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十分的窄小破旧。

    屋子里,只有一张断腿的桌子,和一把免强可以坐,但不知有多少年的椅子。因为椅子的木头上,花纺都被磨损得看不清了。

    窗扇耷拉着,掉了半边,窗前的葡萄藤,已经伸长到屋里来了,肆意地长着。

    门口的台阶上,也长满了荒草。

    这屋子处的位置偏僻,是一排房舍的其中一间。

    显然,是仆人们曾住的地方。

    长身而立的楚誉,站在屋子的正中央,越显得屋子的低矮。

    楚誉?

    他心中冷笑着,这是来看他的笑话来了?

    他岂是个那么容易被人笑的人?

    他努力地坐正了身子,即便是阶下囚,他也不认输!他将自己坐成了一个太子的模样,仿佛,这冰凉的石板地,是张华丽柔软的榻。

    他高傲地,冷冷地瞧着楚誉。

    “是你?”裴元志微微扯了下唇角,冷冷一笑,“呵——,你果然藏在丰台县里。怎么,是不是你的女人死了,来找本公子报仇来了?”

    楚誉的目光微微缩了一下,大袖子底下的手指,捏着关节,轻脆作响。

    他没有说话,只拿一双仇恨的双眼,看着裴元志,看裴元志如何濒死挣扎。

    “楚誉。”裴元志又一笑,目光变得悠远起来,“当年,咱们两个还只有一桌子高的时候,有一次,一起到长房的太祖奶奶那里玩。”

    “……”

    “太祖奶奶是个瞎子,会摸骨算命。大人们让我们并排站在太祖奶奶的面前,不说话,只让她摸。她摸到了我的手,说我将富贵逼人,后来摸到你的手,说你孤身终老,英年早逝。”

    “……”

    “看,她说对了,我的身份,果然是富贵逼人,而你呢,哈哈哈——,果然孤身终老了,你想林婉音,林婉音死。想郁娇,郁娇死。我得不到的女人,你也别想得到!”

    “郁娇没有死,那个蠢女人,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能吃能喝能玩。嗯,还能洞房,如果她愿意的话——”楚誉往前走了两步,扬了扬唇角,冷笑道,“另外呢,告诉你一些事,裴家的太祖奶奶,当时并没有瞎,她只是不想看到一些事和一些人而已,在装瞎子,哄别人开心,胡说八道而已。明白吗?”

    裴元志的脸色一变,

    楚誉将身子微微往前伸,俯身看着裴元志,“而且,林婉音没有死!她活着!本王绝不会孤老终身。”

    “……”

    “她许下承诺,这辈子非本王不嫁。本王等她十二年,等她两世,一番苦心果然没有白废。”

    裴元志想到刚才,在正德帝的屋子里时,楚誉跟他说,林婉音没有死,且亲口跟他说,并不喜欢他。

    他的脸色旋即大变,他不承认这件事!

    林婉音的心里,怎可能有别人?

    不可能!

    在她初初懂男女之事时,他就将她牢牢地锁在身边,她又是个恪守礼仪的人,怎可能看上其他的男人?

    而他又是如此的优秀!京城中,有哪个同年纪的男子,赛过他?

    绝对不可能!

    她的心中绝对不可能有别人!

    更不可能有楚誉!

    他不相信地冷笑道,“你是在自欺欺人!楚誉!她不可能还活着!她成了一捧灰!一捧灰!她也不可能喜欢你!你在做白日梦!”

    他咬牙切齿,歇斯底里。

    “她死了,可又活了!”楚誉冷冷一笑,“裴元志,你知道吗?本王得知她活着,还得感谢你。”

    “……”

    “要不是你,本王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她死而复生地活在本王身边。”

    “……”

    “本王天天能见着,却不知是她,当时,那个狡猾的小女人,还狠狠地虐了本王一番。”

    “什么意思?”裴元志失声问道。

    “你还记得,那个会唱戏的娇娘吗?本王刚刚离京去崇州,在半路上的一间茶馆里,见到了正在唱戏的她。”

    “……”

    “她唱的词,是《落英舞》的曲调。她长得像婉音,她说着婉音曾经做的一些事,说的话。”

    “……”

    “她旁及侧击的告诉本王,这世上有人虽死,但有夺舍而活一说。让本王相信,她是林婉音的再生。”

    “……”

    “只是呢,她学得了皮毛,学不了精髓,三言两语之后,本王就识破了她。她供出,是你教她故意接近本王的!唆使她勾引本王!”

    “……”

    “不过呢,她的所作所为,反而提醒了本王,既然世间有这等传说,那么,会不会有真的事生呢?本王开始留意身边出现的女人,果然——,找到了死而复生的林婉音。”

    裴元志的心跳慢了半拍,颤声问道,“她是谁?”

