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门,迎面而来的除了一股暖风之外,还有那不绝于耳的嘈杂之声。

    狄仁杰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随手把身上的披风解下,交给了后面的从人。

    看见有人进门,气度有颇为不凡,里面那负责迎客的小厮立马迎了出来,但一看狄仁杰的面相,却笑了,嘴里略带嘲讽道:“呦,这不是咱们晋阳城有

    名的狄大才子吗?这是在哪发财了?哈哈哈...”

    不得不说,狄仁杰以前在这晋阳城还挺出名的,当然,出名的不是他的才情,而是他的寒酸。想当初狄仁杰来这的时候,什么吹拉弹唱,吟诗唱曲之类

    的啥都没听,光顾着往嘴里塞东西,甚至临走的时候还要打包,这在当时可是传为了笑谈。

    要知道,寒门子弟又有哪个能到这里来消遣?骤然见到这么一号奇葩,所有人都瞅着新鲜,过了这许多年,狄仁杰也没想到有人还能认出他来,当时这

    一张脸就涨得通红,不过他也不是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狄仁杰能忍,他后面的从人却忍不了,他这些从人可不是一般人,那是高顺从他亲兵之中特意挑选出来保护狄仁杰的,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还能惯着

    这小厮?

    领头之人踏前一步,一脚踹在那小厮的身上,直接把他踹倒在地,喝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位是镇北将军亲自任命的上党郡丞,再敢出言不逊

    ,小心你的脑袋!”

    这小厮直接懵了,因为狄仁杰进门快,他这些从人还要去安排马匹,进门慢了两步,他只瞅着狄仁杰一个人,再加上对自己看人下菜的本事十分有信心

    ,也就想着能把最近受的气在狄仁杰的身上撒出来,可没想到,这一脚就踢到了铁板上。

    小厮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掌柜也迎了出来赔罪不已,狄仁杰心情畅快,也就没在追究。

    倒不是说他有多大度,而是大丈夫生于世上,要的不就是这一份众人瞩目,威风堂堂的感觉吗?这得到了足够的尊重,心情舒畅之下,自然也就不好再

    追究那一点点的冒犯之过。

    掌柜的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暗骂那小厮没有眼色,这狄仁杰以前是个穷小子不假,但你上来也不睁开狗眼看看情况再说话?身后这些从人且不说,身上

    这气势岂是穷小子能有的?

    狄仁杰为官的时间不长,但高顺不善政务,也就是说上党一郡的所有政务都压在他的身上,累不累且不说,这时日久了,难免就在身上多了一种名叫官

    威的东西,这是那些没有真正掌过大权的人,想装都装不出来的。

    “敢问客人有什么吩咐?”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看这掌柜那一张堆满笑容的胖脸,狄仁杰不自觉得添了几分好感,笑道:“我是来寻人的,听说王氏三郎在此?我这从

    人是从军中出来的,没进过此等场所,失礼之处,掌柜的不要见怪。”

    镇北将军都搬出来了,哪个敢怪你?

    心中腹议一句,掌柜的道了一声不敢,继续道:“王三郎在松柏院饮酒,小人这就带您过去?”

    不说还不要紧,掌柜这一说,狄仁杰立刻感觉腹中空空,身体也有些疲惫,毕竟从上党一路赶到晋阳可不算近,而且上党的路可算不上好走。

    点了点头,“前面带路吧。”

    一行人缓缓前行,只听那隐隐约约的丝竹声和那缠缠绵绵的歌声不绝于耳,狄仁杰缓缓驻步,侧耳倾听。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

    曲调悠长,声音动听,狄仁杰回味半晌,问那掌柜道:“这词却是绝美,虽不合如今的四律,却别有一番风味,掌柜可知是何人所做?”

    掌管诧异地看了狄仁杰一眼,若不是他那身官威和身后的从人不能作假,他也忍不住怀疑这狄仁杰是不是来骗吃骗喝的了。

    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辞,掌柜小心翼翼道:“客人不知?这诗却是镇北将军当初迎娶夫人时所做,后来不知被谁传了出来,姑娘们喜爱至极,便请人配了

    曲子传唱。”

