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德阳殿。

    “报,并州牧丁原大人八百里加急!”

    黄门侍郎荀攸手捧一封竹简,急步奔入大殿。

    刘宏大声道:“念!”

    张让快步走下金阶,从荀攸手中接过竹简缓缓展开,尖着嗓子大声念道:“中平三年五月,护匈奴中郎将率军北进河套,与匈奴单于于夫罗战于美

    稷东南二十里处,是役张扬大胜,斩杀包括匈奴单于于夫罗在内,匈奴大小贵族,匈奴宣告灭亡。并州牧臣原弹劾张扬未经调令,擅自攻伐属国之罪,

    还请陛下明鉴!”

    张让话音刚落,大殿上的百官无不在暗中搓牙花子,这张扬也太能惹事了,自从其北上之后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先是斩杀了鲜卑大王魁头,然后又

    杀了幽州牧刘虞,这还没消停两天,他又把匈奴给灭了?

    不等百官讨论,刘宏起身拂袖便走,张让连忙道声退朝,便连忙跟在刘宏的身后,回到了后殿寝宫。

    双眼呆呆地望着窗外,刘宏面色铁青,何皇后小心翼翼的来到刘宏的身边。

    “陛下,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气坏了龙体可大大不妥。”

    自从何皇后杀了王美人之后,刘宏和何皇后可是经历了好一段时间的冷战,不过好在何皇后和十常侍的关系不错,有了十常侍的帮忙加上何皇后刻

    意的嘘寒问暖,刘宏终于缓和了态度,和何皇后冰释前嫌。

    “唉。”刘宏叹息一声,道:“这次可不是小事,而是祸及江山社稷的大事。”

    “祸及江山社稷的大事?”何皇后放缓声音,低声问道:“陛下可否跟臣妾详细说说?”

    刘宏点点头,道:“还不是那张扬,这厮是一点都不安稳,上次未经朕的允许便出兵攻杀了皇叔,如今更是一举杀了匈奴单于于夫罗,将河套给占

    了下来。”

    何皇后不解道:“匈奴单于,杀便杀了,将河套收回来也是陛下的功绩,不知陛下有何烦恼的?”

    刘宏道:“杀一个于夫罗当然不甚打紧,甚至换个人都算得上大功,但是,如此大的事,他居然都不曾上奏请示于朕,他眼里还有朕这个天子吗?

    河套本非大汉王土,可其将匈奴灭族,率军驻扎此处,他这是想干什么?想自成一国,与朕平起平坐?朕是不是还得给他封个王爵?真是岂有此理!”

    何皇后闻言大惊道:“陛下是想命人率军征讨张扬?”

    刘宏张口便想答应,但仔细考虑半晌后才道:“不妥,张扬此人不可小觑,其在中原之时才多少人马,便将朕的中原搅得如同一锅乱粥,如今其身

    处北疆,背靠鲜卑,若不能一战将其斩杀,其势必会率军报复。张扬狡黠异常,远比鲜卑人更难对付,若逼急了他,率军攻打北疆,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刘宏一直说着不妥,但何皇后还是从刘宏的眼中看出一抹杀机。

    就在此时,小黄门入内禀道:“禀陛下,大将军何进、司徒王允求见。”

    刘宏一整脸色,朗声道:“宣!”

    是夜,大将军何进府邸。

    何颙缓步渡入大堂,躬身向何进深施一礼,道:“下官参见大将军。”

    何进起身扶起何颙,笑道:“伯求先生何需如此多礼,且入座。”

    两人分宾主坐定,何颙率先开言道:“大将军深夜召见,不知所为何事?”

    何进沉默半晌,幽幽叹道:“本将有一事为难,不知该如何决断,想听听伯求的意见。”

    何颙道:“不知大将军何事为难,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何进道:“天子有意发兵征讨张扬,本将不知是不是该赞同陛下。”

    “征讨张扬?”何颙思索半晌,道:“下官以为,张扬应当征讨!”

    何进不解道:“应当征讨?上次伯求不是说”

    “此一时,彼一时也,张扬挟乌桓、匈奴之众,如今又已得河套之地,治下人口数十万,铁骑数万,若任其发展,周边屠各胡、羌人乃至鲜卑迟早

    为其所吞,届时其麾下数十万铁骑,天下何人能敌?”

    “大将军当初扶植张扬,乃是培养自己的势力,如今张扬隐隐有坐大之势,能不能听从大将军之命犹未可知,也是时候搓一搓他的锐气,让其知道

    ,唯有跟着大将军才有出路。”

    何进恍然道:“伯求之言甚善,本将险些误了大事。”

    何颙问道:“不知陛下欲以何人为将?”

