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烝还未解决掉盘中的食物,低头咀嚼一口,慢条斯理地问他:所以?

    所以?可见小瞧小人也不能小瞧女人,你看看咱们身边这几位,从最开始认识的梓安那位雷厉风行的张鹿鸣,到后来闷声做事发小财的小兔子叶小如,没一个是简单的。桑野又想起和他共事多年的怀特小姐,忽然察觉到什么,我发现我从来都小看了她们

    他眼睛里昏沉藏着一点迷惑:我以为她们是菟丝花,柔嫩的藤蔓要依着树攀附生长,对她们常常报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我忽然发现,是我想错了。

    我妈那件事让我对女性产生了一些偏见。桑野思索片刻,抬头问他,你觉得柏婷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桑野问道:你觉得对她们来说,自由真的可以比她们的婚姻更重要吗?在国外的时候遇见的那些姑娘独立自主,结婚之后也很大程度上能够保持自主性,但你也知道不同的文化之间造就不同的家庭环境,就像欧美的女人和日本的女人婚后的状态是非常不一样的。我以前不想回国,总觉得她们可怜。

    这个问题把林烝问住了,他擦过嘴唇之后隔着餐桌仔细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只能说他自己看到的:我不是非常了解,但像我妈妈她就非常自主。她也很自由,生下我就忙她自己的工作去了,不过这个基于她对我父亲没有感情基础。不过

    桑野:不过什么?

    你知道林然林烝斟酌了一下用词,她的前夫是她的大学同学,校园恋情,那位的家庭财富和林家有很大的差距,但当时林然非常的喜欢他,甚至用绝食的方式反对外祖父提出的想要把她嫁给世家的想法。你也知道他们对林然的态度,最后她斗争成功了,嫁给了那个穷小子。

    然后两年不到就离婚了,林烝说,原因是她觉得她丈夫不爱她了,就提出了离婚。

    桑野有些惊讶地笑了:你这个姐姐也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评价她。她有和你们说过原因吗?

    林烝: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为婆媳关系吧。林烝哼了一声:她怎么会和我说她觉得羞耻的事情。

    林烝用清水漱了漱口:她是我见过在婚姻上最为有勇气的人。但是我还是讨厌她。

    桑野笑起来,走到林烝身边捏他的脸:因为她欺负了你吗,林烝弟弟?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很少记起以前的事情,林烝说,主要还是因为她蠢。

    桑野笑弯了腰:林然要是听见你说这话,她那个大小姐脾气要被气死的吧?

    林烝一脸平静地说:我当面说过她很多次,次次阐述事实,但她只觉得我是在和她斗气,非常愚蠢。

    桑野笑歪在他肩头:我就喜欢你这种一本正经嘲讽人的感觉,非常倔强有自信。

    林烝带上一点笑:不要笑我,阿野。

    可我喜欢笑你,也喜欢你笑,桑野捏他的鼻子,所以你要怎样,烝烝弟弟?

    欺负你直到你叫哥哥为止?林烝托住桑野的肩。

    桑野咳嗽两声,不敢浪了,他腰还酸着呢!桑野正色道:你觉得如果我去找柏婷荷

    不行,林烝知道桑野想说什么,会打草惊蛇。虽然我对柏婷荷了解不多,但能感觉到那是个非常胆小的女人,她和梁夫人不一样,除了桑秦,她没有其他的生计来源,要她出于自愿地彻底离开桑秦很难。

    是吗桑野低哼,也对,毕竟她为了和桑秦在一起,连自己的名誉都不顾。

    林烝循循道:她和桑秦之间感情非常好吗?再好的夫妻也不会一点漏洞都没有。

    怎么可能?桑野嗤笑,去年桑秦找的那位小明星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公司乱七八糟他还能给网剧投资,他是真的变了,连经商的脑子都没了。

    仅仅是出轨,恐怕不能策反她。

    桑野低头沉默一会儿才说:的确还有别的嫌隙柏婷荷失去过一个孩子,桑秦不能生育,柏婷荷膝下也就没有小孩,她应该是介意的,但我并不想用这个来逼迫她。

    桑野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从来对女性都有一种隐约的尊重,哪怕在柏婷荷身前会讽刺她,用语言将她踩在脚下,从不看一眼,但他并不想用孩子来逼迫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

    因为他是失去母亲的孩子,这种事他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

    林烝同样不是什么好人,在桑野提到他们之间存在孩子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下意识在脑海中做出了一些针对柏婷荷的方案,从一个懦弱胆小的女人身上找突破口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因为他的确冷血。