    狄仁杰苦笑一声,顿时也明白了那掌柜怪异眼神的意思,身为臣下的,不知道自己主公的诗作,还能当到一地郡丞的,他也算是独一份了吧?不过他也

    没心思和一个青楼掌柜解释,便止住了话头,一行人径直往松柏院而来。

    等不多时,众人的前方便出现了一间院落,那掌柜径直上前叩门,狄仁杰左右看了看,心中暗自思忖,这王家三郎的眼光还算不错,这处院落,着实是

    个清静的去处。

    大门一开,王家三郎,大名唤作王延的便迎了出来,一看到狄仁杰,立马换上了一副惊喜的表情,一把拉住了狄仁杰的胳膊。

    “贤弟竟然来了晋阳怎么不知会为兄一声,也好让为兄出城去迎一迎你。”

    说实话,作为太原王氏的族人,王延这一套做派颇为失礼,若是让王氏家主王俭看见,非得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但狄仁杰还就吃这一套,想当初他是一个穷小子,王延虽然不是王家的嫡子,那也是近支,名副其实的世家子弟,对他就是这幅做派,当现在,他已经

    是堂堂上党郡丞,而王延还是一介白身,对他依然是这幅做派。说得好听一点,王延这叫不拘小节,说得不好听了,这叫不分尊卑。

    但狄仁杰不管这些,他只知道,王延是真的拿他当朋友,不管是他穷困潦倒的时候,还是飞黄腾达的时候,这就足够了。

    他俩算是发小,在王氏学堂里一起长大,在这个时代,除了一个太学之外,地方上没有任何的学堂,想要读书的话,只有家传和拜师这么两条道路。但

    是,在世家大族之中,往往会有一些供自家子弟读书的学堂,也会有族中之人前来教授。而这世家大族的学堂并不会仅仅只教授自家的子弟,也会选取

    一些同郡、同县之中有资质的孩子进行教授,以供自家子弟以后寻找幕僚、门客之用,而狄仁杰就是其中之一。

    而狄仁杰家贫,一般王氏子弟虽然不会刻意去羞辱他,但也不会表现地特别亲近,唯有王延,真的把他当成了朋友,也时常接济于他。

    时至今日,王延基本没变,还是老样子,但狄仁杰却已经成为了上党郡丞,虽然不能说有着天地之别那么大的差距,但这距离却不知不觉地拉开了。

    可这近乡情切,得遇故知的感觉,还是让狄仁杰的心里暖洋洋的。

    交朋友,要的就是这份真挚,若是当年的那位老朋友如今对他变得恭恭敬敬,那不是太无趣了吗?

    狄仁杰脸上绽放出了笑容,拉着王延一起走进了内堂,欣喜道:“三郎怎还有颜面怪我?当初我去上党寻个机会的时候,你也不来送送我,若非家里的

    老母送来了消息,我都不知道你还在晋阳,我倒要问问你,这就是你王三郎的交友之道?”

    王延确实高兴,他是个恬淡性子,不喜欢被束缚,所以当初王丛带人拜见张扬的时候,他压根去都没去。可是等到后来,看着自己的一干兄弟都做了官

    ,虽然不大,但也是一天忙得不见人影,这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再加上兄弟们都是做官了,没有人陪他,这心里难免空空落落,就时常来这烟花之地

    饮酒作乐。

    今日能够见到狄仁杰,这心里的欣喜可一点都不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教诲,这一刻也确确实实体验了一把。

    两人边说边笑,一点也没有分别大半年的疏离感,而身份上的变化,也没有让他们之间的友情变味,由此可以见到,狄仁杰来到晋阳之后,见过张扬之

    后就来找这王延不是没有原因的。

    高顺的关系,他不想用,而且也有些不太妥当,但王延则不同,他虽然不是官员,但身为王氏族人,晋阳这一亩三分地的情况怎么瞒得过他,再者说,

    他和王延的交情,打听什么不比去求人来得简单?

    ...

    而在镇北将军府中,张扬有些无聊,小崽子被他逗弄哭了,蔡琰说什么也不让他再跟孩子玩,政事有田丰、刘伯温、钟繇等人负责,而军务...天寒地

    冻的,能有什么军务。

    把典韦给叫了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可这典韦是个木讷性子,往往他说上十句典韦也不见得能回他一句,这一来一回的很快就更无聊了。

    就在此时,有人前来汇报了。

    寇准去了田丰那,这一点都没出乎张扬的意料,这两人性格相近,在河套的时候也是老搭档,去田丰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是,狄仁杰这厮居然去了青楼?

    张扬眼珠一转,心里有点不乐意了。

    太他娘的不像话了,老子打下并州这么久都没去过青楼,你小子刚从我这出去就进了青楼?不行,老子也要去看看。

    张扬立刻对典韦吩咐道:“去把裴元庆叫来,我要出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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