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初升的朝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徐荣的心中却是一片冰冷,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落在了敌人的算计之中,这对于他这个征战

    一生的老将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凉州军阵前一阵混乱,徐荣心头一沉,纵马踏前一步,喝问道:“来将通名!”

    徐晃以手中大斧虚指徐荣,从容应道:“某——河东徐晃是也!”

    “徐晃匹夫,受死吧!”

    徐晃话音未落,徐荣军中突然响起一声大喝,只见李别早已策马飞出本阵,挺枪直取徐晃。

    徐晃面露不屑,手中的大斧挂在得胜勾上,取过铁胎弓弯弓搭箭,大喝道:“中!”

    只听一声破空的利啸响起,伴随着徐晃的大喝,李别早已喉咙中箭,翻身跌落马下。

    “徐晃匹夫,怎敢暗箭伤我兄长!”

    眼见李别中箭身亡,李暹勃然大怒,一骑飞出,纵马挺枪朝徐晃杀来。

    徐晃怡然不惧,缓缓将铁胎弓挂于鞍后,宣花大斧重新来到手中,双腿猛地一挟马腹,策马疾迎而上。

    “噹!”

    眨眼之间,两马相交,一声激烈的较名声响彻长空,巨大的反震之力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倒卷而回,李暹顿时赶到双臂一阵发麻,握于手中的长枪冲天而

    起,徐晃回身又是一斧横扫而至,直接将李暹拦腰斩成两段。

    李据眼见两位兄弟丧命,心胆俱裂,怒吼一声便想出阵,却被徐荣出言喝止。

    徐晃打马回到阵前,手中大斧斜指长空,一缕殷红的血迹顺着锋利的斧刃缓缓滑落,与头顶那一抹鲜红的流苏浑然一色,清风吹扬而过,荡起徐晃身后

    的玄色披风,迎风猎猎翻滚,威风凛凛仿佛战神降世!

    这一刻,强悍如凉州铁骑心头都直冒冷气。

    徐荣嘴角一阵抽搐,回头四顾,只见所有凉州军都面露惧色,无奈之下,艰难开口道:“诸将听令,所有人不准擅自出战,后队改前队,全军原路返回

    !”

    “现在才想走?”徐晃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沉声道:“未免也太晚了吧?”

    “恩?”

    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徐荣心头,几欲将他吞噬。

    缓缓压下大斧,遥指凉州军后阵,徐晃大喝道:“将军何不回头看看身后?”

    徐荣猛然回首,目光越过凉州铁骑散乱的阵形,定格在数百步外,只见苍茫的平原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一群步卒,人数不多,大概至于两三千,但却精锐

    异常。重甲步卒手握巨盾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盾墙,死死卡在凉州军的来路,从巨盾上伸出的长矛密密麻麻,迎着朝阳散发出令人心颤的寒芒,仿佛

    一片死亡森林一般。

    李据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道:“这群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李据将军难道没有发现这两边的坑道吗?”

    钟繇面色难看,手指这群精锐步卒的两侧,李据放眼望去,只见官道两旁的空地上赫然遍布着无数翻开的坑道出口。

    钟繇语气凝重地继续道:“若繇所猜不错的话,昨夜的伏兵应该和这群步卒一样,都是事先埋伏在地下的。我军虽然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但天色昏暗,

    又怎能发现地下的伏兵呢?”

    徐荣眸子里不由闪过一丝绝望,心知这一次,恐怕是真的陷入了绝境。

    其实从解县西南的那处岔路开始,徐荣的大军便一步步踏进了刘伯温精心准备的陷进之中,并最后落到现在的绝境。

    但就算如此,徐荣也不想放弃,身为一名军人,身为一军主将,就应该拥有如同磐石一般的意志,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更何况,敌人看起来数

    量不多,拼死一战的话,未尝没有机会。

    原来返回是不可能了,先不说士气低落的凉州军能不能冲破这群精锐步卒的阻挡,就算能突破,时间也不允许徐荣这么做。要不了多久,解决了华阴那

    群郡兵的敌军就会尾随而至,如果被那群乌桓豺狼缠住,那可就真的走不脱了。

    不需要多想徐荣也清楚,前放看似只有徐晃单人匹马拦路,可两侧的芦苇丛中肯定有伏兵,往前突围只能落入敌军的算计之中,所以此路也行不通。

    前进不能,后退不得,左侧又有大河阻挡,唯一的活路便只剩下了右侧的平原。

    可当徐荣的目光落在这片空旷的平原上时,心头忽然涌上了一阵不安。凭对方主将这种算无遗策的本事,真的会给凉州军留下一条生路吗?