    他有心想和桑野说什么,但看见桑野的眼睛,他突然觉得自己污浊不堪,话到了嘴边变成一句:我尊重你。

    林烝话里隐隐还带着一些无奈,在这一点上他赢不了桑野,桑野用他热情的态度和所有人都保持看似亲密实则疏离的距离,看起来或许是外热内冷的那一挂,但深入了解之后又会发现,这位纨绔的内心确乎炙热,纯如少年。

    桑野笑了笑:我们还能从另一个人身上下手

    林烝和他非常默契:曾强。

    他还在绵山上给咱们建温泉度假区呢,这么辛苦,我们是不是应该请人吃个饭?桑野眨了眨眼睛,那位纯洁的小少年切开腹黑顽皮的一角,非常讨人喜欢。

    林烝亲他:是。

    桑野笑说:我忽然有一种信心,所有的对错善恶最终都会有天平称量,成为我们灵魂的重量。这是最好的时代,包容所有不同,也有最公正的审判。

    第94章 恶账

    曾强自从接了绵山上的工程之后整个人都活泛了,这算是一个大项目, 如今梓安里面变了天, 桑秦虽然仍旧是股东大头,但已有部分转给桑野,虽说桑野并没有插手公司的事务, 可他作为股东便能享有股东的权益。

    父父子子, 不论他们关系如何,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 梓安最终还是会落到桑野的手上。

    曾强从几年前就开始和梓安合作,如今也获得了二级资格,现在又能接手绵山的工程,这就是他头一次和少东家之间的合作,想到这里他就干劲十足,吆喝起下边的人也越有架子。

    桑野要请他喝酒,他自然是红光满面地去了。

    桑野的心思没这么快暴露,第一次只和他唠了唠家常, 第二次连带着他和巩文彦一起请, 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也邀来见面,第三次、第四次连带着过年的时候他们都往来频繁, 好似亲兄弟一般热络。

    温水煮青蛙,加上曾强这人酒后就会乱说话,桑野逐渐也抽丝剥茧一般捋出了个线头。

    年边上红火,桑野在第四季度的时候重回梓安,坐进了他之前的那个办公室, 还把被怀特小姐调|教了一年的叶小如又给带了回来,直接将她升为了自己的行政助理。

    桑野十分高调地在公司里露了个脸,回来一出手就给公司女职员送了一批爱马仕的包,非常大方,也非常坚定地保持了他纨绔的人设。

    她们都以为叶小如是抱上了这纨绔的大腿,羡慕嫉妒都有之。

    叶小如比她去年兔子一样的瑟缩要自信不少,但在桑野的授意之下还是表露出一副懵懂态势,装得十分无辜,重新打入梓安八卦小团体,用桑野给她的香水口红做幌子,把这一年的八卦收拾了个遍,连张鹿鸣有心跳槽的事情都打听到了。

    这事也有些蹊跷,张鹿鸣在六月份去了一趟澳洲,参加一项有关建筑新材料的展会,回来之后直接请了小半月的病假,请假这件事在这位女强人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对此,公司里的小姐妹们对叶小如说: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好些都说张总都是黯然情伤,可谁不知道张鹿鸣以前的时候最喜欢那个谁已经辞职了的那位李总,只是她年纪比李总大,李总又早早结婚生孩子,没给别人机会。澳洲的展会是建筑新材料的展会,这根本不是张总的业务范围好吧,她就是去看李骋的呗!两个人肯定见面了!

    叶小如把这件事转述给桑野,桑野回头在曾强的酒桌上就拿这件事砸挂,从张鹿鸣引出李骋,把话一点一点地往前套。

    曾强笑得满脸横肉发颤,十分不雅地说:她就喜欢那样的小白脸!啐!现在的女人都喜欢好看的!

    桑野笑说:那看起来这位李总几年前也是个好相貌的啊?长得好又是高材生,这得是很吃香的吧。

    可不是么?曾强又丑又是个初中没毕业就进了社会的,想起李骋就有几分酸。

    他的酸被桑野捏得正正好,仰脖一闷酒,曾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桑野算计,张嘴就说:他长得是不错,就是人不行。

    怎么个不行?桑野好奇地问。

    嗐,高材生嘛,有事没事就喜欢拿学历说话,曾强说,一本正经的,在酒桌上扯什么不喝的那一套,话里话外尽喜欢蜇人,心眼儿太多了!和他合作可惨,其他那谁谁几位同行都被他算得不行,压着钱不让你赚!

    桑野笑说:那敢情好啊,桑秦喜欢他吧,多给公司省钱!

    那不是一般喜欢,那是特别喜欢!曾强忿忿说,桑总当年特别欣赏他,连年提拔涨工资,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养!不是我说的,那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养了好几年,还不是一下子说走就走?

    桑野哼一声,故意说:把他当亲儿子养,还把人养走了,我这爹当得不行啊!

