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哪天人家跟咱们一起出现在同一个考场,我都不觉得奇怪。林泰咔擦咔擦吃着曲奇,把盒子递到赵勉光跟前。

    多谢。赵勉光拿了两块曲奇,还是忍不住道,可是我还从未听说过,有哥儿考取功名入朝为官的啊?

    喂。

    嗯?

    林泰冲赵勉光扬了扬下巴,你最远去过哪?

    赵勉光认真思考了下,青城吧。毕竟他们曾去青城参加过考试。

    乾朝有十八个大府,像是青城这样的地方有上百个。你连大名府都没走出去过,又谈什么从未听说过?得益于一个做生意的父亲,林泰能够见识到不少同龄人见识不到,也听不到的东西。

    林耀祖常对他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哪怕是未曾见过未曾听闻,也并不代表此物此事并不存在。

    他说的多了,就印在了林泰的脑子里。

    赵勉光宛如醍醐灌顶,握住林泰手臂,有几分激动道:我还当你平时只知道吃了,原来竟是这般有见地,还是我太着相了。

    你几道就厚。林泰咀嚼着满嘴的曲奇,含糊不清道。

    要相信山长,既然他会同意,那这位新来的同窗,定有他过人之处。赵勉光抚掌道。

    林泰艰难地咽下曲奇,你说季唯那屋里的人都走了没?

    大概吧,刚才没看里头有人。

    那好,咱们走!林泰把曲奇盒子放在桌上,飞快跳下床穿鞋,动作一气呵成,十分流畅。

    看的赵勉光目瞪口味,等林泰走到门口了,才反应过来地叫住了他。

    你要去干什么?

    吃好吃的啊,你不说我只知道吃吗?林泰笑嘻嘻地回头看了赵勉光一眼,才不管他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愉快地冲进了绿竹。

    不错啊,你这间位置很好。窗户打在靠近后竹林的那面墙上,直接就有竹叶伸到窗边,颇有几分野趣。

    不知道怎么称呼?这是季唯第二次看到林泰了,刚才他热情的跑过来说要帮他搬东西,等东西搬到了,他人也不见了。

    第二次再看到他,又是一副很热情的模样。

    这倒是让季唯有点不明白,两人素昧平生,他到底为何如此殷勤?

    林泰。他动了动鼻翼,像是闻到了某种香味,面露陶醉之色,你带了吃的!

    季唯失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带了不少我研制的糕饼,你来尝尝。他一把袋子拿出来,林泰就欢呼了一声冲到季唯身边,几乎是两眼放光地看着形状不一的糕饼。

    你果然如你父亲所说的那样好吃。

    我爹还跟你说这个啊。林泰眼睛黏在甜甜圈和可颂上,喃喃道。

    想吃的话,随便拿。

    林泰欢呼一声,左手一个甜甜圈,右手一个可颂,咬一口松软的甜甜圈,满足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好吃!

    第77章

    老杵在这也不是个事儿, 我打算去借两本书, 你们有要去的么?

    好,我也去。

    那我也去。

    林泰走进绿竹, 他们都是看见的。赵勉光跟在后头,路过他们的时候,还冲他们投过来一瞥, 几个人也觉得背后嚼舌根不大好,心中发虚。

    只除了四个人,要一起去藏书阁借书外,其他人都各自回了屋, 或是继续对弈背书,恢复了季唯等人来之前的平静。

    ****

    沛之,能否将你的《四国论》借我瞧瞧?这四国论乃是先生两日前布置的政论文, 后日就要上交,柳成荫对此类政策论文毫无把握,就想借来陈沛之的政论一观。

    别的不说, 陈沛之确实有才。

    成荫还未动笔?陈沛之有些吃惊。

    书院内有各色学子, 不乏家境贫寒者,但这柳成荫却算是此中翘楚, 人穷志不穷,颇为上进刻苦。也才刚进县学没多久,在几个先生心里头就挂上了名。

    写了十二页,不过没什么把握。柳成荫叹气,沛之政策论文甚好, 我还需像你学习才是。

    陈沛之洋洋得意,那是,就算是黄先生也时常夸奖我切题甚深,眼光毒辣,跟我多学学总没什么错。

    沛之说的是。

    陈沛之脑中飘飘然,自然是允了柳成荫与他一同前去校舍,观摩他的《四国论》。

    途中正好与从校舍出来的四人擦肩而过,柳成荫听到了只言片语,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陈沛之走了几步,看他没跟上,回头催他。

    沛之等等,我有几句话,想回头问问他们。柳成荫叫住远去的四人。

    他初来乍到,半月时间,除了几个家境殷实,学名远播的学子,他还认不得几人。

    不过柳成荫常常和陈沛之等人走在一处,却是被他人所眼熟。

    因此那四人看到柳成荫,就以为是他身后的陈沛之叫住他们,很自然就停了下来。

    有事?