    “想知道?”楚誉冷笑,“知道为什么桃花湖边会升起那许多的白色孔明灯吗?那是她写的。她在复仇!”

    “她是谁——”裴元志的心,开始无比的慌乱起来,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声。

    他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喊着,林婉音没死,没死!

    可为什么不来找他?

    她在哪儿?

    她可知,他无比后悔地让她死了。

    该死的是林佳兰!不是她!因为林佳兰的狡猾,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林婉音偷听了安王的密谋。

    他不得以的舍了林婉音,可他真的后悔了!

    自从得知真相,她每晚都在后悔。

    “她是郁娇。”楚誉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说什么?”裴元志身子一软,两眼顿时没有了光泽,没一会儿,又失声大叫,“不,不可能!你在骗我,你在骗我!你拿一个将死的女人,来骗我,叫我故意心痛,当我是傻子?”

    “本王没有骗你!”

    “楚誉,你这个卑鄙小人!”裴元志怒骂起来。

    他刚才打伤了郁娇,不知生死,楚誉却说,林婉音是郁娇。

    这是在故意折磨他!

    “你不相信?可由不得你不相信!”楚誉继续冷笑,“郁娇头一次来京,就去了林家。那晚,你也去过了林家长房,你忘记了么?”

    “……”

    “空了多天的落英园里,忽然响起了琴音。那只《落英舞》的曲子极难弹,世间只有她会,你就没有怀疑过?”

    “……”

    “想来也是,你哪有心情去怀疑呢?你当时正在跟林二小姐你侬我侬着,在和她的丫头滚花枝。她厌恶之下,哪肯让你知道,那是她来了?”

    裴元志的心,开始狂跳起,原来,她那天就回来了。

    她看了他和林佳兰在一起?

    楚誉继续讽笑,“还有,她跟景家人亲,不跟郁家人亲,她拼尽全力要为林婉音洗冤,找寻林伯勇,跟林世安一家子势不两立,为恢复林家长房的样子,努力奔波着。你就没有怀疑过?”

    “她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为什么不跟我说,她是林婉音?”裴元志盯着楚誉,大声怒道,“是你挑拨离间的,对不对?你挑拨我们夫妻,你这个小人!”

    “夫妻?”楚誉更笑了,“你当她是你的妻吗?”

    “……”

    “在丰台县那间茶馆里,本王请你喝茶时,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她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吗?说,不提也罢。”

    裴元志面色一僵。

    楚誉继续冷笑,“她死后,你马上同意娶林佳兰,通房小妾不停地往屋里放。为娶景小姐,不惜使着卑鄙的手段。将她对你七年付出的感情,又放在了哪里?”

    “……”

    “而且——”楚誉冷笑,“你还想娶这一世的她,只为了她背后的势力,叫她又厌恶又寒心,她怎可能出来见你?”

    裴元志闭了下眼,心中懊悔不已。

    为什么,他没有去想,郁娇就是林婉音呢?

    难怪——

    自从林婉音死后,郁娇就变了,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是胆怯的,而是充满了愤怒与仇恨。

    她处处跟他作对,只为叫他身败名裂,只为叫他不得好死!

    她竟然,这么恨他?

    心慌之后,又是愤怒与不相信。

    郁娇,郁娇——

    这名字如钝刀,在缓缓地割他心头的肉。

    她刚才,为救楚誉,不惜挡着暗器,她愿意为楚誉死,却不愿告诉他,她是林婉音。

    裴元志的心,前所未有的烦乱起来。

    “裴元志,七年前,景夫人落水,她跳湖寻母。当时救她的,是本王,不是你吧?”楚誉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你将功劳据为己有,将她的心抢去!到头来,却又不爱!既然不爱,为何要抢,为何要害?你寒了她的心,还要她出来见你,你也配?”

    楚誉望着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森然冷笑。

    他早就想拆其骨,剁其肉,若不是要除永安侯府,不能因小失大,他早就叫暗卫暗杀了裴元志!

    让裴元志多活了三个月,是他今生最大的容忍。

    裴元志赫然看他,神色大变,“我想跟她道歉,我想见她。”

    “你不配!”楚誉冷笑。

    “我想知道,她现在好不好,她有没有性命危险,楚誉,你不能自私!”

    “本王就自私了,怎么着?”楚誉大怒,“她这辈子,生,死,都和你无关!本王会护她一辈子!”楚誉拂袖转身,“灰宝——”

    蹲在门外的灰宝,嗖地一下跳进了屋里,摇摇尾巴,讨好地看着楚誉。

    “你在本王面前过誓,保护不了你主子,你自己跳进锅里,让本王炖了!如今你主子受伤,是这人害的,你该怎么做?”

