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趴在床上睡着的,脸朝向床外。

    玉衡轻轻地给她穿好衣,坐在床沿边看着她。

    睡着的她,十分的恬静。

    一头长,乱散在枕上。

    这是他幻想看到的样子。

    要是当年,娶了她,多好。

    玉衡心中长叹,两人又何至于闹到这般为仇的地步?

    她提着刀来,毫不犹豫地砍向他,可见,当年的她,受到的打击,一定很大。

    他俯下身来,轻轻吻了下她的脸,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又想到她昨天下午的辛苦,一定不止腰部一处地方酸痛,玉衡干脆爬上床,坐在她身旁,给她全身按揉起来。

    担心她惊醒,玉衡伸手按上她的睡穴,让长宁更沉地睡着了。

    按揉完,玉衡又退了她的衣衫,给她身上的淤青处,抹了药,忙好一切,天色已渐亮了。

    玉衡这才走下床,放下帐子,更衣去了。

    总不能一直留她在这里,她总要回去。

    回去……

    玉衡想到她回的地方是郁府,心情又不好了。

    郁文才,配得上她吗?

    不,其他人,也不配!

    长宁当时,为什么会挑一个郁文才嫁了?

    想到郁文才虚伪的嘴脸,玉衡心中,顿时腾起一股杀气来。

    郁文才……

    ……

    长宁醒来时,现天已微亮了。

    她抬了抬胳膊,不酸痛,坐起身来,腰也不痛了。

    长宁眸光微闪,看来玉衡没有说大话。

    她撩起帐子看了看外面,屋中很静,没看到玉衡。

    玉衡不在,她不敢贸然走出帐子。

    因为,她担心他的长随正候在屋中某处。

    长宁只得叹了一声,又缩回到床上。

    床前的屏风外,玉衡正坐在桌边看文书,听到床那边有声音传来,他的目光闪了闪,放下手中的文书,起身走了过去。

    帐子垂着,但细听之下,帐子里,有轻微翻身的声音。

    他轻轻一笑,撩起帐子来,正看到长宁长吁短叹的,在床上辗转反侧。

    “你醒了?”他温声问道。

    长宁赫然坐起,冷冷看着他,“我能回去了吗?再不走,天就大亮了。”

    玉衡点了点头,“先吃早点,我再寻身衣衫给你,再送你回去。”

    “我不饿。”长宁淡淡说道。

    玉衡却皱起眉尖,“可是我饿,苏苏,总不能,我吃着早点,你坐在一旁看着?”

    长宁:“……”

    “在这儿吃,跟回去吃,有什么区别?你担心我在食物里下毒?我昨天没有下毒,今天更不会了。”

    长宁想了想,也是。

    她现在是在求他,万一他不高兴了,一直将她困在这里,那可怎么办?

    再被他欺负了怎么办?

    她可不想再生一个郁娇。

    长宁抿了下唇,“也好。”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最好快一点,娇娇现我不在府里,一定会四处寻我,闹开了,你的脸上也不好看。”

    玉衡微微一笑,说道,“是,我知道这一点。我不会拖延时间的。”

    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衣衫,递向床上,“这是一身新的,从未上过身,如果太长,就卷起来将就一下吧。”

    长宁看他一眼,接在手里,钻帐子里换衣去了。

    她的衣衫全都破了,不将就还能怎样?

    玉衡心情很好地走到正屋门口,去喊长随天佑,“去备早点。”

    天佑一直守在正屋门外,应了声“是”,转身就走。

    玉衡又喊住他,“我还没有吩咐你备什么早点,你怎么就走了?”

    天佑转身过来,回复道,“殿下,您多少年如一日,都是清粥素菜,今天要换口味?”

    玉衡点头,“不吃那个了,你送一碗粳米莲子粥和一碗血燕粥来,另外,再端些水晶虾饺,盐水牛肉,再端四碟子时鲜蔬菜。”

    天佑睁大双眼,“殿下,一大早的,您吃得了那么多吗?”