    我想问一下,你们口中所说的那名哥儿,以及送他来那人叫什么?柳成荫没听清全名,只模糊听到了一个季字,不知是否听错,特此一问。

    那个来念书的哥儿叫什么,我没问,但陪他来的人,想必大家都听说过。

    就是季唯啊!

    卖月饼那个季唯,知道不?

    陈沛之看这边聊的热闹,等得不耐烦也凑过来,刚好听到了后半句。

    知道啊,我还吃过他家月饼,蛋黄味的不错。陈沛之有些意犹未尽道。

    你们要先看看那人,就去绿竹吧,他住那屋。

    我们要去藏书阁,先走了。

    陈沛之目送四人远去,目光扫过神色异常的柳成荫,有些好奇:你怎么了?也想吃月饼了?

    柳成荫目光一凝,早已想明白了来者何人。既然有季唯,又是个哥儿,那当是他那可爱的弟弟了。

    沛之,你不是想吃月饼吗?走,我带你去吃。柳成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招手让陈沛之跟上来。

    书院里哪来的月饼啊?

    ****

    绿竹室外,一开始看热闹的人,早就散了个干净。陈沛之的校舍在二层,但柳成荫却不像是要跟他一起,反倒朝绿竹走去。

    陈沛之皱眉看他,不懂柳成荫的意思。

    沛之,新来的那位同窗与我渊源颇深,我还得去打个招呼才行。陈沛之一听恍然,就跟在柳成荫后头,一起站在了绿竹屋外。

    季唯拉着柳意绵坐在床边,细心叮嘱:林泰与纪宝山心眼都不错,如有不懂之处,就多问问他们。其他人只需维持表面关系即可,无需费心

    柳意绵听得认真,不住点头。眼角余光瞥到门口有个人影,他侧过脸看了一眼,整个人呆住。

    门外站着个他以为不会再有交际的人。

    大兄他怎会在这?

    季唯察觉到了柳意绵的走神,顺着他视线一下子就看到门口的柳成荫与陈沛之。

    二人他虽都未曾见过,但哪怕只是看面相,也能从柳成荫五官里,看出二三分熟悉来。不消柳意绵开口,他就已将柳成荫的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两位有事?季唯握住柳意绵有些濡湿的手掌,不动声色地看着柳成荫,连起身的意思也无,分明是不欢迎门口两人。

    柳成荫自然看得出来。

    二弟,没想到你竟也来了县学念书,以后我兄弟二人,就能互相照应了。柳成荫如是说道。

    他身后的陈沛之惊的说不出话,难得的露出了几分呆傻的表情,好一会才压低了声音,冲柳成荫道:你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二弟?

    一直就有,不过他早就进了别家的门,也没什么好提的。柳成荫小声地飞快解释。

    陈沛之哼了声,不怎么痛快。

    柳意绵看着柳成荫,与大兄重逢的喜悦还未来得及升腾,脑中就闪过了当初那个眼神。

    淡漠且不屑。

    柳意绵眨了眨眼睛,心里头那点激动一下子散去,很快就冷静下来。

    二弟,为兄可以进来吗?

    不能。

    柳成荫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提步就往屋里走,压根没想过得到回答。

    因此他听到柳意绵所说的那两字时,第一反应就是:他听错了。

    陈沛之推了他一把,那不是你弟么?眼下是什么情况?

    柳成荫没回答,他的目光根本没落在柳意绵身上,打量了几眼季唯后,才露出春风般温暖的笑容,朝柳意绵走去。

    中秋团员那日,我还与父亲提起过你。当初家里头热闹,你跟幺妹都出门后,就冷清了许多。他一提到柳飘絮,柳意绵的眼神就冷了下来。

    说起来,他也有近一年没见过幺妹了,不知她过的可好。

    要是方便的话,能出来与我说说话么?柳成荫又靠近了几步。

    这回见面实属意外,但柳成荫却没想过,向来念家的柳意绵,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看到兄长,竟会如此的沉默不语,甚至连看也不看他,和之前有如天壤。

    这让柳成荫有些不安。

    我与大兄,没什么好说了。柳意绵站起身又去拿桌上抹布,背对柳成荫道,我要继续打扫了,二位请不要进屋来。

    柳成荫拧着眉上前要去拉柳意绵,二弟,小意,你能来县学,大兄是真心为你高兴的。你不愿与我说话,难不成还在为上回的事,生气么?

