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铜板虽不多,但确实意外所得。中年人只稍微楞了一下,立马将钱拂到手心里,冲季唯鞠了个躬,谢过季爷!

    没什么,这是你应得的。若是开业那日做得好,再赏你个大的。季唯挥手,朝门外走去,把这里清理干净,明天去将该置办的东西领回来。后日送货来时,我会到场。

    这货,说的自然是从长柳镇运送来的西点,以及从大溪镇另外一家张氏糕饼铺送来的糕点。

    其实是该另招一师傅,只不过时间紧凑,要再找颇有些困难,就先如此对付一阵。等寻着合适的人选,再上手不迟。

    季唯心情不错,一路哼着歌朝县学走去。

    他送柳意绵来县学念书时高调非常,动员了十多个学子来替他搬送行李。守门的自然一眼认出他,也没多说什么,就让季唯进去了。

    只不过行色匆匆的学子,看到季唯时,脸上都流露出几分奇异的神色。

    季唯只当他们还在计较柳意绵哥儿的身份,因此对他颇为不满,倒是不以为意。他早将带来的工具寄在永安街的铺子里,只需要将毛驴送到马厩,就去了校舍找柳意绵。

    可他一路走来,众人神色不对,季唯看在眼里,心中渐渐深了疑窦。还未走到校舍外,就忍不住拉了个看起来斯文面善的学子,抱了个拳,道:这位公子,请问发生何事?为何你看我目光不似寻常?

    那年轻人犹豫了一下,见季唯如此诚恳,也就说了,有人来找他,就是柳意绵。只不过他不在。

    若只是如此,何至于让他们都用这样的眼光看他?可见事实不仅如此。

    请赐教。季唯又抱拳。

    年轻人显然平时少碰到这样尊敬他的人,立刻胀红了脸,有点磕巴道:那,那人称是他嫂嫂,非说要他出来见,见她。

    季唯声音低了些,淡淡问道:后来呢?

    不知怎的,那年轻人竟生出了些胆战心惊,她在讲堂外待了会,此刻怕是往校舍去了。看他那犹豫的神色,季唯就又追问了几句。果然如他所想,那女人可不仅仅是待了会这么简单,或许用大闹了一通比较适合。

    季唯谢过这名年轻书生,再不敢耽搁,匆匆朝校舍赶去。还没穿过那片林子,就已经听到了一阵高昂且刺耳的尖锐喊叫声。

    叫他出来!叫他出来!这个坏东西!竟然将他兄长赶出了书院!他怎能如此,柳家十五年竟是养他不熟!

    柳意绵!你别躲在里头!有种的就出来!

    一个女人胸@前背着一个厚布包,凑近了才会看出布包里裹了个小小的女娃子。她皮肤蜡黄,生的有些瘦弱,但眼睛却又黑又大,看起来有些可爱又可怜。

    尤桂枝喊叫的声音越发大了,胸@前的孩子扁着嘴角,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这哭声混杂着尤桂枝的咒骂声,如同魔音,扰的屋子里头的学子坐卧不宁,几乎都开了门出来看她。

    有个坐在她边上看书的学子,烦的脸色铁青,又看她乃是女子,强忍住怒气道:此乃书院内地,你一外人,速速离去!

    我不走!没见到那白眼狼,我不会走的!

    学子胸膛起伏不定,咬牙切齿道:柳意绵早就出去了,你在这喊破喉咙也无用!

    尤桂枝嘿嘿冷笑,那我就在这等到他回来!

    女娃感受到她的怨气,哭得越发大声。尤桂枝搂着布包掂了掂,放轻了嗓音哼歌,左右摇晃,哭声才消了些。

    乖宝不哭不哭了,娘亲打坏人

    季唯站在远处看了会,见尤桂枝哄完了孩子又扯开喉咙闹将起来,从暗处走出,直接从背后拽住她手臂,使了劲就将她拖出了几步。

    你干什么!你谁啊!放开我!尤桂枝一手牢牢护住怀里的孩子,另一只手乱舞乱打道,非礼啦!光天化日下有淫@贼啊!

    季唯一直拖出了十几步,才松了手,冷冷道:我乃长柳镇季唯,想必绵绵已同你们说过了。

    你就是买他的那个混子?尤桂枝上下打量了几眼,看他身着普通棉料,怎么也不像能做出月饼赚了钱的人。

    她心中暗暗道,怕只是个跑腿出力的。

    季唯面目表情地看着尤桂枝,将她看的心头一颤,咬牙道:你想怎么样?你来了正好!这白眼狼竟不顾多年情分,使了诡计将他兄长从县学赶了出去!这可是成荫千辛万苦才进来的地方,他几句话就给赶出去了!如今成荫两日滴水未进,日日躺在床上,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

    她边说边哭,只是呜呜嚎了半天,却连丁点泪水也不曾见到。

    季唯早识破了她计量,将重点放在了那句使了诡计将他兄长从县学赶出去上。

    柳意绵重情又心软,即便是真做了什么,也肯定是被逼无奈。看样子这事情已经发生,他倒是好奇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出此下策!