    “和你有关?”玉衡的脸色沉下来。

    “没有,没有。殿下吃好,属下就安心。”

    “那还不快去?记得多配几副备用筷子。”玉衡沉声说道,“另外,速去备马车。我要出门一趟。”

    天佑看了看天,眨眨眼说道,“殿下,这天才刚刚亮,你这是要去哪儿?其他府邸里,门都没开吧?”

    “不想去?”

    “不,不不,小人随口问问……”天佑疑惑地打量着他家主子,玉衡被换了魂魄?

    说话行事,完全跟之前不一样啊!

    还有,他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欢喜?

    有啥欢喜的事生了?

    多少年没见玉衡笑了啊,天佑一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怎么还愣着?速去!”玉衡催促一声,转身进了屋。

    同时,关了门。

    看着紧闭的门,天佑伸手挠挠头,“怎么又关门?里头有个女鬼不让人看见?多配几副筷子?难不成,跟女鬼一起吃饭?”

    ……

    就在玉衡吩咐天佑备早点时,长宁已经换好了衣,洗漱好,正站在床边的桌边挽。

    桌上竖着一面书册大小的小铜镜,只能照见她的脸。

    玉衡走进屋里,正看到长宁盯着小铜镜皱眉。

    他莞尔一笑,走到一侧的大柜中,搬出一面一人高的大铜镜来,放在长宁身侧,“用这个照。”

    长宁回头看他一眼,“不必了,我一会儿就会离开。”

    大铜镜也好,小铜镜也好,还不是只梳一次头?

    她以后又不会来!

    多此一举。

    长宁不理会玉衡,玉衡也没有计较,他垂手而立,静静站在一侧,看着长宁梳头挽。

    长宁的头生得极好,又长又浓密,而且十分的黑亮,一直垂于腰际。

    瞧着,像一匹墨色的锦锻。

    他记得,她年轻那会儿,策马疾驰时,长飘扬,英姿飒爽。

    “娇娇的头,跟你的头一样吗?”玉衡想起郁娇,忽然问道。

    长宁正在挽,在镜中看了眼玉衡,冷冷说道,“她的头好不好,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衡王殿下!”

    玉衡:“……”

    不多时,天佑在门外喊着,“殿下,早点备好了,您开下门,小人好拿进去。”

    长宁马上闪身进屏风后藏起来。

    玉衡看着惊吓得跟头小鹿一样的长宁,眉眼间尽是柔意。

    他走到外间开门去了。

    “不必进来了,我想安静吃早点。”

    “是。”天佑将托盘递与了玉衡,退下时,又探头十分好奇地往屋里看。

    不过呢,玉衡不给他机会,很快就将门关了。

    “搞什么呢?这么神秘?”天佑嘟囔一声。

    长宁听到玉衡关门的声音,这才敢从屏风后走出来。

    早点已经摆在了桌上。

    “过来吃。”玉衡浅浅含笑朝长宁点点头。

    长宁往桌上的碗盘里看去,全是她受吃的样式。

    玉衡说道,“我记得,当年你常吃这些,不知你现在的口味变了没有。”

    他将一碗血燕粥放在长宁的面前。

    长宁看他一眼,没回答他的话,坐在桌边,拿起调羹吃起粥来。

    她想说,她喜欢一个人,会一辈子执着的喜欢。

    不喜欢一个人,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动一分的情。

    厌恶一个人,到死都会厌恶。

    玉衡想讨好她?没用!

    长宁不理会玉衡,玉衡也不计较。

    两人默默吃完早点。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亮了。

    正屋门外,天佑的声音又说道,“殿下,马车备好了。”

    玉衡走到门口,没有开门,说道,“你先去府门那里,我随后就到。”

    天佑越疑惑了,玉衡今天,可真是奇怪呀!

