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西施从未离开过长柳镇,虽知道大溪镇所在方向,但要去县衙,免不得一路走一路问人。等她总算是来到牢房门外时,已是天色黑透,距离四人入狱过了两个多时辰。

    季唯有柳意绵陪着,倒不算无聊。

    两人靠坐在小床上,听季唯讲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正听得入迷,包子西施就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嘴里还不住叫唤着刘庆的名字。

    庆哥,庆哥,我来了,你在哪?

    他们的牢房在靠里的位置,刘庆一听到包子西施的声音,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两手握着牢门柱子大力晃道:贱人!老子在这!还不赶快滚过来!

    包子西施过来时,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头发凌乱,额头带汗,还不住的喘着粗气。看到刘庆,明显的瑟缩了一下,才举起手上的几个油纸包,怯怯道:庆哥,我给你跟青哥、李二哥,带了些吃食来。

    好秀芬,快些拿来吧。哥仨都快饿死了李二疤从牢房里伸出手来,冲着包子西施挥手。

    路过季唯牢房时,包子西施冲季唯投来憎恶的一眼。

    目光扫过充满敌意的柳意绵,她脚步顿了顿,脸上明显闪过震惊,而后收回目光,匆匆跪坐在刘庆牢门前,把手里的油纸包一个一个的拆开。

    她拎了不少东西,带了新鲜出炉的油鸡,还有一整盒的糕点,以及一壶女儿红。

    她是知道刘庆的,脾气暴躁时,就一定要喝酒。

    哪怕酒后更易发怒,可若是不喝酒,只怕下场更是凄惨。

    包子西施先将油鸡从柱缝间塞进去,刘庆把两只鸡腿连着大片肉撕下,又将鸡塞到隔壁去给林青,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起鸡腿来。

    等他把一只鸡腿吃完,油腻腻的手一抹嘴,伸手要酒。

    包子西施顺手递上,可惜拿酒壶太大,无法从柱缝间塞进去,刘庆尝试数回也不成。最后只能将脸抵在牢门上,费劲地喝酒。

    却因姿势不便,酒液顺着喉咙灌进领口里,把刘庆衣襟濡湿了一片。

    一顿饭吃的狼狈不堪,又只得五六分饱,刘庆恼火不堪。伸出牢门的时,一把抓住包子西施的领子,几乎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恶狠狠道:今天老子被姓朱那混账捉来,怎没见你同行?你躲哪去了?

    我、我眼泪在包子西施眼眶里转着,却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难不成告诉庆哥,当时她怕得要命,躲在角落里,生怕被朱捕头一起捉去?后来在家里越想越怕,连门也不敢出?

    只怕话还未说完,她就一命呜呼了。

    你?你什么你!刘庆狞笑着,眼睛却不看包子西施,而是如饿狼一般狠狠盯着柳意绵,攥着包子西施领口的大掌不断地收紧。

    看那边!你看到什么了?

    包子西施哽咽着说,季唯,和他家哥儿。

    卑贱的哥儿都懂得来陪他男人,我落魄时,你又在哪里?刘庆啪啪拍在包子西施脸上的声响,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十分清脆。

    另一边的李二疤,早就肖想过包子西施的美貌,此时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开口劝道:大哥,你看秀芬可能被其他事耽搁了,这不也来了?你要不下手轻点儿?

    林青瞪了李二疤一眼,李二疤才讪讪住了嘴。

    庆哥!庆哥求你原谅我,我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被吓到了,一时糊涂才没跟着来的。我以后一定、一定

    包子西施哭得万分凄惨,刘庆却无动于衷,冷冷地盯着她看了很久,直到包子西施哭声越来越小,才松开手。

    浑身无力的包子西施软软倒在地上,两手紧紧捂着唇,连点哭声都不敢发出。

    柳意绵被眼前这一幕骇住,心中越发感念季唯仁慈。即便是他最残暴恶劣之时,也从未像刘庆这般对过他,更不要说现在如此体贴。

    他紧紧攥着季唯衣角,凑在他耳边小声道:季哥,那包子西施好可怜

    季唯捏了捏柳意绵手心,示意他别出声,现在刘庆火气消了些,咱们再开口,包子西施又要遭罪,先看看再说。

    柳意绵捂住嘴,点点头。

    明天姓张的要是问你什么,你怎么答?

    包子西施一抽一抽道:姓、姓张的是、是谁?

    林青温和提醒:是县令。

    县令?包子西施吓得花容失色,县令怎会找我说话?

    你是证人,明天要与我们四个一起上堂作证。

    包子西施朝林青的方向挪了挪,求助地看向他,哀哀道:青哥,我该说什么?

