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信息罗列其中,相信只要是识字的人,就能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想到识字,季唯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长柳镇不过是个偏远小镇子,读书识字之人占比不过十分一二。大多数人大字不识,又如何能看懂这纸上的字?

    想来想去,还是需要借助人力吆喝。

    历史书诚不欺我。季唯喃喃道。

    难道当初书上写,故人贩卖全靠吆喝。除了语言是人人都通的,其他手段难免达不到广而告之的广字!

    不过季唯还是照着那张纸,复制了几十张。抄写的手都酸了,纸也用光了,才搁下笔。

    等他一打开门,柳意绵就跑上来,让他过去检查做好的羊奶。

    大家伙都做好第一批了,也不知道行不行,没敢接着再做。好在也都是刚做完没多久,抽了点时间歇胳膊,不算偷懒。

    季唯跟着柳意绵转了一圈,把大家做的都看了遍。只有两个人做的还不够到位,又退回去重新摇,并警告他们不许偷工减料。若再有下次,就结算工钱离开。

    一整个早上,院子里汉子们都在热火朝天的摇奶。

    天气热,再加上这活极需体力,一个个累得浑身是汗。反正院子里也没女人,干脆都把上衣过了,系在腰间,赤@裸着上半身,抱着罐子疯狂甩着。

    院子里能都听到液体跟瓦罐拍击的声音。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大家也都做出了三批的奶。大多数人累得瘫坐在地上,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直喘粗气,连说话的劲也没有。

    柳意绵手里捧着砧板,上边摆满了小碗,到处送绿豆汤。送完了绿豆汤,就换凉开水,忙得脚不沾地,也累得够呛。

    季唯见状,深深发觉当初还是想当然了,把人当做机器一样的用是不可能的。

    十个不懂疲惫的机器人或许够用,但十个普通人是万万不够用的。

    等休息够了,季唯拿出一大篮子特意换好的铜钱,排队挨个儿发放时薪。

    拿到钱的嘴@巴咧到耳后根,笑的合不拢嘴。

    等着拿钱的伸长了脖子,直勾勾地盯着那满满一篮子的铜钱。

    包括赵虎在内的十二个汉子都领完了钱,季唯才站起身,从他们抱拳:这一上午,大家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等养足了精神,能来的下午再来。不能来的,也可以让身边的亲戚朋友来。总之,有钱大家一起赚。

    听了季唯的话,不少人脸上流露出不愿的神色。

    毕竟这样好的差事,谁乐意让人来分一杯羹呢。

    季唯看在眼里,笑了笑。

    大家也不别想太多,你们看一早上,也不过是做好了十坛左右的羊奶。这里还有大半,更不要说赵瘸子那还有没运过来的。尽管招人过来,很长一段日子里,都不愁没钱赚了。季唯声音越发高昂,听得那些汉子激动的不行,就差上前抱着季唯喊大好人。

    哪还有人记得,刚来时一个个生怕他坑钱似的模样。

    不过季唯也不愁。

    送走了着一批人,没多久又来了一批。

    季唯重新提点他们技巧,再拿做好的成品给他们看。这样简单的活,那些没念过什么书的汉子,看上几眼也就会了。

    挤好的奶,源源不断的从赵瘸子家送来。

    季家的院子,也不断有新的汉子加入。

    差不多到了太阳西斜,给劳作了一天的人接了工资,送走了人,季唯跟柳意绵才有功夫停下来喘口气。

    绵绵,你帮我个忙。季唯回屋拿了那一叠写了一下午的纸,交给柳意绵,帮我上街去找人。

    找谁呀?长柳镇上的人,柳意绵认识的可不多。

    你去南街的文房四宝铺,找掌柜介绍你个画工不错的人。

    找他们干什么?

    你还记得之前我让你吃的饼干吧。

    柳意绵点头,当然记得。那么好吃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你就让他帮你画出来,就画在这。季唯指着宣传单留白处,要画的栩栩如生才行。

    这是柳意绵识字,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没弄懂这是要做什么。

    你只管让他画,必须要画的像。画完了给我看,我觉得行,再让人照着复制二百份。

    柳意绵惊呼出声,二百份?

    对,我出一两银子,这钱可不少。

    一两银子三口之家,脚不沾地劳作一月才能赚够。若是学子勤快,不需十日,就可全部制作完成。

    这是好赚钱的买卖!