    “老子咬死他!”灰宝龇着牙,面露凶相。

    “看你表现了。”楚誉听不懂它说什么,但看得懂它的表情。

    他放心地抬步往外走去。

    已经低落到尘埃里的裴元志,已经不配他亲自动手。

    裴元志身受重伤,看着楚誉的背影,大声怒道,“郁娇究竟有没有事?”

    楚誉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凉凉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你亲自打伤她?你还有脸问?你拿她做威胁,引本王现身,你还有脸问她生死?你根本不配知道!她的这一世,跟你毫无关系!”

    “……”

    “另外呢,告诉你一件事,你是正德帝的儿子,只不过,本王做了下手脚,给左太医提了个醒,叫他说了几句慌话。生性多疑的皇上,就信了。”

    “楚誉,你这个小人!啊——”得知自己大败的原因是楚誉搞的鬼,屋子里的裴元志,歇斯底里地怒骂起来。

    但是呢,灰宝将他骂人的话,堵了回去。

    它一口咬到了裴元志的脖子上。

    因为裴元志是在重伤之下,没有还击之力,灰宝又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这一口,直接咬穿了他的脖子。

    “楚誉——”他愤怒的咬着牙,含糊地吐了两个字,“我不会甘心的!”

    楚誉竟然叫一只畜生来杀他!

    这是对他莫大的羞辱。

    “你……你别得意,有人……有人在暗中……,呵呵……,你得意不了多久,你们这些人,郁娇……,你……我……,都是他的棋子。”

    已经走了十来步远的楚誉,听到裴元志的话,脚步一顿,又飞快地折回了屋子里。

    “那人是谁?”

    “想知道?”裴元志笑,因为嗓子被咬破,吐字艰难,语音含糊不清,他的唇角浮着讽笑,“呵,休想,我……不会说的,你看着我伤心见不着娇娇,我……我看着你焦急,多好,我们……扯平……”

    楚誉咬牙,伸手按着他的穴位,试图止着他不停流着的血,“说,是谁?”

    裴元志却笑笑不说,没一会儿,他大吐了一口血,身子渐渐僵住了。

    灰宝的牙齿是带有毒素的,几口咬下去,除了血会流得更快,身子也会渐渐变僵。

    他本身就中了郁娇一刀,此时的裴元志,不仅身子僵住了,连呼吸也僵住了。

    灰宝仍在不甘心的咬着。

    “别咬了,他死了。”

    呸——

    灰宝吐掉了嘴里的肉,拿嘴巴在一旁的葡萄叶儿上擦了擦,擦掉了血渍。

    楚誉走到它面前,蹲下身来,“灰宝。”他眯着眼,盯着这只懂人语的小兽,“在娇娇的身边,你有没有现什么,可疑的人?”

    灰宝吓得身子一抖,然后,摇摇头。

    “有没有不怀好意的人?”

    灰宝眨眨眼,呆站着:“……”表示,不知道。

    楚誉指尖一转,一只小小的匕首现于手心。

    擦——

    插进一块断木板里去了。

    然后,楚誉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拿匕首扎着木板,没一会儿,将一块木板扎得稀巴烂。

    “看见了吗,你要是敢背叛娇娇,你的将来,就是这块木板,本王不炖你,炖你太便宜了,本王会将你,扎成肉渣渣。”

    嗷唔——

    灰宝趴地上去了,将头埋进自己的两只前爪里,“好可怕呀——,楚誉简直是阎王。”

    “知道怕就好,老实一些,听话一些,不背叛,你会天天有鸡腿吃。”

    灰宝:“……”

    ……

    楚誉忽然出现在丰台县令的别庄里,丰台县令是没有惊讶的,因为他早就知道了。

    惊讶的是其他人。

    正德帝是震怒的,楚誉忽然出现了,难不成,就一直藏在这里?

    他究竟想干什么?火药爆炸的事,他究竟知道多少,有没有参与其中?

    顺王和景王不操心这些事,正德帝怎么安排,他们二人怎么做。

    谁当皇帝谁多操心,他们二人时常这么想。

    正德帝火时,两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楚祯虽然感到意外,但是和楚誉关系好,不希望他被罚,也帮着楚誉说好话。

    郁文才是墙头草,说话含糊,为了不让人抓着把柄,不说楚誉好话,也不是他的坏话。

    瑞王是老好人,总在几个堂兄弟中间调和说好话,就怕他们起了冲突,打起来了。

    他跟正德帝说,其实,打败安王的人,有一大半是楚誉的功劳。

    先皇送给楚誉的别庄,安在丰台县,庄子里的仆人护卫们知道这里出事,全都出动了,杂在丰台县的衙役中间,一起打败了安王的反兵。

    楚誉为什么会忽然回京,也是楚誉的护卫猜测着这里要出事了,写了飞鸽传书叫楚誉飞快赶来。

    瑞王又说,要不是郁娇舍命一救,要不是楚誉来得及时,正德帝会儿已经被裴元志刺死了。

    正德帝听着瑞王的分析,没法反驳,谁叫他被楚誉和郁娇救了呢?

