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郢朝着大叔抱歉地笑了笑,收了钱和卡片,然后将画小心叠好,用报纸包上递给了美女。

    美女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但还没打算走,满脸堆笑:哎呀小师傅画得这么好,学了多少年啊,考不考虑来我们画室里当老师呀?我们画室里老师的待遇还是不错的,一个月六千起

    被抢了画的大叔不满了:六千很高吗?人家小师傅一天光画三幅,一天就是三百,一个月就是九千,人家摆摊都比去你的画室赚钱!

    哎这位大哥你怎么说话呢?

    眼看就要吵起来了,突然响起啪啪啪三声拍掌声宿郢没办法说话,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引起二人的注意。

    当然,也引起了陆均和章琳的注意。

    见二人停了争执看向他,宿郢冲二人各点了点头,然后提笔在新的纸上写了个4号,递给了那位大叔,接着对着美女做出了个请的手势请离开。多少人看着,美女也不好意思继续待着,抱着画讪讪走了。

    面铺老板在一边看着,心说若不是他自己从头看到尾,连桌子都是自个儿租出去的,或许他还真以为这俩人还有那些围观群众是这哑巴小年轻请来的托儿。

    这画好看是好看,值那么多钱?

    宿郢将之前写好的纸条从毡子下面抽出来放在大叔面前:您想画什么?

    那位大叔懵了两秒:画画人。

    宿郢在废纸上继续写:什么样的人?

    大叔反应过来了:你怎么不说话?

    一旁看热闹的面铺老板帮着宿郢回了话:他不能说。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摆了摆手。

    大叔看向宿郢,宿郢抱歉地笑了笑。大叔惊讶了一下,但没太在意,街头卖艺的残疾人不少,但手艺这么好的不多见。

    他也回了个抱歉的笑,然后把一直站在一边儿不说话的一个着装时尚一身黑的大男孩拉了出来,指着他就道:给我儿子画个人像怎么样?能行吗?

    宿郢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而那大夏天一身黑的大男孩儿不乐意了,满脸不爽:谁是你儿子啊,乱说什么!别以为我叫你一声叔叔你就能上天了,再这样我跟你翻脸了啊!

    大叔顿时有些尴尬:宝宝啊

    喂!黑衣男孩一下子伸出根指头指着那大叔,你再说!

    冯宝,就画一张呗,你看这小伙儿画得也挺好的,画一张肖像回去给你妈看看,高兴高兴。

    黑衣男孩嘁了一声:你爱画你画,我一根儿笔都要一百呢,稀罕。说罢转身就走,根本不在乎那大叔不大好看的窘迫脸色。

    大叔又冲着男孩儿喊了两声宝宝,见人没反应顿时有些着急,把手里的写着号儿的卡片往宿郢桌上一搁,匆匆说了声不好意思哈然后就追着小年轻去了。

    四号最后被章琳抢了,她要了一张陆均的肖像。

    宿郢并没太在意之前那俩人的闹剧,等人走了,便又坐下来洗笔。弄好后,抬头看了眼陆均,又看了看章琳,细看二人神色,轻易地判断出了两人的关系。他活动活动手腕,拿出一张新纸出来铺好,开始调色。

    这时,他的心脏突然毫无预兆地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伴随着骇人的心悸。这感觉对于经历了三个世界的他来说是如此得熟悉,以至于他一抬眼,一凝神,便毫不费力地从刚刚离开的二人留下来的空隙中一眼望到了使他心脏异常跳动的人影。

    任务对象,方一。

    方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天桥下面。他依旧穿着昨天那一套在地上摔了蹭了的脏衣服,还是平时跪在滑板上的姿态,只见他正仰着头在跟一个中年妇女说着什么,说着说着,那女人要走了,方一突然叫喊着往前扑去,一把抱住了那中年女人的脚。

    接着,他听到了方一的声音。

    是我,真的是我!

    残疾的乞讨少年双手紧紧抱着中年女人的脚踝,费力地仰着头,满脸的泪水,眼里带着渴望、还有绝望。

    他颤抖着下巴,眼睛定定地看着那女人。脖子酸了、腿痛了他都感觉不到。他尽力地笑着,企图从那张悲哀的脸上挤出一丝能够令人感到愉悦的神情,咸湿得眼泪流了他一脖子他也不管,只殷殷地看着那女人,讨好得像只不知体面的小狗。

    妈妈,是我啊。

    第76章 采生折割(十)上

    (上)

    都说小孩记事儿快, 忘事儿更快。许多人长大后都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儿了,方一也是, 他也记不大清楚他的妈妈长什么样了, 但记得母亲手背上那块疤那是因为他小时候调皮在炉子边玩耍时不小心摔倒差点撞到炉子上,在额头撞到火热的铁炉的一刹那, 妈妈用手垫在了下面,被烙铁一般的火炉烫伤的。

