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少年咳了两声,缓缓睁了眼。

    司诺溪手上动作不停,淡淡道:醒了。

    小少年显然记得他的声音,猛然坐了起来,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他。

    不待司诺溪说话,小少年看到张渊一身的鲜血顿时惊慌了起来,也留意到他手上的动作,厉声质问道:你个伪君子在干什么!

    他想站起来阻止司诺溪,然而却头晕目眩猛的摔倒在地,胸口隐隐作痛。

    你伤口没好全又失血过多,还是别乱动的好。司诺溪脸色有些难看,透着不正常的苍白,冷静劝道。

    他还是低估雪崖剑的威力了。

    剑身虽然避开要害,可剑上锋芒依然划过心脏。他虽极力控制伤口,但因为剑上咒文的作用,伤口周围诡异的盘旋着些许力量,使得他为其治愈这么长时间以来,伤口几乎不见任何起色,依旧是血流不止。

    小少年又挣扎着坐了起来,慌乱的看着张渊身上狰狞的血窟窿,两眼泛红,急急的唤了两声:义父,义父!你到底想干什么?!

    司诺溪抿唇,灵力输出更多了些:救你们。

    救我们?!小少年怒不可遏,张渊毫无血色的脸和一身猩红形成的巨大反差,正疯狂刺激着他的理智:分明就是你下的杀手!我义父都这么求你了,你却还是要致我们于死地,像你这种冷血的人怎么可能救我们!你离我义父远点!

    司诺溪发现这小少年根本冷静不下来,皱了皱眉头极力控制着手中灵力的平稳细致。

    而小少年见他不停动作,只觉得下一刻义父就会葬身他手,除此之外根本想不到什么别的,尚不红润的脸上竟冒出了细汗来。

    你住手啊!住手!小少年挨近了,大喊道。

    司诺溪自然不能住手,他一停,张渊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可小少年不那么想,眼里血丝都凸显了出来,凶狠的怒视司诺溪,大吼:我叫你住手!一边说着一边猛然朝着他撞了过去。

    司诺溪先前所做本就引起了雪崖剑反噬,之后又耗费大量灵力助他二人伤口恢复,疲惫中突然被撞了一下子,顿时没站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手中灵力也偏离了张渊的伤口。

    司诺溪眉头紧锁,顾不上别的,立即重新运起灵力想继续动作,小少年却是直接扑在了张渊身上不停的呼喊:义父!义父!你醒醒啊义父!

    你碰到他伤口了,再不让开,他真的会死。司诺溪极其冷静道。

    他明明在救人,这小少年干什么扑过来碍事。

    张渊身上的伤口失了灵力压制,雪崖剑咒文的作用再次显现,本来总算稍有止住的血流又恢复原状,甚至更严重了。

    义父!小少年越发惊慌失措。

    司诺溪蹲下身稍微推开他,仔细看了看张渊的情况,随后又是抿了抿唇。

    小少年慌乱惊恐的不停喊着义父,司诺溪犹豫片刻,还是取出颗丹药来。

    最后一颗九转丹。

    司诺溪将丹药送到张渊嘴边,小少年泛着泪的眼睛看着他,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放过我义父吧,你放过他好不好。

    司诺溪张了张嘴,可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先把丹药塞进张渊嘴里,才轻声道:我只是想救他,此前给你服用的也是九转丹,你不必担心。

    小少年眼睁睁看着那来自冷酷仇人的丹药进了自己义父的口中,目眦欲裂。

    司诺溪没理他,只是专注的看着张渊。他的伤太重,灵力被打断,现在就只能试试九转丹了,希望有用吧。

    所幸的是,九转丹不愧为绝顶的丹药,张渊怎么也止不住的血很快有所收敛。司诺溪浅浅松了口气,小少年则是呆住了,看着张渊微微颤抖的眼帘,眼里又惊又喜。

    义父!

    张渊睁开了眼,只觉得胸口很疼,全身提不起一丝力气来,朦胧中听到了昊儿哭泣中的声音,而眼前却是一张精致冷淡的面庞。

    你!司诺溪你怎么

    张渊一句话未说完,忽然面色一僵,一道不正常的血红色迅速涌上他的脸,两眼呆滞,目光一下子涣散了。

    司诺溪一窒

    这是雪崖剑咒文的作用!

    小少年面上刚刚聚起来的欣喜此刻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拼命摇着头,眼泪不住往下落:义父,义父你醒醒,我再也不吵着要修炼仙术了,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说好教我铸剑的义父,义父!