    你口口声声说他对不起你柳家,我倒是好奇他到底做了什么,不如你说给我听听?季唯望着尤桂枝,她脸色一僵,酝酿了一会刚要开口,就被季唯打断,哎!我看你还是别说了,不尽不实,不听也罢。不如等他回来再说。

    季唯个子高大见状,尤桂枝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结实的,可站在他跟前,仍旧是挨了一头,气势顿消。

    她有些畏惧,倒退了一步,与季唯拉开距离。眼瞅着转身就要跑,被季唯识破,上前一步拽住她胳膊又扯回来就迅速松手。

    要么你离开这,要么你乖乖等他回来。若是再敢于此污他名声,休怪我季唯无情!季唯抱臂站在一旁,目光扫向不远处稀稀拉拉站着的人。

    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全将脑袋转开,都不敢直视季唯。

    尤桂枝心有不甘,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柳成荫被赶出县学后,就拿了二两银子给尤桂枝,与她说了些好话,又将在书院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果真将尤桂枝挑的怒火高涨,恨不得手撕了柳意绵。

    在来之前,柳成荫就已交代了尤桂枝,以声势夺人。不管他们说些什么,张口先骂即可。那些酸腐学子,除了会念几本书,写几句诗词外,对这些下三滥技巧是一概不通。她一个女人又抱着孩子来,总不至于对她动手。

    抢了优势,再图其他。

    尤桂枝是个精明的女人,柳成荫不过提点了几句,她就举一反三,在县学闹出不小的阵势。要不是季唯正好赶到,恐怕此时看热闹的人都要聚了几十个了。

    两人在远离校舍的角落里相顾无言,被季唯死盯的尤桂枝没机会逃跑,眼睁睁看着柳意绵朝校舍跑去。

    绵绵,过来!

    柳意绵又跑出去几步,突然停住脚步,浑身僵的厉害,半晌才朝声源处看去。朝思暮想的脸庞映入眼帘,旁的什么一下子从他脑海中抽去,只剩下了排山倒海般的思念涌来。

    他双眼通红,先是慢慢地走出几步,接着猛地冲来,一头扎进季唯怀里,双手攥着领口,闷闷地喊道:季哥。

    嗯。

    季哥!

    怎么?

    我想你!

    少年脑袋还深深埋在他胸@前,可耳朵却渐渐红了,季唯闷闷笑了下,胸膛震动,反手搂住怀里人,轻轻道:我也是。

    柳意绵在他怀里又窝了一会,突然两手一撑,从季唯怀中跳开,季哥!那女人在

    话音戛然而止,显然是已看到了被挡在季唯身后的尤桂枝。

    第104章

    尤桂枝早等了他许久, 柳意绵一丛季唯怀里跳出来, 她就挥舞着手臂冲到他跟前,拧住柳意绵耳朵, 用劲的要将他拽到一旁。

    她过来的时候,柳意绵心里头就有了预感。

    真当尤桂枝伸手拧他耳朵时,柳意绵已矮了身子, 头一扭,耳朵正好从尤桂枝手中滑开躲了开去。

    尤桂枝还要跟过来,但柳意绵已绕到了季唯身后。她顾忌着季唯,一时间没敢再动手。

    你躲什么躲?自己干的事情心里头没数吗?尤桂枝一手叉腰, 一手指着季唯身后的柳意绵,语气蛮横道。

    原先她吵闹时,就已惊动了不少留在校舍内的学子。虽后来季唯来了, 她安分了不少,但众人也都在暗戳戳注意着这里。此时又闹起来,一眼扫过去, 从门后探出不少脑袋, 都朝这看来。

    尤桂枝心中得意,反正柳成荫已不能再在县学念书, 那么这柳意绵也决计不能留下。他总得付出点代价,让他们心中爽快些,除了那日憋在心里的恶气!

    有季唯这恶煞在面前杵着,她也不能对他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没脸在这待下去, 主动退学。

    我们柳家人怎么就这么命苦啊,他爹卧病在床,掏空了家里的钱,连看大夫都不能了。成荫他孝顺啊,知道小畜生心里头怨恨,也不敢问他,拿了些银钱回来给他爹看病

    尤桂枝边说边抹泪,还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只不过就是拿了一二两银子罢了,他爹将他养大,又何止花了一二两?如今他病倒了,不仅不来看他,还将这事捅的大家都知道,害成荫没法念书,没法考状元。这小畜生好毒的心肠啊!大家可不要被他这张脸给迷惑了啊!

    原来姓柳的偷钱是为了治病么?

    怎么说也是他弟弟,不需要干出偷钱的勾当吧?实在是有辱斯文!

    看不出来这小子和和气气的,心里头竟然怨恨自己的父亲?

