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是想对柳意绵好点,也算是弥补原主对这少年的诸多伤害,却没想让他将自己认作了恩人,将前事一笔勾销了。

    季唯摇头,心中生出了几分怜意。

    不过很快他就将思绪收拢,测量距离,用石块在平地上划出四方形的线条。接着用熬好的糯米汁与石灰搅拌,先在平地上浇上一层石灰泥浆,等干透后,再一层层固定青砖。

    在离地约有两尺左右的距离,季唯用从张家运回来的横梁木劈出来的木方搭好架子,再铺依次铺上板子、砖块,浇上石灰泥浆。

    最后用粘土、沙子和稻草砌成拱形模样,再在正中间位置留下一尺见方的口子,足足花费了近两个时辰,这个面包窑才算是完成。

    累得浑身冒汗的季唯,瘫坐在地上,盯着眼前这座新鲜出炉的面包窑,心里头不住的想,这大约是他三十一年来,干过的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之一。

    他上辈子未完的西点之路,将会在由这座面包窑重新开启。这是个全新的世界,或许他会在这个世界成为一代开宗立派的祖师,将西点理念传给这个这里的人呢?

    只要一想到这个,季唯就不由得兴奋起来。这是他上辈子的追求,看来也注定要成为他这一世的毕生追求了。

    季唯缓缓倒在地上,盯着被晚霞染红的天空,胸腔在疯狂的跳动,他的耳膜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这种由内而外的兴奋,让他全身都跟着热了起来。

    真好啊。

    季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惊动了在屋里做饭的柳意绵,他小步跑出来,看季唯倒在地上,赶紧上前扶他。

    季唯轻轻抓住柳意绵手掌,顺势从地上爬起,任由少年拍打自己身上尘土,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绵绵,家里的五花肉是不是还有剩?季唯记得前天买了三斤肋骨肉,一斤五花肉,应该是没有吃完的。

    柳意绵点点头,今晚要炒肉吗?正好买了些洋芋和辣椒,用来炒五花肉,又香又管饱是最好了。

    你去拿出来,一会给你做个好东西吃。

    看季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柳意绵就想到他过去几天展露的高超手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微红着脸跑去井边,将镇在井里头的绿豆汤和五花猪肉条给拉上来。

    他把冰凉的绿豆汤端给季唯,绿豆汤里撒了冰糖,合起来清清凉凉里透出一丝丝甜味,十分解暑解渴。

    季唯一下子喝光,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满足地和站在他身边的少年道了声谢。就看到少年涨红着脸,一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局促模样,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

    绵绵啊绵绵,你怎么这么可爱。季唯怜爱的揉了揉柳意绵的脑袋,掐了下他的脸颊,有点苦恼道,有点瘦了,得好好补补。

    柳意绵红着脸,同手同脚地跟在季唯身边进了厨房。

    季唯看灶台上的锅已经清理干净,夸了柳意绵一句,不过等一下不用这锅,咱们试试我刚搭好的面包窑。

    那东西造型古怪,就算是听季唯介绍过,柳意绵也还是不太懂该怎么用。一听他说一会就要用上,柳意绵有点兴奋起来。

    季唯在水里把五花肉清洗一遍,把辣椒剁成末,和着盐巴,均匀地裹上肉条。他又翻出刚买不久的一小瓶蜂蜜,用凉开水浓浓的泡开,刷了一层在肉条上。

    腌制肉条的功夫里,他用一扎干稻草引火,点燃了面包窑的炉灶,等灶膛里温度升上来,他才用木板接着腌制过的五花肉条,塞到了面包窑里,合上了板子。

    浓浓的滚烟从烟口冒出来,季唯拉着柳意绵退开一点,抱着双臂欣赏自己一整天的劳动成果。真是越看越满意,还没吃上就美上了。

    绵绵,期不期待?

    这时的季唯一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竟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在等着柳意绵的夸奖。

    季哥,你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柳意绵忍着心中羞涩望向季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满写着崇拜。

    他感觉到心口胀胀的,热热的,好像是吃饱了睡好了那样满足。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够驱散他此刻的快乐。

    柳意绵眉眼弯弯,柔声道:一定很好吃。

    季唯被他看的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还得一两刻钟呢,咱们也不要干等着了,炒个洋芋吧。