    柳意绵心中虽嘀咕,但却也知季唯是个心中有数的人。他既会有这要求,那便代表着绝不会吃亏。

    对季唯的信心,他还是有的。

    柳意绵走了以后,季唯开始加工黄油半成品。

    又是烧水,又是搅拌,也累得够呛。

    差不多到天开始黑下来,他才提炼出黄油。用小桶装着,赶紧放入井中镇着。

    其实也没必要自己做,反正他们又不知道配方。季唯累得瘫坐在凳子上,笑骂自己傻。

    天气热,再加上累了一天,虽然肚子饿得要命,但却并没食欲。

    他把昨日做好的那罐子山楂果酱拿出来,又取了些面粉、羊奶、糖、鸡蛋跟做好的半固态黄油混合,直接倒在摸了一层油的铁锅里煎。

    华夫饼本需要特制模具,但条件简陋,也并不需要那么的刻板。

    下锅煎至两面微黄的圆饼状,季唯沾着山楂果酱吃着。

    自制的黄油奶香味十分浓郁,再加上熬煮的山楂酱酸酸甜甜,是夏日最好的开胃圣品。

    混着果酱咬一口,嘴里的唾液疯狂分泌,季唯没忍住,三两口就把巴掌大的华夫饼吃完,又连连吃了三块,才总算止住了好胃口。

    再这么吃下去,怕是柳意绵回来,就没得东西吃了。

    季唯赶紧去屋里倒了甜绿豆汤,一碗喝下去才有七八分饱腹感。

    又把乱七八糟的院子打扫了一遍,总算等回了出门一个多时辰的柳意绵。

    季哥,你快看看,这画的行不行?那学子画工不错,是掌柜的一听季唯找人,特别推荐的。

    只不过没吃过饼干,也没见过,光听柳意绵说的,还是有些抽象。再加上是给季唯办事,拘谨非常,一直求助柳意绵,这才画出了七八分样子。

    外头天黑了,季唯回屋点了灯,在蜡烛边看画。

    虽与他心中所想的曲奇有些出入,但对于从未见过饼干的古人来说,已算得上十分新奇的东西。

    且这学子画工着实不错,黄@色调的不浓不淡,一排饼干边上还画了些散落的浅粉色花瓣,清新灵动。

    不错,值得一两银子。又见柳意绵额头全是汗,季唯伸出袖子替他擦了额头,拉着他坐到桌边,你也累了一天,快吃点东西吧。

    两人从早晨起,都只吃了些绿豆汤。

    虽一直在吃,但到底不是什么能吃饱的东西,一忙起来,就饿了。

    柳意绵刚想要拿华夫饼,又有些腼腆,季哥还没吃吧,我不是很饿。

    吃过了,这三块,你必须全都吃掉。季唯勺了一勺山楂酱,涂抹在华夫饼上,就举在柳意绵唇边,盯着他。

    柳意绵永远拗不过季唯,红着脸,张口咬了。

    第一口,好酸。

    柳意绵小脸皱成了包子,紧紧闭着嘴。但一想到是季唯亲手做的,还是忍着酸继续吃着。

    多吃几口,酸甜交织,渐渐地适应了,他竟是觉得有几分上瘾,就着华夫饼,飞快地吃完了。

    这是什么?柳意绵的眼睛亮亮的,特别惊喜的模样。

    我管它叫华夫饼,沾果酱一绝。

    好喜欢。柳意绵喃喃了句,忍不住又吃了块。

    比起饼干略干的口感,华夫饼沾果酱,柔@软轻盈又湿润,酸酸甜甜,更有夏天的感觉。

    由于那学子,是柳意绵去找的。

    饭后,他没听季唯的话,留在家里休息,拿着那几张纸,匆匆就又去找了对方。要他在五日内,将这样的宣传单,连字带图复制出二百份。

    累点不要紧,在柳意绵的心中

    季哥赚钱的功夫,那是半刻也耽误不得。

    第29章

    西街, 包子西施家中。

    刘庆、林青、李二疤三人围坐在桌前, 包子西施端了不少好酒好菜上桌,供三人吃喝。她却不敢触他们霉头, 退了两步站在后头。

    要不是孙老大托关系把咱们弄出来,怕是真要在里头待一年!刘庆目眦欲裂,一拳头锤下去, 桌子都跟着抖三抖。

    站在后头的包子西施吓了一跳,又退了一步,怯怯地盯着刘庆,紧抿着唇, 不敢说话。

    干脆找个月黑风高的日子,把他李二疤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恶声恶气道。

    此仇不报, 我林青颜面不存!林青比之二人,性子尚算内敛,但却是最有城府。

    三人中, 是出谋划策的军事。

    他一发话, 其他人的目光全都转到他身上。

    青弟,你有什么主意?刘庆缓了缓脸色。

    杀人这种事, 以后不要再说了。林青目光沉沉看向李二疤,一触到他阴狠的神色,李二疤顿时缩了缩脖子,嘟囔着说知道了。

    我们是良民,要真出了人命, 孙老大想保也保不住咱们。你以为次次都能像现在这样化险为夷?一想到孙洪怒发冲冠的模样,林青的心尖儿也跟着颤了颤。

    倒不是这孙洪如何残忍,而是所有令他气愤失望的人,最终都没有好下场。