    不过呢,他怕问多了玉衡恼火了,应了一声“是”,就离开了。

    玉衡走回卧房,取了件斗篷给长宁,“穿上这个跟我一起出去。我会说,你是楚誉派来的一个暗卫,是来递信的。我送你去郁府见娇娇,娇娇是楚誉的未婚妻,他们二人之间互相派人送信,没人会起疑心的。”

    长宁眸光微闪,将她打扮成一个护卫?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长宁接在手里,穿上了。

    不过,她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偷偷约会情夫的女人?

    说来说去都怪阿辛!

    长宁心中郁闷。

    等她穿戴好,玉衡又打量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遮上脸,就没有回题了。”说着,递了块帕子给她,“用这个遮上脸。”

    “快走吧,我若顺利回去,我就不会怪你撕我衣衫的事。”长宁接过帕子,将脸蒙上了。

    玉衡皱眉,“苏苏,你的衣衫是你自己撕的,我没有撕。”

    长宁冷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自己撕自己的衣衫?少狡辩了,快走!”

    说着,抬着头,大步往卧房外走去。

    玉衡伸手揉揉额头,紧跟在她身后,“好……”

    长宁的个子虽然不及玉衡高,但在女子之中,也算是高个儿了。

    穿上玉衡的衣衫,像个普通个子的男子。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正屋。

    因为才一大早,又有玉衡的吩咐,因此,两人一路往府门口走,沿路上并没有看到什么仆人。

    只偶尔看到远处,有一两个洒扫的仆人在扫落叶落花。

    到了府门口,果然可见一辆高大的马车,停在鎏园的台阶前方。

    玉衡的长随天佑,正站在马车旁,擦着座位上的灰尘。

    见玉衡带着一个蒙面的瘦个子男子走来,惊讶地睁大双眼。

    这人是谁?

    为何穿着他家主子的新衣?

    哎呀,玉衡昨晚一整夜没有开门,难道,跟这个男子在一起?

    原来,玉衡一直不娶妻,是因为喜欢男人?

    长宁见这护卫一直盯着自己看,怕他看穿出她是个女人,飞快钻进马车里去了。

    玉衡淡淡说道,“他是誉亲王的护卫,前来送信的,还不快赶车?”

    天佑揣着一肚子的疑惑,点了点头,“是……,主子,去哪儿啊?”

    “走北街,一直往北走。”

    走北街,一直往北走?

    去哪儿?

    天佑一肚子疑惑。

    ……

    玉衡早些年,每年都会在齐国京城常住。

    因此,他的马车,是齐国皇宫中配给他的马车,他坐着这辆马车,可以在齐国的京城,随意出行。

    因为要去的地方是郁府,为了不引起他人的猜忌。

    马车行到半路,经过一处早市时,玉衡命天佑租了一辆马车。

    给了一些钱,让一个街口巡逻的兵差,将他的马车赶回鎏园。

    他让天佑赶着租来的马车,往郁府而去。

    长宁看到他一路谨慎安排,决定,下次再也不去鎏园找玉衡了。

    太费周折。

    很快,小马车到了郁府的后门处。

    因为是一大清早,后门处的小路上,没有一人来往。

    门紧闭着,长宁还在愁怎么进去,玉衡已经吩咐天佑开门了,“撬开。”

    长宁:“……”这也可以?

    天佑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只薄如蝉翼的小匕首,走上前去拨弄插轩。

    只两三下,门就开了。

    而且,门后无人。

    长宁松了口气,径直往里走去。

    玉衡和天佑紧跟在她身后,也进了郁府。

    天佑随手关了门。

    长宁一愣,玉衡主仆跟进来做什么?

    她想将他赶走,可又怕一出声,让玉衡的随从听出她的女声来。

    她只好狠狠地瞪着玉衡。

    玉衡却淡淡说道,“你去向四小姐传话。我呢,要去会会郁丞相。”

    长宁微怔,他要去见郁文才?

    做什么?

    玉衡看到长宁眼中的疑惑,冷冷说道,“他似乎,活得太过于逍遥了,让本王,十分的不喜!”

    ------题外话------

    玉衡:唉,日子无聊,好想打人,打哪个心情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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