    此话不说也就罢了,说了没戳中柳意绵,反倒是戳中了季唯。

    他沉着脸,扯开柳成荫的手,把柳意绵护在身后,冷冷道:读书之人对文字的理解,想必比旁人要精通许多。难不成还听不懂绵绵言下之意?

    柳成荫错愕。

    第78章

    季公子此言何意?你我二人初次见面, 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柳成荫并不打算与季唯交恶, 因此哪怕心中多有不满,也并未在面上表现出来, 反而与他示弱。

    可季唯又哪里会领情。

    虽然你我二人是初次见面,可柳公子鼎鼎大名,我季唯哪怕是坐在家中, 也是如雷贯耳啊。季唯语带讥讽,柳成荫与陈沛之都是聪明人,又岂有听不出的道理。

    陈沛之可不是个能容忍的主。

    柳成荫还没发作,他倒是先行发作了, 你不就是当初雇了文宣那穷鬼,在书院里头到处买卖的贩子吗?现在把哥儿送进来,难不成也是来帮你卖东西的?

    二弟自幼好学, 想必是来书院认真读书考学的。柳成荫看了一眼柳意绵,替他辩解道。

    你要当好哥哥,人家却并不领情, 我看你还是少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吧。陈沛之冷哼一声, 甩袖子要走,柳成荫赶忙追出去, 在外头与他耳语了几句,又进屋与柳意绵说话,

    二弟,我知你还在生大兄的气。可你如此身份,在这书院里头本就是举步维艰, 一个人何其难,有我这个兄长帮衬着是难得的好事。大兄还有些事要做,等办完了再来寻你。希望你好好想想,不要被怒火蒙蔽了心智。柳成荫叹着气说道,临走前又看了眼季唯,对上他的眼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他冲季唯作了个揖,季公子,我家二弟多亏了你照顾,就此别过。

    柳成荫一走,柳意绵憋着的那股气就泄了,手里捏着抹布,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没精神极了。

    季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会?比起上回,你已进步不少。

    季唯走到柳意绵身边,把抹布从他手里拽走,笑道:桌子都快被你擦起毛了,我看还是不要再擦了吧。

    柳意绵被季唯调侃,心里头的那些感伤一下子散去了大半,被季唯拉着坐回到了床边,忍不住道:我实在没想到,大兄他他竟也会来县学。上回他们不是说家中已捉襟见肘了,怎还有钱供大兄来上县学?

    半年就需要一两银子。这钱可不少,普通三口之家一月也就只有这么点钱。看来你心心念念的那些亲人,可并没拿你当亲人,跟你说真话啊。季唯此话一出,简直就像是拿着锤子敲在柳意绵心头,哪怕是早已知道了他们的为人。可一次又一次的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也还是让柳意绵心中酸楚。

    大兄大兄他来见我,只怕也并非他所说的那般为我庆贺。柳意绵想到柳成荫榆之前迥然相异的亲近态度,忍不住深深叹气,季哥,还是你说的对。大兄他并没有说真话啊。

    那你现在知道了,就好了。以后咱们别搭理他,还是多跟林泰、纪宝山等人来往,他们这些人,为人正直,倒可堪交往。说了一番话,季唯突然想起来包裹里带来的糕饼,你瞧瞧,光顾着说话了,糕饼还没分呢。

    虽说并非是人人都肯真心待你,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再说了,刚才还是多亏了他们帮忙,不然光靠咱们两个,也不知道要搬到什么时候去了。季唯提起那袋子糕饼,带上柳意绵,挨个儿分发去了。

    ********

    你家的这什么好弟弟?愣生生被他轰出门来了。陈沛之边走边嘲讽道,亏得你刚才还说要带我去吃月饼。虽说也不差这口,但放了话,却什么也没吃成,就被赶出来,让我脸上如何过得去?

    沛之,此事是我思虑不周,你

    思虑不周?你长了眼睛,出来就该看到门外多少人在看热闹?那些人嫉恨先生赏识我,巴不得看我的热闹。没想到竟在这样的细枝末节山丢了人,这可都是你做的好事!陈沛之甩袖子快步离开,准备爬梯子上楼,转身时压根没注意到从二楼下来的陆玉书。

    陆玉书站在木梯上,被陈沛之撞的人往后跌。

    他倒退一步想要稳住身子,却忘了身处阶梯,一退更是绊到了高一级的梯阶梯,整个人往后仰倒。幸好从后边赶过来的书童见状,飞奔过来扶住他,才免去了这一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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