    事出有因的话,还是可以理解的。

    只言片语飘进尤桂枝耳中,她眯着眼睛露出了个笑,很快就收敛了。一只手轻拍着布包里又开始呜咽的女娃,哭道:我好命苦啊,他爹身子不好,又要抓药看病,还要供成荫念书,本想着他能考个功名回来,却被他从小疼到大的弟弟给赶了出去

    尤桂枝的声音很大,每句话都很清晰,像是生怕别人听不清楚,以至于站在边上对此事全然不知的季唯,听罢她一番话,已对前些日子在书院发生的事已有了初步的了解。

    柳成荫偷你钱了?季唯一只手握住柳意绵单薄的肩膀,挑了挑眉道。

    将我藏的二两偷去了,还未曾要回来。他脸颊烧的慌,是羞愧的。

    季哥千叮咛万嘱咐了,要他多留个心眼,可却还是被柳成荫使计偷了。

    他愧对季哥。

    季唯改握为拍,低声道: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那女人添油加醋的抹黑你,总不能任由她说,你却不说吧?

    事实如何,你最清楚。她言语间不尽不实处,你可反驳,以免同窗误会。季唯说完,在柳意绵背后轻推了一把。

    一开始,柳意绵步履迟疑,走的有些慢。但视线一接触到尤桂枝脸上那得意又恶毒地笑容时,心里头竟生出了一缕怒火,烧的他浑身烫了起来。

    他又想到了那两道刺目的红痕,以及当初柳成荫回眸冰冷又厌烦的眼神。

    是了,若不是她,他还有父亲有大兄有妹妹。

    正是她来了,他甚至不再是柳家人。大兄没了,父亲没了,连妹妹都嫁作他人妇。

    如今她还在这清净地,污他名声!

    柳意绵握紧了双拳,小跑着站到尤桂枝跟前。在季唯的精心喂养下,人高了又胖了些,整个人骨肉亭匀,比尤桂枝还要高出一掌高度。

    这是尤桂枝头一次发现,原来这胆小又无用的东西,竟然长得比她还要高出许多,看着竟隐隐有些气势。

    你干什么?尤桂枝警惕地盯着他,后退了半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你怕我打你?柳意绵笑了下,我是读书人,不会动手打女人的,你大可放心。以前若是有得罪处,那便是我还未开蒙,不知礼数。

    尤桂枝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冷哼了一声,又开始反复哭诉着柳意绵的种种恶行。

    就在她再次说到柳山病重,他心怀怨恨不肯出钱,才使得柳成荫出此下策,偷偷拿钱救济时,柳意绵打断了她。

    你说柳山病重?不知是真是假?众所周知,柳山嗜酒,家中外债无数。先是将我卖了,后又嫌不够,将小妹卖给了富户做小妾。如今欠了债,又想到我兄妹二人,索款不成,恼羞成怒,竟想出了这恶毒法子来县学污我名声。听闻柳成荫气恼之下,神思倦顿,两日不曾进食了?我们这些曾同窗念书的,也该去看看他才是!

    柳意绵看向站在后边的那群学子,态度温和,语气斯文,细说往事的模样半点不像心怀怨恨。

    那些人也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事不关己,又乐的看戏,见他如此说话,也都附和起来。

    是啊,好歹同窗一场,既然病了,就该去看看嘛!

    顺便一道去看看伯父也不错。

    伯母可欢迎?

    离尤桂枝最近的青年学子笑嘻嘻地问道。

    尤桂枝脸色难看,却也知不能据实回答,勉强的笑了下,应道:那自然是欢迎的,想来成荫也会高兴。

    其二,你说心怀怨恨,对柳家不肯上心。那我请问自从你入柳家大门,可曾关心过我只言片语?我十岁那年发了高烧,可你却只让我多喝热水,不闻不问。后来烧至昏迷,倒在路边,三叔将我送回,若不是直接将我背去了大夫那,恐我今日没命站在此处!最后一句,柳意绵厉声叱道。

    小孩子身子结实,小病小痛二三日也就好了尤桂枝小声嘀咕,一点也没觉得哪里做错。

    柳意绵冷笑了一下,自顾自道:这六年来,我每日卯时就得起床做饭,喂鸡喂鸭,打扫屋院,清洗你夫妻二人的衣物,近子时才能睡下。屋里漏了水,修也不给修,每每临近雨日,滴滴答答的雨水总会将床角泡的发烂发霉,后来我便自行爬上屋顶补了。瓦片生了青苔,我爬下踩中,从屋顶跌落,摔断了腿,即便如此也不能偷懒片刻,劈柴做饭洗衣一样不落。

    试问,我也是个人,如此数年,心中如何不怨?

    深藏在心底里的怨,克制不住的显露出来,可柳意绵却只觉得痛快淋漓。他压抑的太久了,久到早已不知肆无忌惮的滋味。

    他其实已不欠他们什么了。

    柳意绵问的掷地有声,这么多年来,这是他头回敢于在众人面前直面他昔日生活。他吐了怨气,他也看清了自己,他终于挺直了腰杆,能够真真正正的做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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