儿办得早就买菜回来做饭,事儿办得晚就去餐馆打包饭菜回来。

    刚开始褚严还不吃嗟来之食,后来次数多了,看饭菜倒得浪费,也就不跟他计较。该吃吃该喝喝,晚上还睡一个床。

    但除此之外,他跟宿郢几乎零交流。

    第二次录节目的前夕,一切准备充分后,褚严难得放松下来,在家躺着看电视。

    那天早上一大早宿郢就出门去了,除了中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跟他说不回来,让他自己买点饭吃以外就再也没动静了,一直快到深夜凌晨,人也没回来。

    从晚饭时间开始,褚严就一直频繁地看手机时间。吃完饭,看一回,刷会儿手机,又看一眼,上个厕所回来,再瞥上一瞥。

    看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烦了。

    他洗完脸,把灯一关,往床上一躺准备睡了。不过睡不着,他又拿手机出来刷。

    凌晨一刻的时候,他刷到微博上的八卦:狗仔拍到中一娱乐的赵大公子跟天正家族宋家的宋鹤上一个车,一起喝茶。

    标题上写着:【上辈恩怨小辈不背,中一天正两家公子私下关系甚笃。】

    啪。褚严把手机给摔了。

    他早就该就知道,早就该明白狗改不了吃屎。

    宿郢回到褚严家时,还没进门,就发现自己的衣服和行李全被扔在了门口,乱糟糟堆成一堆。

    他皱了皱眉,拿钥匙试着开了门,门开开了,锁没换。

    进去一看,褚严坐在床边上,背对着他,面对着窗户,看着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嘈杂人声的夜空。

    回来的路上他也看到了媒体拍到的八卦,已经让人火速去压下热搜了,但看褚严这样子,估计还是被看到了。他叹了口气,把外面的行李重新搬了进来。

    门关好后,他走到窗边去,坐到褚严旁边。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去看看,是不是会像你说的那样,我一看见他就忘了你。宿郢说,事实证明,我没有,不是吗?

    这只是第一个。褚严说,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你能不能相信我?

    褚严摇头:你没什么值得我信的,你要是真的不想我误会,你就不会去见他,你明明知道我都多憎恨你这种行为。

    他到现在都记得,曾经宋鹤第一次看见赵果时的眼神。

    那种由内而外突然迸发出的浓郁的爱意,让他在那一刹那几乎失去所有信仰,但那也只是几乎,真正让他失去所有希望的并不是这么一次,而是很多次。

    周卑、方一、杨非、许围。

    还有四个,还有四次。

    前几次都还好,只是看看,他并没有什么实际行动。但第四次就不同了,宋鹤不顾他的反对,把街边行乞的残疾画者方一带回了家,这是压死他们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之后,他跟宋鹤分了手,从此分道扬镳。

    重活一回,好像没什么变化。

    宿郢拉起他捏得青筋冒起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我见他是因为,我想看看是谁在假冒你,见了他以后,我想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这个世界的他们是被谁制造出来的了。

    我想把我所有的资产都放到你的名下,你现在不信任我没关系,钱你总该相信。宿郢拍拍他的手,去做你想做的吧,我不会反对你做任何事。

    褚严转头看他。

    当然了,除了离开我。

    第125章 你选谁(七)

    虽然话说得那么好, 但是资产转移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 况且褚严也不同意。

    我对你的钱没有兴趣。

    褚严上辈子那十年什么没享受过,从贫穷到暴富, 从几千块到十几个亿,他过过穷人的日子, 也享受过奢华的生活,早看透了这些身外之物的意义。重来一世,这些东西对他的吸引力便没有曾经那么强了。

    比起这些, 他更在乎的是别的。

    他跟宿郢说:该享受的、该看的、该实现的,我上辈子都享受了、看过了也实现了,我这辈子, 只想好好地过自己的人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宋鹤?

