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色仿佛大碗一般,笼罩在整片大地之上。

    那楼来心急如焚,不断催促着胯下的战马。草原上的马其实和西域的骏马并不相同,草原上的马学名叫矮脚马,顾名思义,这种马并不高大,也不

    神骏,论爆发力和速度远远比不上凉州马和西域骏马,但是草原上的马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耐力极佳,极为善于长途奔袭。但饶是如此,那楼来胯下的

    战马身上依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硕大的马嘴中喘着粗气,嘴角尽是白沫。连续四五天毫不停歇的奔驰让这群耐力极佳的战马,体力也达到了极点。

    作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乌桓人,那楼来头一次觉得骑马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两条大腿内侧已被磨破,略微和马鞍触碰便是钻心的痛,但那楼来

    还是不敢放慢速度,他不知道该死的鲜卑人什么时候就会跑出长城,如果让鲜卑人出了长城,在广阔的草原上再寻找他们,无疑比登天还难。

    “驾。”

    楼班狠狠一挟马腹,策马追上那楼来,大声提醒道:“大哥,前面便是阴风峡谷,是不是先派一小队斥候探探路?”

    “来不及了!”那楼来脸上全是焦急之色,大声喝道:“传令,全军以最快的通过阴风峡谷,务必要在鲜卑土狗越过长城之前拦住他们。”

    “大哥,万一汉军要是在这埋伏”

    “没有万一!”不等楼班说完便被那楼来不耐烦的打断,“整个幽州能有多少汉军?公孙瓒还在辽西和张举对峙,刘虞连城都不敢出,鲜卑土狗忙

    着劫掠人口和牛羊,谁能过来埋伏我们?”

    楼班默然无语。

    那楼来在马股上狠狠抽了一鞭,战马奋力加速,向着阴风峡谷疾驰而去。

    阴风峡谷虽然名叫峡谷,但地势并不险要,两边的也并不是高山,而是矮矮的丘陵,也并非不可绕过,但却是最近的一条路,那楼来如果选择绕路

    ,至少要耗费数个时辰的时间。这对急于劫回妇孺和牛羊的那楼来是不可容忍的。

    九千余乌桓铁骑如同潮水一般涌入阴风峡谷,狂乱的铁蹄猛烈的叩击着大地,雷声隆隆,烟尘浩荡,就连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每个乌桓勇士心中都憋着满满一腔怒火,从来都是他们劫掠别人,他们何尝吃过如此大的亏,眼看寒冬将至,没有牛羊的下场会怎么样他们都无比

    清楚。别看乌桓人、鲜卑人和匈奴人有无数的牛羊,但普通的族人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吃上几回肉,那是贵族的专利,他们平常的主食是一些乳制品,

    就算如此,他们的身体也比中原人强上不止一筹。

    当乌桓骑兵全部进入峡谷的时候,一支火箭冲天而起,在浓重的夜色中分外显眼,紧接着,无数的火把从峡谷两侧的小土包上燃起,熊熊火光顷刻

    间就把整个天地照亮,刚刚冲进峡谷的乌桓骑兵顿时骚乱起来,一时间,峡谷内人声鼎沸,战马嘶鸣,一片翻腾。

    那楼来目露惊恐之色,但还是奋力举起右臂厉声大吼:“不要慌,向前冲,冲出峡谷!”

    “唏律律。”

    那楼来话音未落,胯下的坐骑便颓然倒地,将他从马背上狠狠地掼了下来。那楼来硕大的身躯在空中却像猿猴一般灵敏,凭借战马倒地之前他摁在

    马上的反作用力,那楼来轻巧地在空地调转姿势,稳稳落地。猛地回头,只见无数细小的陷马坑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峡谷。他胯下的爱驹跌倒在地,一

    条前腿呈现诡异的弯折,森森白骨清晰可见,此刻正在低低地悲鸣。

    战马倒地的巨响和战马的嘶吼声不断响起,只不过这片刻的功夫,又有几十骑轰然倒地。这些乌桓铁骑并没有那楼来的身手,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不少人被硕大的马身压倒,再无一点声息。

    陷马坑并不大,也就比一只马蹄稍微大点,对步卒也没有任何的作用,天色漆黑一片,再加上乌桓人毫无准备,这才吃了大亏。

    “退回去,全部退回去!”

    那楼来瞠目欲裂,大声呼喊,希望能阻止麾下勇士自杀一般的行为,但他忽略了惯性的强大,在继续有数百骑倒地之后,乌桓人才堪堪勒住战马。

    就在那楼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声快意的咆哮响起:“那楼来,老子等你多时了!”

    谷口处已被一群骑兵封堵,当先一条八尺余的壮汉头顶毡帽,身披皮甲,跨坐在一匹骏马之上,肌肉虬结的手臂中持着一杆沉重的独脚铜人槊,槊

    头直指峡谷中的那楼来,满含快意道:“几年前,你率人劫掠老子部落的时候,有想过今天吗?不过老子可不是你,不会放你一条生路,今天,老子不

    光要抢光你族中所有的女子和牛羊,还要杀光你的族人,砍下你的狗头,哈哈哈。”

    “去斤秃律,老子饶不了你!”