    他口上占李骋的便宜,把曾强说得乐:还好他走了,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还是你小老板你比较好,会做人!

    桑野叹气:比不上人家会做事,我会个什么,还不是靠曾哥这样能耐的帮我?

    曾强挺了挺啤酒肚,拍在肚子上十分得意:点兵点将,我就是个点小兵的,没你们这些大老板厉害。

    桑野暗地里笑他还真把自己当个将,面上不显,骂了敌人捧了友方,循循善诱,桑野若无其事地问:去年我来的那年李骋刚好走,他是不是从我爸那里知道我要回来,给气走的?还真当自己是太子,巴望着有人哄他回来不成?我爸就那么宠他,真把他当亲生的?

    曾强连忙撇开祸害父子感情的锅,摆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说:这和你没关系,桑总怎么可能真把他当亲生的,我就是乱说的,你别听我这一张瞎嘴!

    桑野痞气地揪住他不放:那他为什么我一来就走?

    那就是他自己作死,曾强酒气上头,说话正兴,明知这件事不能多说,可他这会儿管不住自己喝醉了的嘴,隐隐地有些不耐,我不是说了嘛,他就喜欢瞎琢磨!心眼儿还多,烦死了!

    琢磨总要有个事给他琢磨,我看曾哥你就是哄我的,说不定我爸以前真有过把公司给他的念头,就是他走了,这机会才落到我头上来,桑野不阴不阳地哼一声,老匹夫,看我不回去找他算账!

    曾强生怕他因为这事去找桑秦然后把自己抖落出来,这会儿真有些慌了,连忙说:不是不是真不是,李骋一心要重建清风苑,老板不肯,两个人吵了一架就吵崩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可千万别去找桑总,不然桑总还以为我挑拨你们父子关系呢!那我可真成了罪人了!哪有自己儿子不要,把家产给外人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他后面那一连串的桑野没管,只抓住前面的重点:重建清风苑?我觉得这也没说错啊,那么好的地段空在那里,这不是浪费么!去年我和我爸说这事的时候他也生气,实在是奇怪,当年要说不行也就算了,可现在那边都要成了鬼区,空放在那里当摆设吗?

    曾强没料到桑野这么能说,一时间张着嘴不知道怎么作答:这个这个我怎么清楚?

    桑野说:当年清风苑也是曾哥你的项目,怎么还会不清楚?

    曾强听得冷汗都往下落:别、别提了,那里不是出过事?一把火把整栋楼都烧没了。

    桑野惊讶道:啊?怎么会整栋楼都那不是曾哥你带人建的么,这质他把质量两个字憋回去,幽幽嘬着酒,一双眼睛里泛出冷意,盯着曾强不放,看着他差点筛糠似的抖起来,微微眯了眼睛。

    年节之后,桑野还邀过曾强喝酒,只是这一回被曾强推辞了,桑野冷笑一声,知道曾强是怕了,不再假惺惺地和他当酒肉朋友,再也没邀过。

    来年二月,许市长调任,托病辞了职务,去国外照看孙子去了,临走前和桑野林烝他们两人喝了一杯。

    许市长不怎么喝酒,他们聚在茶庄里吃茶。

    老人家满头白发,其实还没到退休年纪,白发都是熬出来的。

    因着许卿的缘故,许市长对于林烝和桑野知道得都不少,关于商政他没有多言,老少一聚,不像是市长和商人,像是来品茶听琴的,到最后其实他们也没说什么,没了官话,就只剩一些老者的训诫,大多也是说给林烝听,林烝和许市长更为熟稔一些。

    中途桑野问过一次清风苑的事情,许市长抿了下嘴唇,缄口不言,临走前才说:这件事我以前也查过,只是缺少证据,最终没有结果。

    他看着桑野打量些许时候,最后说:或许这件事在你们手上会有个了结。政策越来越开明,社会也跟着进步,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这是时代的功劳,也是人的功劳,所有人的功劳。

    桑野当着许市长的面笑得十分体贴,回家之后往沙发里一砸就开始飞白眼:他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我也知道科技发展、社会进步,他就不能给我一些实用的建议或者透露一点内情吗?

    林烝过去拎起他任由桑野赖在他身上晃,林烝:许市长说得已经很多了。

    桑野撑着头:我听得险些打瞌睡你们都说了什么?

    林烝:新上任的那位是个骨干人物。

    桑野道:现在哪位不是骨干人物?我不担心不能扳倒桑秦,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桑野趴在他肩上沉默许久才轻声道:也不是担心,我就想知道桑秦到底做了什么事,想知道他到底堕落到了什么地步,最后要判几年。

    恋耽美

章节目录

情人关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应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应迟并收藏情人关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