    所谓洋芋,就是土豆。

    大约是从番邦传进来的吧,容易种植,价格低廉,又有饱腹感,是平民极为喜爱的一种食物。

    削皮后,季唯快刀切成均匀细丝,用猪油熬出的油膏热锅,丢入干辣椒爆香出料后,洋芋丝下锅迅速翻炒。洋芋切的又细又薄,倒入醋、糖、盐后,很快熟透装盘。

    黄澄澄的洋芋丝儿,加上红艳艳的辣椒条儿,配合着酸溜溜的香味扑鼻而来,闻着就忍不住大咽口水。

    傍晚的院子,凉风习习,正适合纳凉吃饭。趁着天还未彻底黑透,两人将桌椅碗筷搬到院外。

    面包窑足足烧了两刻钟,几根并不算粗的边角木料烧的只剩火星,即将熄火。

    季唯堪堪移开堵着口的小板子,一股原始淳朴的碳烤味儿混杂着烤猪肉的香味在空气中爆开,并迅速扩散。

    这味道有一点点甜,又带着一点点辣,更多的是浓郁的肉香味儿。在这个猪肉金贵,难以吃上的地方,勾的人口水上涌,心头难耐。

    季唯拿布裹着,端出了木板。

    借着昏沉的微光,终于看清了这由面包窑烤制而成的五花肉条的模样。

    第9章

    五花肉本是由猪皮、肥肉和瘦肉组成,经由高温面包窑烤制后,猪皮色泽泛红酥脆,肥肉白如脂膏,冒出滋滋作响的油光,顺着肉壁流淌而下浸润着瘦肉,更是黄灿灿的诱..人。

    刚从面包窑里拿出来的肉条,表层还冒着滋滋油光。

    季唯用刀将脆皮五花肉切成小方块,整整齐齐地摆在木板上。刷了蜂蜜的肉块,带着几分琥珀色,用筷子夹了一块五花肉在嘴边顿了顿,他转送去了少年嘴边。

    季唯笑眯眯地看着柳意绵,来,尝尝。

    我柳意绵有点呆,有点慌,四下张望了半天,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我自己来就好,季哥你、你先吃。

    我都送到你嘴边了,张嘴就这么难么?季唯佯怒,柳意绵更慌,脑子一片空白之下,只有乖乖配合着季唯的动作张开嘴。

    一口咬下去,先是嘎嘣脆的脆皮,接着是口感柔..软细腻的肥肉,最后是肉质紧实耐嚼的瘦肉。又脆又软,再加上蜂蜜的甜味、尖椒的辛辣和着点恰到好处的咸味儿,不同的滋味先后在舌尖绽放。

    柳意绵越嚼越香,越吃越馋,好久才将这口肉咽了下去,两眼放光地看着季唯,满脑子只剩下了一句话。

    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肉!!

    想吃多少吃多少,不用客气,咱家不缺肉。季唯夹了一块五花肉,细细尝了半天,不得不感慨,这面包窑烤出来的肉,比起烤箱还真是更胜一筹,风味俱佳。

    外酥里嫩的五花肉,配上爽辣可口的土豆丝,就着被井水镇的冰凉爽口的绿豆汤,坐在院子里,吹着夏日晚上的习习凉风,好不畅快。

    至少上辈子,季唯在得奖之前,忙忙碌碌了十几年。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停下来,跟亲朋好友坐在一起,只是为了享受这样单纯的吃喝聊天。

    季唯忙累了一天,再加上夏日高温,身上汗津津的,被风一吹,全剩下黏..腻,浑身上下的不痛快。

    两人之前说好,一个做饭,一个就洗碗。

    今天这饭是季唯做的,碗筷自然是柳意绵来收拾。

    季唯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

    原先他大都是在厨房里擦个澡,或是趁柳意绵回卧房时,在院子里头快速冲澡。

    不过现在厨房有人去不得,就只好在院子里头将就。

    季唯扯开衣带,随手就将里外两件衣裳卷了丢在井沿上。轮到要脱亵裤时,他动作慢了下来。

    这亵裤就是古代所谓的内.裤,只不过跟后来那种贴身舒适的短内.裤不同。这亵裤又长又宽,看款式就是普通裤子,轻轻薄薄一层穿在最里头,紧贴肌肤,料子柔..软。不活动还好,一活动就十分不便,形同虚设。

    至少在季唯看来是这样的。

    他刚来这时,便花了很长时间去适应。

    不过时至今日,他也没适应过来,要是能有内..裤就好了。

    季唯裤子脱了一半,突然拍了一下井口!

    真的是傻了。他想到柳意绵的针线活做的不错,要是让他帮忙做一条,应该没大问题。

    季唯越想越有道理,立马拿起葫芦瓢勺了水往身上浇。

    冰凉的井水落在肌肤上,带走一整日的燥热。再拿胰子往身上抹一抹,用清水冲干净,整个人都活泛许多。

    他拿换下的衣服擦掉身上水珠,穿衣时才发现少带了亵裤。无奈之下,他也只好真空上阵,把外衣胡乱裹住,头发湿漉漉披在脑后,去院子后边拿干衣服。

    躲在门后的柳意绵一直等到院子里水声停了,才红着脸抱着还未洗净的碗碟木盆走出来。

    他蹲在井边,从井里头拉水。

    柳意绵身为哥儿,比之普通男人来说,骨架小力气小。再加上吃的不好,营养不.良,更是没什么肉。

    近乎满满的一桶水,他拉的颇为吃力,根本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脖子那处像是有水滴落,突然一凉。

    柳意绵下意识去摸,松开一只手,那快要打上来的一桶水眼看着就掉了下去。

    他张口惊呼,边儿上斜斜伸出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越过他一把攥住麻绳。

    用力。

    季唯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柳意绵耳根子烧的厉害,就连拉绳子的手指都有些使不上劲儿。

    不过季唯力气大,三两下拉上来。

    你没事吧?