    那时家里穷,母亲不得不带伤洗衣做饭, 因此那片伤口总是好了坏坏了好, 久而久之便增生了,长了一片颜色不同的肉出来,微微凸起在手背表面, 形容可怖。

    大约半个月前, 他背着小音箱在天桥下唱歌讨钱, 唱的是《我想有个家》, 他是故意唱的这首。那天是儿童节, 街上孩子多家长也多, 孩子在身边的大人总是稍稍心软一些,给钱也大方一些, 更不要说他那天唱的还是煽情歌儿。

    一块、五块、十块、二十块。他边说着谢谢边弯下腰杆谦卑地鞠躬,嘴里依旧麻木地唱着能够唤起人们同情心的歌曲。

    他埋下去的头还没来得及抬起来,这时, 一张红色的钞票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在钞票落到钱盒里后, 他看到了一只有着特别的疤痕的手, 接着,他听到了一个微微颤抖的女声。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歌声戛然而止,他的世界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嘴唇开开合合,一个音都吐不出来,嗓子眼里被塞了东西,哽得人发慌。他想抬头看看说话的人,脖子却像被千斤的石头压着抬不起。

    孩子,你叫

    那女人又准备问一遍时,一双男式新潮的球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头顶传来男孩儿活力四射的声音:妈妈,你怎么又给乞丐给钱啊,现在乞丐可多骗子了!新闻里都曝光了,他们每天能赚很多呢!

    宝宝。女人有些慌乱,她连忙直起腰,勉强笑道,你不是去那边买冰淇淋了吗?冰淇淋呢?

    人太多啦,不想排队,就只买了瓶水。说着,男孩儿拿起一瓶矿泉水冲她晃了晃,还不贵。

    说罢,他看了眼地上灰扑扑的方一,蹲下来把钱盒子里的那一百块又拿了出来,站起来塞回了女人的手里:我们家现在已经没钱了,要省着点花,知道吗妈妈?

    说罢,他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两毛的硬币,扔进了方一的钱盒子里,然后拉着那女人要离开。方一连忙抬起头,看了那女人一眼。

    沉淀在十年前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那熟悉的眉眼,那双被烫伤的手,没错,是

    妈妈,这乞丐怎么怪怪的,我们赶紧走吧。

    男孩拉着那中年女人离开了。

    别走!

    方一想追,但是爬不起来,等他找到自己的铲子去推滑板时,那二人已经消失在了人群里。

    那天他拿着铲子撑着滑板到处找人,却始终没有再找到那个女人。回到天桥下时,他的小音响已经不知道被谁拿走了,于是,直到收摊他也没讨到多少钱,晚上回了平房,被醉酒过来要钱的方兴暴打了一顿,连坐待遇,傻子也挨了一顿揍。

    傻子体质好没什么大碍,方一则直接高烧到第二天,第二天还是被傻子背着去了诊所里。没几天,他偷听到方兴跟陈翠芳的对话,说要把傻子卖了,卖给一个有怪癖的富豪。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起了杀人的心。

    杀了方兴和陈翠芳,他就自由了。他还要回去找妈妈,爸爸,他要回到属于他的家里去。

    这一次,他不会再松开妈妈的手。

    松手吧孩子。女人红着眼眶,用那只有着疤痕的手用力地将方一抓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语气痛苦而坚定,你真的,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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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点开始写,写得太快以至于后面写烂了,我看着没感觉,所以后半截不发了,明天重写一版看看

    第77章 采生折割(十)下

    (下)

    文秀丽当年把孩子丢了后, 被丈夫冯庆狠狠打了一顿,打得连警察都来了, 差点把冯庆抓去拘留了。

    那之后, 他们砸锅卖铁,用各种渠道去找, 发了整整一年的传单照片也没把孩子找回来。最后家里没钱,寸步难行,就放弃了寻找。

    丢了孩子, 文秀丽是最难过的, 刚开始一两个月几乎以泪洗面,承受着亲人们的责骂,后来哭得连眼泪也没有了, 只知道坐在床上发呆。冯庆看不下去她这死样子, 便常常打骂她, 有时候是吃饭吃着吃着就揪着她的头发给她几耳光, 有时候是正睡着就被踢下床, 用板凳砸, 骂她:你个没心没肺的死婆娘,娃儿都落了你怎么还吃得下睡得着!