    林青看向刘庆,见他抬了抬下颚,才慢慢道:你当初如何与大哥说的,就如何与县令说。

    包子西施想了想,还是摇头。

    林青看向季唯那牢房,轻轻道:你忘了,是你告诉大哥,那季唯欺你辱你,大哥才怒而要为你讨回公道的吗?

    包子西施猛看向季唯,而后迅速点头,记得!

    那你只需这么跟县令说就好。

    就这样?包子西施看向刘庆,向他确认道。

    刘庆哼了一声,盘腿坐在靠近林青的地方,硬邦邦道:你听他的就成。

    很简单的,别怕。

    那边季唯察觉到些许不对,眯起了眼睛。

    原先那五人毫无顾忌一般大声说话,此时却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明显是在讨论什么。肯定是与明日有关的对策,难不成是在对证词?

    季唯眼神渐渐冷下来。

    光明正大的来,他一点都不怕。

    可如果这些人想要背后放冷箭,那么就别怪他见招拆招,不客气了?

    柳意绵小声问:季哥,他们在说什么?

    季唯沉吟,那林青算他们三人中的智囊,今日在公堂之上,说是我欺辱包子西施,而后她找刘庆要讨回公道,我想他们就是在说此事。

    季唯轻叹,要是事情如他猜想的那般,就有些难办了。

    毕竟当日他为了震慑包子西施,在人前确实是做了些过头的事,西街上的摊贩都可以做见证的。

    他们若是咬死了这个借口,季唯恐怕也要被拉下水,到时就讨不了好,说不得也得分担过错。

    可他明明无错,为何要承担这莫须有的罪名?

    原主的错,早就随着他的死,该一笔勾销了!

    柳意绵见他双眉紧皱,忍不住伸出小手轻轻抚在他眉宇间,惊醒了季唯,侧目询问。

    我不想看季哥烦恼柳意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听到季唯轻笑声,他才抬起头,这才察觉到两人距离极近,想往旁边挪些。

    季哥,你在烦心什么?

    季唯长臂一伸,将柳意绵搂在自己怀里,笑眯眯道:绵绵还懂得疼人了,季哥没事。就是在想,他们要是作假证,该怎么应对。

    他们作什么假证?柳意绵愤愤不平地看向隔壁,拳头攥的紧紧地,大有要冲过去为季唯打抱不平的气势,把季唯看的暗暗发笑。

    我刚上街卖灌饼那日,对包子西施确有些无礼之处。季唯捏了捏眉心,有点烦躁,可当时若不以她跟刘庆的奸情威胁她,只怕难以震慑,将来还会频起纷争。

    万一他们要以此大做文章,恐怕于我不利。

    柳意绵不解,奸情?

    季唯解释道:那刘庆是个有家室的,家里头那位性子彪悍,颇有脾气,就算是刘庆也不敢触她霉头,怕闹将起来,面子上挂不住。因此每每与包子西施来往,都是暗不做声。

    这柳意绵迟疑,多久了?

    季唯搜了搜原主记忆,估摸道:有三五年光景了吧。

    原主前些年不得上头看重,一直在外围混着。这两年才成了青龙帮长柳镇上的核心人物,也是从此跟刘庆对上了的。

    要说个具体时间,他确实也不大清楚。

    柳意绵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惊恐看向包子西施,她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这话怎么讲?

    季哥,我虽不懂大道理,但该如何做人还是懂得的。我娘从小教我,身为哥儿,必须要时时小心,刻刻检点。若是出嫁,绝不可背弃夫君,与人有染。柳意绵小心翼翼地看了季唯一眼,见他未有不耐烦模样,才继续道,若还未出嫁,一言一行更要多加注意。与有妇之夫有染,其妻可私下自行惩处。更不消说,被人告上公堂,还会有更可怕的

    柳意绵瑟缩了一下,不敢再说了。

    哥儿如此,身为女子,就更需如此。

    原主本是恶霸混子,对礼法从不上心。而季唯又不是这时代的人,根本难以联想到这许多。听了柳意绵这话,困阻他的念头顿时消散,豁然开朗。

    他搂住柳意绵的手臂用力一收,将他拢到自己身边,两手捧着柳意绵小脸,左看右看,脸上笑意掩饰不住。

    看的柳意绵有些害羞,眼神躲闪,不敢看他,季哥看什么?

    看你啊!