    何进道:“天子欲下旨为张扬增邑五百户,以安其心,尔后密令凉州牧董卓、并州牧丁原以及冀州刺史韩馥、幽州牧公孙瓒四路大军齐头并进,将

    张扬击杀,永绝后患。”

    “四路大军合力围剿?”何颙惊道:“恐怕陛下不仅仅是想要击杀张扬啊。”

    何进不解道:“此言怎讲?”

    何颙道:“陛下用意颇深,讨伐张扬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借机削弱北疆各州实力才是陛下用意所在。”

    举着案几上的酒樽润润喉咙,何颙继续道:“所有参与征讨张扬之大军虽有天子密令,却无法对外明言,只能暗中行事,既无大义,又无名分,不

    论成败,天子都可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天子置身其外,坐观成败,端得是高明。”

    何进不解道:“就算如此,与天子何益?”

    何颙道:“自黄巾乱起,各州争相募兵,凉州董卓在羌人中素有声望,如今更是得韩遂、马腾之叛军,势力强大,其余丁原乃是帝党,应是天子抛

    出的弃子,未免其他人怀疑,韩馥乃是世家之人,公孙瓒收拢张举、刘虞之残兵,势力强大,此三州皆有尾大不去之势。”

    何进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也是当初韩馥意欲拥立刘虞为帝,天子也未下旨见责,便是忌惮其麾下的大军。”

    “一旦大战爆发,不管谁输谁赢,实力必然大损,天子再想如何,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何进惊道:“如此一来,本将麾下董卓、张扬俱皆实力大损,本将该当如何?”

    何颙道:“大将军不妨将四路大军将至的消息透露给张扬,如此一来,张扬有准备之下,必然不会灭亡,四路大军久攻不下,必然退去,张扬和董

    卓实力受损,必然以大将军马首是瞻。”

    何进击节道:“妙,正该如此!”

    与此同时,如今洛阳最大的酒楼,望春楼。

    望春楼的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姓钱名季。依照“伯仲叔季”,家里排行老四。出身不怎么样,不曾拥有表字。长相白净且富态,配上得体的

    衣衫,往那一站,面带笑容,腰身稍微低点,嘴巴稍微甜点,确实是吃这碗饭的模子。

    他心里清楚,这望春楼不仅仅是个酒楼或者妓院,还兼职收集情报,但他并不知道他的大东家是谁,就连东家也只见过数面,但从东家手中留下的

    人手便能清楚的感觉到,这家酒楼背后的势力,绝对不简单。但他也不太在意这个,谁能让他富贵,他便跟着谁,他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这个

    时节,好奇心最好不要太重。

    没错,他便是沈富在洛阳的代理人,也就是张扬嵌在洛阳的钉子。

    一脸和气笑容招待着顾客,与一名小厮擦肩而过的时候,钱季的手心中便多了一个纸团,回头往了往楼上司徒王允的雅间,钱季躲到一个没人的地

    方,小心翼翼地将纸团展开,只见上面写着皇帝密令董卓、公孙瓒、韩馥、丁原讨伐张扬。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钱季也不知道有没有用,这样的消息经他的手传出去的不知道有多少,或许这一次也会像以前一样,石沉大海吧。

    钱季无聊的想着,但手中的速度不慢,迅速将消息刻在竹简上命人送了出去。

    这个时代虽然说蔡伦已经改良过造纸术,但纸张还是不适合书写,各种正规场合用的还是竹简,要不是为了隐蔽,钱季也不会使用纸张来传递消息

    。

    楼上若有若无的传来淫笑声和呻吟声,钱季不屑地瞥了一眼,别看这些党人世家在外面人模狗样,说到底还是一群腌臜之人,忒得不知羞耻。就拿

    司徒王允来说吧,位列三公,道貌岸然,没想到却喜欢十三四的小娃娃还有原来的尚书令,如今的城门校尉黄琬,年纪不小了,看着也瘦瘦弱弱,但就

    是喜欢一次点上四五个姑娘作陪,这真是

    “掌柜的。”

    “来喽,您有什么吩咐?”

    重新换上一张笑脸的钱季迎了上去,继续招待着各位贵客。

    城门口,一骑只有一臂的凶悍汉子骑着一匹战马,怀揣钱季刚刚写好的情报,趁着城门未关之际,纵马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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