    他本打算回屋穿亵裤,恰好听见柳意绵呼吸稍显急促,随口问道。

    没事!柳意绵叫了出来,声音又立马低了下去,夜色掩映了他嫣红的脸颊。

    季哥,这衣服留着我明天洗吧,你累了一天,快回屋里去歇歇。

    他突然伸手去拿季唯的裤子,季唯未曾料到,一下子被他给拽走了,顿时哭笑不得,绵绵,这是我刚从绳子上收的干净亵裤,你拿走了,那我穿什么?

    啊?柳意绵下意识将看向季唯下..身,一想到那里空荡荡的没穿亵裤,又急急忙忙将视线收回来,羞的话都说不利索,我不知道,季哥,快去换裤子吧!

    说完,立马转身往盆里倒水,不再看他。

    季唯摸了摸鼻子,一脸莫名。

    小家伙这样子是害羞了?

    不过他又没赤..身裸..体,有什么好害羞的?

    季唯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一堆男生光着膀子挤在澡堂子里头冲澡,有时候还互相帮忙搓背。又想到这个胆小又容易害羞的少年,顿时有点感慨。

    难不成是哥儿的特性?还是说哥儿与普通男子在身体结构上有什么不同?

    季唯脑袋里想的多了些,忍不住暗暗唾弃自己。

    回屋换好亵裤,差点又折腾了一身汗,不能不让他怀念起空调这个好东西。

    不说空调,这鬼地方就是连风扇也没有啊。

    一想到这里,季唯就忍不住叹气。

    上辈子冰块如此廉价,这里的普通老百姓都吃不起。不说季唯,连原主的记忆里都没见长柳镇上谁家享用过冰块的。

    家中闷热,但外头正两。

    季唯打算出门走走,便去吹灭蜡烛。路过架子,就看到底下压着一叠纸。他好奇之下,随手抽了出来。上头字迹歪歪扭扭,不甚工整,看起来像是初学者的手笔。

    这家中除了他,只能是柳意绵了。

    只不过

    季唯的神情渐渐认真起来,这叠纸上,除了摘抄诗经和论语里的内容外,写的就是柳意绵与季唯两人的名字。

    从一开始的稚嫩,到后来的颇具雏形,可见其用心。

    季唯心念一动,从架子上取出笔墨纸砚,在桌子上排开。先研墨,惨了些冷水,将墨冲的稀薄后,翻开论语,从学而篇开始摘抄。

    一直抄满了整整十页,他才停下笔,活动起有些酸的手腕。

    柳意绵抱着收下来的干净衣服进屋,先是看到季唯桌上一叠纸。快步上前,想要欣赏他的字。结果刚刚走近,就看到凳子上还有一叠纸,上头又歪又丑的字,显然是他藏起来的练手。

    季哥,我都收起来了,你怎么把它翻出来了?柳意绵把衣服往床上一放,立马抓起那一叠纸,有些窘迫地藏在身后。

    季唯笑道,怎么,你现在才觉得不好意思?我都看了好几遍了,藏起来也没用。

    他站起身,高高大大地立在柳意绵跟前,衬得才到他肩膀的柳意绵小小一只。

    可是

    柳意绵忍不住瞥向季唯写的字,那些墨迹颜色极淡,呈现深灰色。但自己刚劲有力,整齐漂亮,让他好生羡慕。原要说出口的辩驳之话,就堵在了嘴边,没能说出去。

    可是什么呀,小傻瓜。

    季唯刮了刮柳意绵的鼻子,温和道,练字非一日之功,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才行。你之前根本没有系统的练过字,自然写的不好。

    柳意绵羞愧地低下头,神色黯淡极了。

    季唯又哪能不知道柳意绵的心思,从他手里把那些纸抽出来,这样,你先来写几个字,随便写什么都行。

    他将桌子腾出位置,重新摆了张白纸,提起笔递给柳意绵,站在一旁等着。大有柳意绵不写,就一直等着的架势。

    季唯挑眉,来啊,怕什么。

    柳意绵深吸一口气,接过笔,手心汗湿滑腻,写字有点不得劲。他飞快抬眼看了眼季唯,见他目含鼓励,心中的紧张瞬间散了大半,在身上擦了擦手心汗,提笔写下一句话。

    不患人之不已知,患不知人也。

    从季唯送书开始,柳意绵日日研读。正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不仅如此,他还用这二本书练字。因此随手写来,就是论语中的句子。

    他读的慢,这是学而篇的句子。

    季唯刚才也抄了这句,有些印象。

    他虽离校多年,但毕竟系统的学过,此句含义他自然是心中有数。只觉得这话乃是柳意绵的真实写照,不由得向他看去。与紧张等待结果的柳意绵四目相交。

    写字呢,姿势很重要。我看你落笔时,手腕微抖,不是很稳,写出来的字有些歪。像这样叫做枕腕季唯伸出左手,作出右手手腕靠在左手手背上的姿势,你初学,不要使用悬腕。手臂离开桌子没有支点,虽然更加灵活,但却不适用于你这样的初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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