    司诺溪抿紧了唇,张渊的脸此刻已经再次变得惨白,眼睛睁得格外大,像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话未说完,嘴也张着。

    整个人维持着这古怪的表情,僵硬着一动不动。

    司诺溪顿了顿,对小少年道:他已经死了。

    你滚开!小少年怒吼,你杀了我义父!你杀了我义父!!!

    司诺溪手蓦然攥紧,他杀了张渊?

    他确实杀了张渊,可他

    司诺溪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我想救他的

    小少年抱着张渊哭的不能自已,又转过来恶狠狠的死死瞪着他,猛的扑了过来:我杀了你!

    司诺溪避开,断断续续的解释道:我没想杀了他,我的剑

    你还狡辩!小少年怒火中烧,一朝亲人不复,往日欢笑具成幻影,而杀父仇人就在眼前,恨意几乎笼罩了他所有心神。

    要不是你找我义父补剑鞘,又告诉了司家,司家怎么会缠上他!枉我义父总说你好,还说你和仙界那些人不同!你一次两次纠缠,我义父连铺子都烧了只求你放过我们,可最后还是你!是你捅了他一剑!是你杀了他!是你害死了他!

    小少年喊得撕心裂肺。

    司诺溪愣住了。

    是,一切的源头都是他,是他将张渊的本事告诉了父亲才引来之后种种,是他亲手将张渊和这个孩子推进了深渊。

    他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他以为自己能护住这两个人的性命,但是张渊死了,留下的这个小少年也是一日之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是他害得,都是他害了这些人。

    就你们这些个冷血无情的东西,整日里还说什么修仙论道?你们也配?!

    小少年不知从哪里摸出把匕首来,对着他直直冲了过去:你还我义父!

    司诺溪尚愣着没回过神,身体却是下意识反应了。一道灵力陡然击打出去,小少年顿时重重摔在地上,又因为冲力向后滑行,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痕迹。

    司诺溪僵硬看去,又低下头,一顿一顿的抬起自己的手,心底一瞬间涌起极大的惶恐。

    他不是有意的,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小少年吐了几口混着泥土的污浊鲜血,手里死死握着匕首,满目狰狞的想站起来,却是徒劳无功。

    司诺溪骤然攥紧了拳,又一下子放开,走到小少年跟前。

    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小少年整个人模样都看不太清了,唯独那双充满了恨意的眸子无比清晰明了的注视着他,恶狠狠的注视着他。

    司诺溪又拿出几瓶丹药,放在一旁地上:我

    你滚开!话才出口便被骤然打断。

    小少年将丹药一下子挥开,药瓶翻到在地滚出去很远,有的被他的手打中,直接倒飞了出去,还有的药瓶碎了,丹药撒了一地。

    我用不着你个伪君子假惺惺,恶心!要么杀了我,要么就滚远点!

    司诺溪手微微晃动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取出几瓶丹药来放在地上,看向小少年,而他的目光似是要将自己千刀万剐。

    司诺溪无言转身朝洞口走去,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指甲陷进皮肉里,而他无知无觉,恍惚离去。

    *

    山洞内只剩下抱着张渊尸首悲戚流泪的小少年,山洞外惨淡的光线照不亮这片昏沉的世界。

    一只手伸向前面抱着尸首痛苦的小少年,淡淡的笑声响起,带着几分诡谲:你叫张锦昊是么,想报仇吗?

    尚且稚嫩的声音夹着鼻音哭腔怒吼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滚开啊!

    那声音又笑了笑:至少,我没有杀你义父,你的杀父仇人是司诺溪,而我可以帮你。

    那只手又往小少年面前伸了伸,很有把握的悠悠开口:你想,报仇吗?

    半晌沉默,空荡的山洞里终究是回响出愤恨的一声:想!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陆续有刀出没不要打我[顶锅盖跑~]

    ☆、温度

    呼!

    乔云溪幽幽然转醒,深深吐出一口气。

    房间里早已是一片漆黑,淡淡的月辉顺着未关的窗户撒进来,像是被什么挡住了似的,光停留在窗边的半空中,一丝一毫都没有落在地上。

    乔云溪坐在尚有淡淡余温的水中,看着窗边那一小片奇特的地方,心中颇觉惊讶的挑了挑眉。

    除去圆珠里丝丝缕缕的力量缠绕在他脚上那次,这还是他头一回真切的看见自己体内的轮回之力。

    照水温来看,估计和上次一样并没有睡太久。乔云溪从水中起身,穿好衣服坐在床上,心里思索方才的回忆。

    难怪,难怪张渊给他留下这么深的印象,便是没有半分记忆也能被噬灵蜘蛛造出个差不多的幻象来,想来这件事对司诺溪而言早已刻骨铭心。

    重霄界的过往记忆他记得不全,许多事的曲折他虽然隐隐有感觉,却想不到本来面貌。好比此番他虽然记得张渊怎么死的,但张渊为他补剑鞘那一段却是不太清楚,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