    根本无需他出手。

    不说县衙那位陆大人,就说帮派里势力倾轧,没了他护着,其他对家挨个儿找上门,要不了多久,就在这混不下去了。

    不是远走他乡,就是进了县衙的牢门,没个三五年,是甭想从里头出来。

    而这位孙老大,最忌讳的就是手下人不按规章制度做事。

    斗殴可以,但必须师出有名。

    杀人不可以,要真的做了,知县不出手,孙洪也定会将人捆了,送到县衙给知县赔罪。

    林青有脑子,当然不会犯这种错。

    那你的意思是?刘庆颇有些好奇。

    要想让季唯彻底爬不起来,就得从他最重要的着手。林青冷冷一笑,他不是要跟我们撇清关系,重新做人?

    刘庆一想到那天的情形,就恨得牙齿咯咯作响,猛往嘴里灌酒。

    现在他有底气,不就全靠他那破摊子。只要把他的生意彻底毁了,他又没法再回帮里,也没了收入,我看他还不得跪着求我们原谅!

    李二疤听得寒毛直竖,忍不住附和:青哥,你说得对!搞死他!让他跪着向咱们求饶!

    如果说刘庆是狼,李二疤是狈,那么林青就是这两人身边的毒蛇,轻易不出手,一出手绝不留活口。

    就算是刘庆,也不敢得罪他。

    那么到底是要怎么搞?刘庆糊涂了。

    这事儿,还得麻烦秀芬了。

    被点名的包子西施抖了抖身子,有点害怕地看向林青。

    刘庆冲她招手,怒道:站那么远干什么?怕老子吃了你吗?

    包子西施上前几步,长子林青与刘庆身边,猛摇头,不是的,我就是怕打扰了你们吃酒聊天。

    秀芬,不必这么拘谨,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林青温和地看着包子西施,但不知为何,却让她更怕了。

    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知道你手巧。

    啊?包子西施茫然看着林青。

    你跟那季唯摆摊距离不远,常看他卖灌饼,总该知道怎么做的吧?

    是有几分数。包子西施迟疑道。

    饶是刘庆脑子不怎么灵活,也有点意识到林青的意思了。

    青弟,你是说?

    林青笑眯眯地看着包子西施,很简单,我们出钱你出点力就好。到时候跟他摆擂台,一起卖灌饼,他卖三文,你卖一文,我不信挤不垮他!

    可是,这样好么?包子西施有点怕,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可她又不敢吱声,只能哀切地看着林青,做着口型想要她改变主意。

    好!好!好!刘庆连说三声好,还是你脑子好使!

    这招叫做,釜底抽薪。林青轻声道。

    断了你的财路,看你拿什么硬气。

    季唯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季哥,不会是中了暑气吧?柳意绵有些担心,下午日头大,他还还要去赵瘸子家发钱,说是不能拖欠工钱,免得人心不安。

    不太像。

    不然去看看大夫?

    我哪就那么娇贵了。季唯笑了,大不了多喝点水就好。

    也是,柳意绵回头就烧了一大锅的开水,凉了给季唯送去,非得看着他喝。

    前半夜不停喝水,后半夜就只好跑茅房。

    季唯一整夜没睡好,第二天乌青着眼眶,碰到那些上门做工的汉子,见状都笑的意味深长。

    比起昨日,季唯又多要了不少人。

    一共分了三组。

    一组还是去赵瘸子家挤奶,一组摇奶,一组在赵虎的带领下,制作黄油。

    季唯没说这是用来干什么的,他们面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止不住嘀咕。

    好不容易等他走了,那几个提炼黄油的就在那里说开了。

    你们说这用来干嘛的?

    还能干啥?吃呗。

    哪有这么糟蹋东西的?看着心疼啊。

    从没听过有人这么做,也不好猜。

    昨天没干这啊,我也在呢。

    刚才偷吃了一口,香是挺香的,就是没啥滋味儿。

    那个说偷吃的一说出口,其他人就愣住了。

    干啥一直看着我?就吃了一口。他还觉得大家小题大做,嘁了一声还要再干,耳边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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