    但你的人生里不能没有我。宿郢堵掉他没说出口的话, 比他更认真地说。

    褚严摇摇头:这一世, 我不想再跟你搅和在一起了, 我说真的, 都是活了这么多年的人了, 早过了会为爱要死要活的年纪,我理智地跟你说,也只希望你能理智地作出选择,你有很多选择,不差我一个。

    上一辈子, 褚严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个男人纠缠不休, 可是偏偏就碰上了这么一个。

    他并不奇怪他会那么轻易地爱上宋鹤, 因为他对他真的是太好了,他从来就没有被人这么好好对待过,而且还是这么一个优秀的、瞩目的、跟他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当然很容易陷入盲目的感情之中,成了宋鹤身边的其中之一。

    他知道宋鹤对他好,但是宋鹤不止对他一个人好。他已经吃了一辈子爱情的苦,不想再吃一辈子,这辈子,他想为自己活着。

    宿郢想要拉他,但被他躲开了:褚严,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

    褚严没有接他的话,看了他一会儿后,叹了口气,问他:你今晚去见赵果了,感觉怎么样?

    宿郢没说话。

    感觉怎么样?他说不清楚。

    时隔多年,再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说没有感觉是假的,毕竟那么多记忆都还在脑子里,但是要说有什么感觉,却也说不上,至少没有面对褚严时那么多泛滥的情绪了。

    那种茫然的陌生的感觉很难讲得清楚。

    这么多年来,这么多个世界,他爱过很多人。他不确定那种假爱算不算爱,但在他自己都分不清的时候,姑且算它是吧。

    他爱过很多人,爱过很多性格长相甚至道德三观都不一样的人。他不知道他爱他们的什么,他为什么要动那个心,但他还是爱了。后来他爱的人都不在了,可承载着爱的记忆却留下了。

    他还记得那个在河边哭泣的孩子,记得那个愿意跟着他私奔的少年。他还清晰得记得那一夜,那个丑陋又瘸腿的老男人是怎么跑出来追他的,也记得那个将最美好的年华全部付在牢狱之中的小乞丐。记着挂着虚伪的笑容,卑微地讨好别人的男孩,以及那个连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活成了好几个人的许围。

    不去刻意想这些的时候,他总以为自己忘了。但只要动了那么一丝想念的念头,很多应该的不应该的情绪就上了心头。

    再次面对这些曾带给他许多深刻记忆的人的赝品时,他可能爱不上,但是不可否认,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去眼光,被勾起回忆。

    如果可以,他也想忘掉。就像重生过来的宋鹤忘掉了一切一样,他也想每一次来到新的世界面对新的人时,可以忘掉曾经的人,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忘掉那个怎么也躲不过去的十年期限。

    所以,褚严问他,他是什么感觉时,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一切的一切,他没办法说出口,如果硬要说,那就是他能够理解上辈子的自己在想什么。对,他现在可以确定,上辈子在这个世界跟褚严在一起的人,就是他自己。他就是褚严爱的那个宋鹤。

    *

    因为宿郢没有在有效时间内作出标准的回答,所以褚严理所当然地生气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褚严去沙发上睡,怎么喊也不上床。

    宿郢知道褚严这个性,要是气起来一个晚上估计都要失眠,第二天还要比赛,他怕他发挥不好,于是不得不坐起来跟褚严坦白。

    我其实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宿郢走到沙发边上,坐在边沿上回头看褚严,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只有车祸前,在车里的一部分记忆,其他的都没有。

    听到他这话,褚严愣了好一会儿,缓过神来后又问了一遍: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顿了顿,有些期待地问,也不记得他们了?

    宿郢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了实话:我还记得他们。

    褚严一下子黑了脸,转过身对着沙发背,不看他了,声音也一下子冷漠起来:也就是说,你不怎么记得跟我了,但是还记得他们。

    呃

    这话也没错,他确实记得其他所有的人,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褚严是新任务对象,相处到现在也没多久。

    正想着要怎么回答这个送命题,一脚就踢到他身上了。褚严踢了他好几脚都不解气,爬起来又重重锤了他胸口几拳,手一抬,差点就朝他脸上打过来了。

    老实说还挺疼的,但看到褚严眼里那巨大的失望和痛苦,他就想起来了曾经跟柏城在一起时的情景。

    他那时还不那么爱柏城,可也曾因为这些颓废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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