    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一年, 直到某一次家暴过程中,她被冯庆扔过来的一把菜刀砍伤了大腿,血流不止送了医院后, 才彻底结束他们离婚了。

    离婚后, 她去了离家很远的省份打工, 因为一些机遇,她被介绍给某个工程老板家里做保姆。非常巧合的是,老板姓冯,离异,有一个九、十岁的小孩。更巧合的是,小孩儿也叫冯宝。

    在得知小孩名字的一瞬间,她哭得肝肠寸断。

    在文秀丽当保姆的第二年,也就是冯老板再婚夫人怀孕那年,十二岁的冯宝被查出来有精神病,他经常对着空气说话,有时候大半夜爬起来砸东西大吼大叫,活像被鬼神附了体一般。冯家人却不信医生信鬼神,请法师看过他以后也不知听了什么话,将冯宝隔离了出去,另外找了个房子安置,她为了照顾冯宝就跟了过去,负责起了冯宝的饮食起居。

    私下里,冯宝一直叫文秀丽妈妈,也是因为这声妈妈,她心甘情愿地为冯宝付出了所有。冯姓老板似乎也默认了她的存在,每个月都会给他们打来一笔不菲的生活费,后来变成了一年打一次。

    生活费里面有三分之一都是给文秀丽的工资,可她却从未将这笔钱分开过。她将这笔生活费的百分之九十九都用在了冯宝身上,看病买药,吃穿住行,连文具都是给冯宝买的最好的,冯宝说要一百一支的,她就给买一百一支的,毫不含糊。

    八年里,她只跟家里人偶尔打打电话打钱回家,却再未跟家里人有过过多的联系,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找到了她的儿子,也不想让任何人来破坏现在的生活。

    她将冯宝当成了她的亲儿子、心肝、宝贝,连冯老板都对她信任至极,让冯宝认了她干妈,给她准备了一笔丰厚的养老基金。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安稳下来,曾经的丢子之痛渐渐模糊,留下来的只有实实在在的幸福。

    直到前些日子,冯老板的工地上出了要坐牢的事故,他提前打探到风声,跟妻子离了婚留下一笔钱跑到了国外。不过,他并没有给冯宝和文秀丽留钱。

    冯老板所有的房产都被收了,冯宝和文秀丽住的房子也是冯老板名下,此时也不得不从里面搬出来另外租房。冯家的老人早已不在,经济源头全在冯老板一人手里,此时人跑了,他们也就没了办法。冯宝的后妈还带着个小孩儿,自然是不可能再把快成年的冯宝养上的,没了生活费来源,也没了房子,而文秀丽这些年并没有攒下多少钱,两人的生活一下子拮据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被父亲抛弃带来的刺激,病情稳定了许多年的冯宝半夜月前又病发了,半夜大吼大叫爬起来砸了出租房的窗户,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

    连续几天如此,实在是没了办法,文秀丽带冯宝去看了医生,医生没说太多,只叹了口气,让她做好经济上的准备。

    那时她正愁着钱的问题,便在医院门口偶遇了多年未见的前夫冯庆,冯庆现在的妻子娘家就在这里。

    冯庆一看她手里的诊断单上写着的冯宝的名字,便缠上了她。

    文秀丽,你什么时候找到咱儿子的?

    你找到了你咋不跟我说呢?

    那也是我儿子你知不知道,你知道我每次看见个年纪不大的乞丐都想去认亲,但每次都不是我儿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文秀丽我跟你说,我必须要见到他,不然我就一直跟着你!

    文秀丽忍无可忍,说:跟你说了多少遍,他是别人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

    冯庆不信她,嗤笑:别人的儿子你能上心这么些年?还这么多年不跟家里联系?你以为我是傻子?文秀丽你赶紧把儿子给我带出来!不然我决不罢休!

    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儿子,冯庆格外执着。

    文秀丽怎么解释都不通,只好答应他第二天把孩子给带出来见一面。冯宝没有一处跟冯庆长得像,等冯庆见了人,一切就都清楚了。

    第二天一早,冯庆便来见人了,见到真人的时候,他眼泪就出来了。文秀丽说:我说了不是你儿子,是别人的,你非不信。

    冯庆说:你就是为了他这么些年不回家?

    文秀丽将冯老板家的事全部告诉了冯庆,也将冯宝的病情告诉了他,她哭道:我怕回去你们就不让我再来了,我已经把他当成我的亲儿子了,冯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们的儿子,但是我不能再离开冯宝了,他现在只有我了。

    冯庆这些年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新家庭,现在的妻子给他生了个可爱的女儿,虽然他还是为曾经丢失的儿子感到痛苦,依旧怨恨着文秀丽,但冯宝的出现确实也如同当初文秀丽心中所想的那般,成了一种救赎。

    他告诉文秀丽,他会帮冯宝治病,但是如果有可能,他想认冯宝当干儿子。

    文秀丽没同意,以冯宝的病情不能受到任何刺激为由拒绝了冯庆的要求。她不想让冯宝知道他其实是个替代品,更不要说,如今这个替代品已经获得了她所有的爱。

    可谁知道,也许就是命运吧。那天见完面,她带着冯宝往新租的家里走时,看到了天桥下那个背着小音响唱歌的残疾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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