    那楼来一双褐色的眸子里满是怒火,沉重的铁蒺藜骨朵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手中,凄厉的长啸冲天而起,“乌桓的勇士们,抽出你们的弯刀,

    亮出你们的弓箭,让这群卑鄙无耻的鲜卑土狗付出鲜血的代价,为了我们的族人,杀啊!”

    跳上一匹无主的战马,将手中铁蒺藜骨朵一挥,纵马直取去斤秃律。

    总算止住了冲势的乌桓铁骑满腔怒火,发疯一般跟在那楼来的身后,向着来路冲去。

    “放箭,放箭,给老子射死这群乌桓杂种!”

    乌桓原与鲜卑一样,同为东胡部落之一,被匈奴击破东胡之后,迁至乌桓山一带,遂以山名为族号,后来匈奴被大汉所破,乌桓又臣服于大汉,而

    鲜卑则在草原崛起,是以鲜卑人根本看不上乌桓人,称一声杂种也是对乌桓的蔑视。

    去斤秃律一声令下,鲜卑铁骑取出身上的骑弓,弯弓搭箭,万箭齐发,无畏冲锋的乌桓骑兵被一片片的射倒,山谷中在顷刻之间响起绵绵不绝的哀

    嚎声和战马嘶鸣声,饶是骁勇的那楼来身上都扎着三四支箭,箭尾还在不停颤抖。

    “哈哈哈。”

    去斤秃律快意地大笑三声,手中小孩手臂粗细的独脚铜人槊缓缓举起,直刺天空,然后向着山谷猛地一挥,放声大吼道:“杀!”

    这独脚铜人槊柄长六尺,槊头的形状很古怪,呈人的形状,大约有四尺出头的长度。那铜人有头有手,只有一只独脚,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小娃娃

    。柄尾部有一个三棱尖刺,可以用来像长枪那样突刺,看样子大概四五十斤的样子。

    槊乃是十八般兵器中的重兵器,专为马战所用。

    有道是矛长丈八谓之槊,想要使一手好槊,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特别是这支独脚铜人槊的用法更加复杂,一来是份量重,二来是槊头的形状独特

    ,比之普通的槊更难使。剔除去斤秃律是骚包的成分外,他的武艺绝对不低。毕竟没人会在生死相搏的战场上使用自己并不熟悉的武器,能够使用独门

    武器的人,往往一般都有两把刷子。

    震耳欲聋的大吼声中,万余鲜卑骑兵纷纷举起锋利的弯刀,打马狂奔起来,呼啸着杀入乌桓人的阵中,如果这个时候的乌桓人还算有阵形的话。

    激烈的杀伐声冲霄而起。

    一名鲜卑铁骑纵马狂奔,手中弯刀仿佛一道白色的匹练,挟裹着强大的惯性狠狠劈斩而下,将一名乌桓铁骑的左臂齐根砍下。

    乌桓骑兵顿时凄厉的哀嚎起来,手中的弯刀胡乱地狂挥,恶狠狠地捅进鲜卑骑士的胸膛,温热殷红的液体飘洒而出,鲜卑骑兵策马向前奔行两步,

    失去生命的躯体从马上幽幽栽落,失去主人的战马嘶鸣一声,徘徊在主人的尸体前,久久不愿离去。

    那楼来的铁蒺藜骨朵和去斤秃律的独脚铜人槊狠狠地磕在一起,发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两人胯下的战马同时倒退几步,双手微微颤抖。

    两人都是各自部落里出名的勇士,交手也不是第一次,但那楼来的心中一片冰凉,几年前的去斤秃律还不是他的对手,没想到如今便已和他不分上

    下了。

    一名鲜卑骑兵以为有机可趁,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楼来的身后,锋利的弯刀毫不留情的斩向那楼来的脖颈,却被那楼来回身一击,将他的整个胸膛砸

    得粉碎。

    去斤秃律手中独脚铜人槊遥指那楼来的喉咙,冰冷的杀机将那楼来锁定,无尽的杀气在去斤秃律的眸子里熊熊燃烧。

    “那楼来,你死定了!”

    那楼来对乌桓勇士的哀嚎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去斤秃律,恶狠狠地从鲜卑骑士的胸膛中抽回他的铁蒺藜骨朵,厉声喝道:“做梦!”

    两人不再多话,俱皆加速战马,铁蒺藜骨朵和独脚铜人槊闪烁着寒光,再此在空中相交。

    “噹。”

    如同黄钟大吕一般,不少两人附近的士卒被震地耳膜欲裂,那楼来雄壮的身躯凌空飞起,一口血雾在空中飘洒,跌跌撞撞向后翻滚了十几步才堪堪

    停止,却再也无法站立,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

    连续四五天的长途奔袭,加上那楼来的胯下只是一匹普通战马,两种因素相加,使得勇猛的那楼来只不过两招便落败在去斤秃律的手下。

    “受死吧!”

    去斤秃律没有一点要放过那楼来的样子,沉重的独脚铜人槊呼啸而至,发出刺耳的尖啸,那楼来命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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