    抛开所有的记忆和感同身受不论,单从自己如今乔云溪的角度看来,说实话,他发现司诺溪,也就是曾经的他自己好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

    而就现在看来,不管是记忆里的事还是记忆里的人,他都不怎么喜欢,甚至包括司诺溪也就是他自己。

    乔云溪撇了撇嘴。

    这感觉,真心不是一般的糟糕。

    不过,好在他现在是乔云溪,有疼他爱他的父母,有关怀教导他长大至今的师尊呵诸位师兄们。还有慕沉,几乎是寸步不离跟了他十年的慕沉。

    乔云溪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挑了挑眉。

    慕沉啊他还是去哄哄好了。

    虽然他不过是随口唬了一句,但慕沉的反应真的是挺奇怪的,像在怕什么,又像在悲伤着什么。

    乔云溪颇觉泄气。

    哎呀呀,他一个不到二十的俊俏小公子,居然要哄一个不知道大了自己多少岁的臭不要脸老混蛋,想想也是很糟心了呢。

    下了床,乔云溪几大步走到门前,三两下就撤了门上所有的禁制。

    禁制还是他设的那些,原先多少个现在还是多少个,原先什么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样。

    慕沉果真老老实实一个都动。

    乔云溪面色沉稳,心里嫌弃他两句。往常也没见他这么听话,要是夏师兄在这里而且还被自己关在门外,肯定会直接改爬窗户或者干脆拆墙,哪像他这么笨。

    手按在门上却并未开门,房间内乔云溪忽然又停下了,就站在门口再次、再次认真仔细的反思了一下

    不过一句蔫了吧唧的话而已,他干嘛要惦记这么久,而且现在居然还打算过去哄?!

    有必要这么在意这混蛋吗?

    他对慕沉,是不是过于关注了?

    苍天明鉴仙道在上,他自己也不知道啊,想不通想不通啊。算了,管他的呢,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再说吧。

    乔云溪如是想着,悄无声息打开门,蹑手蹑脚走到对面慕沉房间,一样不声不响的打开对面的房门,闪身进去,再小心合上门。

    夜色中,房间里也是昏昏暗暗的,没有轮回之力影响,所以于乔云溪而言眼前已经是一片明朗。

    四处扫视,处处不见慕沉人影,最终视线落在床上微微隆起的一个长条。

    慕沉睡了?

    乔云溪挑眉,弯起唇角意味不明的笑笑,颇有慕沉不装疯扮傻时的高深风范。

    乔云溪小心翼翼挪到床边,慕沉躺在床上背对着他,被子甚至还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状似睡得正香。

    眯了眯眼慢慢向前伸手,见距离差不多了,而慕沉还是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乔云溪斜斜勾起嘴角一笑,对准他的脑门蓦地一巴掌拍了下去。

    预料中的啪一声脆响当然是没有出现的。

    乔云溪的手腕在近处被捏了个正着,牢牢的固定住,而慕沉依旧面朝里躺着,一手探出被外捏住他的腕。

    乔云溪弯着腰在慕沉上方见他眼睛都没睁开,乔鼻音轻轻哼了一声:还不睁眼?装什么装。

    睡觉?呵,他才不信呢。

    真当他这十年就没发现,这臭不要脸的几乎天天晚上都在偷看自己?!!!

    乔云溪手离慕沉很近,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狠狠弹了个脑瓜崩。

    这次倒是实实在在打中了,但是旋即手腕处传来一股大力,用力之猛让乔云溪整个人都没站稳,一头栽倒下去。

    慕沉轻巧接住,几下将他转好方向,掀开被子直接将人往里面一裹,手顺势环在他背上。

    哇。乔云溪没什么动作,任凭他将自己拉进被窝,感叹一声:你这简直就是个暖炉。

    被窝里是一种很干净舒适的暖意,乔云溪一进去便细细密密的围了上来,驱散了夜深露重的冰凉潮湿,舒服极了。

    乔云溪下意识的朝超大暖炉慕沉靠近,习惯的在他怀里缩了缩。

    慕沉自然伸手,将他揽的更紧,对上一双明亮的狡黠笑着的眼眸,不自觉弯起唇角,随后迅速抹平,面上平淡:小师兄怎么过来了?还说不让我碰禁制,结果自己大半夜撤了跑到我房间里,我下次也要在门上连设八道禁制。

    乔云溪心里颇觉好笑,弯下眉眼:好啊,等你设了,我便再也不来了。

    八道?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几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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