    “将军!”

    两声焦急的大喝将徐荣从沉思中惊醒,猛然抬头,只见钟繇和李据正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

    迎上徐荣的目光,李据焦急道:“是向前进攻,还是原路撤走,或者从右翼退走,将军快下令吧。”

    徐荣咬了咬牙,招过两名小校,吩咐道:“你二人各率五百精骑,一人向前突击,一人往右侧迂回。”

    “遵命!”

    两名小校也知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没有任何犹豫,各自点起五百精骑领命而去。

    向前的突击的小校率领着五百骑兵向前不及数百步,徐晃两侧的芦苇丛中便掠起一片箭矢,仿佛暴雨一般向着凉州铁骑头顶恶狠狠地扎落下来,小校躲

    闪不及,身披三箭,急忙败回本阵,五百骑兵也折损了一半有余。

    而另一名小校的运气比他还要不如。

    向右翼迂回的五百骑兵奔行不过五百步,空旷的平原突然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五百名弓箭手突然从地底鱼贯而出。凉州军小校纵马猛冲,正准备将这

    群弓箭手杀散的时候,胯下的战马突然一沉,将他从马背上恶狠狠地掀了出去。

    小校在空中一直向前抛飞数十步才重重跌落在地,这一下直接将小校摔了个半死,还没等他爬起身来,一只布满尘土的大脚已经重重踩在了他的头上,

    将他脸孔朝下,深深碾进了烂泥之中。

    徐荣面色铁青,放眼望去,只见地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陷马坑,若是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小校身后的五百骑兵也遭遇了同样的厄运,看似平坦的平原上其实布满了杂乱交错的陷马坑,狂飙疾进的凉州铁骑没有任何准备,一头撞进了陷马坑阵

    ,顿时一片人仰马翻。那五百弓箭手毫不客气,早已将乱成一团的凉州铁骑当成了练习射术的活靶子。

    徐晃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冷笑,耳畔响起了刘伯温对徐荣的分析:徐荣此人性格刚毅,谨慎有余而勇猛不足,用兵善正不善奇。

    绝大多数情况下,徐荣的性格可以说是成为一个名将的必备因素。

    但是,凡事无绝对,当一支大军面临四面楚歌的绝境之时,拥有这样性格的主将绝对会是一场灾难。因为在主将没有弄清敌军底细之前,绝不可能贸然

    突围,更不会鼓动士卒拼死一战。实力本来就不足,又没有拼死一战的勇气,那凭什么取胜呢?

    两个方向同时发现伏兵,凉州军中顿时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乱,也好在这是董卓最为精锐的凉州铁骑,骚乱片刻便安静了下来,否则的话,等待徐荣的

    恐怕会是一场哗变。

    李据面色难看地对徐荣道:“将军,以方才箭矢的密集程度来看,前方芦苇丛中最多只有四五百弓箭手,不如从正面突围吧。”

    徐荣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你怎么知道这四五百弓箭手便是敌军的全部伏兵?更何况除了这伏兵之外,前方官道上便不能有陷马坑了吗?如此草率

    便从正面突围,若敌军还有后招该如何?”

    “没时间了!”李据一脸焦急,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将军,下令吧!”

    “不可鲁莽。”徐荣思索半刻,道:“在没有探清敌军虚实之前,绝不可贸然行动。传我将令,再遣五百铁骑,分为两队,从右侧绕过陷马坑向前突击

    。”

    随着徐荣一声令下,五百铁骑领命出击。

    不过,这两队骑兵再次谢羽而归,刚才出现伏兵的附近,又有两队弓箭手从地底如同鬼魅一般冒出,在这两队弓箭手的面前,同样有着陷马坑的存在。

    而现在,纵横密布的陷马坑已经连成了一片,将凉州大军的右侧去路完全堵死,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空隙。

    到了这个时候,徐荣的心中终于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侥幸,他清楚的知道,若是再这么消耗下去,哪怕把他手下的五千凉州铁骑全部填在这里也没可能

    安全突围。

    徐荣终于下定决心,准备不顾一切地从正面突围,可遗憾的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当凉州军不顾一切从正面发起强攻的时候,他们的身后烟

    尘滚滚,刘伯温在解决了华阴城外大营的各地郡兵之后,也终于率领着五千乌桓铁骑追了上来。

    与此同时,距离此地不远的长安城也陷入了一片战火之中,只不过高顺轻骑突袭,并没有攻城器械,再加上回到长安养伤的张绣不顾伤势,亲自上城杀

    敌,这才使得这座千年古都暂时没有陷落,只是,长安能坚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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