    我有什么好看的

    柳意绵小声嘟哝。

    季唯捏了捏他脸颊软肉,笑眯眯道:绵绵又乖又软又聪明,哪里都好看。

    柳意绵脸颊飞红,用力转过身去,季哥笑话我,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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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都不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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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为了安抚刘庆,包子西施一@夜未归。又不愿叫牢头把牢门打开,跟刘庆关在一处,就靠在墙上窝了一晚上。

    次日一早,吵吵嚷嚷的说话声,就把所有人惊醒。

    昨日将他们送进牢房的几个捕快,又来了。

    只不过这回,他们是来带他们上堂受审的。

    季唯四人一到公堂,陆展鸿就拍下惊堂木,衙役威武之声在水火棍有节奏的敲击下,惊散了县衙门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带证人上堂!

    陆展鸿一声大喝,捕快领着三人从门外走来。

    为首两人季唯认识,在西街卖灌饼时,这俩人的摊子就在他附近。

    一个卖的是豆腐脑,另一个卖的是手纳布鞋。

    卖豆腐脑的平时没少沾季唯的光,豆腐脑跟着卖灌饼一起卖出去不少,跟季唯关系不错。至于卖布鞋那个妇人,跟季唯也算是有些来往。

    之前去张家拉砖的那辆牛车,就是这妇人的丈夫养来耕地的。

    若非这两人与季唯颇有来往,恐是不愿大老远跑来这公堂,给他作证的。

    季唯心中感激,想着等脱离这泥沼,回去必须得好好报答人家。

    三人各自报上家门后,陆展鸿开始挨个询问。

    卖豆腐妇人年约四十,嘴皮子十分伶俐,平素卖豆腐脑全凭一张嘴,此时虽对陆展鸿有些畏惧,但仍抬头挺胸将昨日情形细细道来:他抽出刀以后,就往季唯脖子上一抹,我见出了血,就远远往旁边躲开,生怕惹祸。后来季唯趁机把他放倒,又跟另外两人扭打起来,打到最后爬不起来,三人才停下的。

    卖布鞋的妇人性子沉闷木讷,但将事情经过简单交代,也跟卖豆腐脑的所言相差不大。

    林青见状,暗道不好,叩首高呼:张大人,我们兄弟三人虽有些鲁莽冲动,但也是事出有因啊!包子西施受季唯侮辱,才不得已向大哥求助,大哥护短心切,这才失了分寸,万望大人明鉴!

    陆展鸿猛拍惊堂木,放肆!本官还未发话,你如何多嘴!

    林青立马低头,不敢再言。

    陆展鸿看向包子西施,陈氏,本官问你,此时与你有何瓜葛,你需速速说来!

    包子西施抹着眼角,凄凄惨惨道:大人,前些日子季唯出来摆摊,我因素日受他欺辱,心中有气,就多说了几句。谁知惹怒了他,竟当街辱我,还口出污言,调@戏民女!民女为保全名声,只得委曲求全,后来与庆哥说起此事,庆哥要替民女出头,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大人,民女名节受辱,若是季唯不受罚,民女唯有唯有一死保全名节了!

    够了!公堂之上,哭哭啼啼像什么话!陆展鸿脸色更沉,看向季唯的目光也不善的很,季唯,你还有何话要说?

    季唯从容一笑,不紧不慢道:求大人允许小民问陈氏几句话。

    可!

    小民想问陈氏与刘庆到底是何关系?因何有事,就请刘庆为其出头?

    这话正戳中包子西施心中隐秘,当即就慌了,支支吾吾着不敢回答。

    陆展鸿再次重复季唯所问,并要求她速速回答,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张口道:民女与庆哥民女将他视作兄长,对!兄长!

    包子西施心中暂定,抬头看向陆展鸿。但接触到他凌厉的目光,心中一慌,忍不住低头。

    季唯又问:那若是兄长,你一人独居,父母双亡,刘庆为何频繁出入你家,并且一去就是数个时辰?你口口声声说名节,岂不知此举败坏名节?

    我包子西施被季唯问的哑口无言,下意识把目光看向林青。

    昨夜他一句一句教导她,可却从未跟她说过这些问题该如何作答。

    可惜林青背对着她,又哪里能看到。就算能看到,在陆展鸿眼皮子底下,也没法给她提示。

    包子西施眼泪忍不住的掉下来,她伸手抹去,哽咽道:大人,难道刘大哥看我无父无母孤女一个,多加照拂也是错了吗?

    可是我仍在青龙帮中时,常听刘庆说起,他在西街有一外室,十分年轻貌美。怕家中娘子吃醋,不敢声张。季唯语调一直不高,但到此时却突然一变,扬声问道:包子西施,你不正是西街人?

    包子西施尖叫:你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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