    太医给正德帝包扎了伤口之后,正德帝将几人全都叫到了他的床榻前。

    刚才,楚誉来找他,说是郁娇病危了,伤得很重,快不行了。

    一直昏睡着,说着胡话。

    楚誉心疼郁娇,说她如花年纪,没有嫁人就死掉实在于心不忍,想在她还有一口气的情况下,将婚书拿给她看,圆她出嫁的梦想。

    正德帝是不愿意的,这是赤果果的要挟!

    郁娇当配更好的人,怎么配楚誉?

    可面对一个将死之人的要求,他怎能反对?

    他担心回了京城,朝臣们一起弹劾他。

    “郁娇真的伤重了?”正德帝看着眼前的几人,厉声喝问。

    景王看顺王,顺王看楚祯,楚祯看他老爹瑞王。

    瑞王得了楚誉的暗中警告,说,要是不帮着说好话,会将瑞王做生意亏了十万两银子的事,说与瑞王妃听。

    这件事,瑞王没敢告诉自己王妃。

    瑞王是妻管严,想到自家王妃凶狠的脸,瑞王妥协了,“唉……”他摇头长叹,“可怜啊,长宁只有这一个女儿。”

    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万一有事,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郁丞相,你女儿的伤,究竟怎样?”正德帝又看向郁文才。

    郁文才如今怕郁娇,说道,“她身子一向不好,刚才又被火器打伤,流了很多血,半张床都红了……”

    也来个含糊其词。

    因为,他压根儿没有去看郁娇,关于郁娇的伤势,他是靠猜的。

    说完话,他低下头去。

    正德帝又叫过左太医。

    左太医被楚誉抓着一个把柄威胁着,连裴元志的身世都敢说慌,何况是郁娇的伤势?于是,也跟着顺王几个说,说得模棱两可的。

    正德帝抿着唇,默了半晌,这才唤过王贵海。

    “王贵海。”

    “是,老奴在。”

    “拟旨——”

    ……

    郁娇的小园。

    睡了一夜,郁娇的精神,比昨天好了许多。

    虽然她的脸颊依旧苍白着,但眼神明亮。

    火器打伤的虽是肩膀,但必竟是伤,挖出火弹的铁外壳后,郁娇当时不觉得疼,事后,很是疼了一会儿,疼得脸和唇角都白了。

    急得楚誉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哄也不是,只在屋中转圈,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他想到了赐婚的事情,这才让他度过了焦虑的一晚。

    因为,在二更天时,正德帝派人送来了赐婚圣旨。

    婚期么,由他自己定。

    他光明正大的搂着郁娇睡了一晚。

    只可惜,郁娇因为疼痛着,一直昏睡着,浑然不觉,有人对她动手动脚,不老实了一晚上。

    清晨的阳光,从窗子外射—进来,一室明亮。

    霜月服侍她洗漱后,笑着走出去了。

    因为她肩头伤着,所以,她洗漱后,又躺回床上去了。

    不一会儿,楚誉端着一只药碗,走了进来。

    药碗只有他手心大小,但药汁满满。

    郁娇看到那褐黑色的药汁,心中一苦,脸色更白了。

    “楚誉,我可不可以不吃药,一点点外伤而已,没事儿。”她眨着清澈的大眼睛,一脸求饶,十足的小可怜样儿,“晚上,你可以搂着我睡。嗯,不穿衣也行,反正天气热。”

    以美色诱惑,只为不吃药?

    楚誉心中冷笑,想得美!

    他已经可以明正言顺的搂了,不过呢,这件事,过一会儿再跟她说。

    楚誉看了她一眼,眉尖一皱,没说话,将药碗放在床边小柜上后,俯下身眯着眼看她。

    “要我亲自喂?嗯?”

    郁娇眨眨眼:“……”

    “也好。”他端起碗,自己抿了一大口后,放下碗,然后捧着郁娇的头,面向自己。

    他将自己的唇压在她的唇上,舌尖撬开她的唇,将药汁送进了郁娇的口中。

    郁娇:“……”正当她苦得皱眉头时,一枚蜜饯,又从他的舌尖,送入她的口内。

    “从此,我们一起苦,一起甜。”

    ------题外话------

    下卷,娇养小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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