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文道:你也感到奇怪了是吧,皇上对这些流言是放任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是任由它发展下去的。

    顾轻临是聪慧的,从林锦文的话中他很快分析出了眼前的形势。他脸上浮起一丝迟疑,道:皇上难不成是想认下你吗?

    林锦文笑出声,他道:怎么可能。

    从一开始,生性多疑的林锦文便怀疑皇帝对他宠信的目的。他自幼生活在最底层,见惯了人性的恶劣,他遇事都会先想最坏的结果,然后从中找到最好的生路。这次也不例外,皇帝因林锦文受伤突然对他大张旗鼓的宠爱了起来,他的风头直高过宫中的皇子。

    这本身就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他记得书中有关林松仁死死抽打了林锦文后的描写,是又惊又惧的,是惴惴不安的又带着万分后悔的。林老夫人臭骂了他一顿,林松仁顺势便去给林锦文请大夫。林锦文死后,林松仁直接软倒在地上。皇帝后来也顺势灭了林家,再结合现在皇帝对林锦文死里逃生后的态度,他的身份可能还真有点问题。

    但皇帝并不是真心宠爱他的,皇帝并未立下太子,如果他真的是皇帝的私生子,又深得皇帝宠信,皇帝隐着瞒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让他突然成为众人的靶子。

    尤其是在皇宫里经历三皇子的事件后,林锦文越发有这个想法。三皇子鲁莽,皇帝为了他打了三皇子,以三皇子那嘴巴那性情,那后宫所有人便会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三皇子怀疑他是皇帝的私生子这事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被宣之于口。

    皇帝却在这个时候下令让萧如归禁止宫中谈论这个事情,只是自古以来这流言越是被禁止越是会引起发酵,传播的速度也越快。

    林锦文现在敢肯定,几位皇子包括他们身后的亲族,都在死死的盯着他。暴风雨已经到了头顶上,只在等一个机会,便会给他一击的。

    皇帝是昏庸残暴荒淫的,想认下一个私生子,做出来的事也会是雷厉风行的,就算是世人再怎么评价,他也是不在乎的,有私生子这事光明正大承认了,也不过是在他的风流韵事上多添了一笔罢了。

    但皇帝根本没打算认下他,皇帝现在对他这行为就如同在毛驴前面挂了个胡萝卜,明明近在咫尺,就是吃不到。

    皇帝没有亲口承认的事,就算天下皆知,那也不能全是真的,除非皇家子弟都死绝了。

    皇帝给林锦文一个错觉,让他以为自己是私生子,以林锦文那糟糕透顶的性格,惊愕之后觉得自己有这么一层身份,性子怕是更加飞扬跋扈吧。

    林锦文是一个无能的纨绔,是最容易被人利用当做炮灰的一类人。皇帝至今未立下太子,宫里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是成了年的,二皇子身体又不好,大皇子又太过浮躁,皇帝心中不喜。

    皇帝想让林锦文当磨刀石,他想试试他这几个儿子,到底谁能被磨成帝王。至于林锦文,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罢了。

    皇帝先让林锦文得罪有姻亲关系的温家,然后会是别人。等皇帝把继承人磨成了,林锦文也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根本没有人会为他说话。那时的林锦文被所有人憎恨着,稍微递上个证据都能是踩死他的稻草,无论是哪个皇子登基,他都躲不开一个死字。

    顾轻临看着淡然说出这番分析的林锦文,他是有些震惊的。他对这件事也有点怀疑,但根本没有想这么多,结果身在水中的林锦文却想得这么深这么远也这么可怕。

    林锦文看着神色有些恍惚的顾轻临道:你是不是在想,皇帝做事手段虽然残忍了些,但他对皇子一向宽容,如果我真的是他的私生子,那怎么也不至于落下这个结局,是不是?

    顾轻临眼睛亮了下,他道:这事儿的确有些想不通。

    林锦文微微一笑:估计皇帝和林大人都不敢确定我的身份吧,所以当个炮灰最合适。

    顾轻临虽第一次听说炮灰二字,但也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林锦文脸上的笑容有些冷,当年林松仁救过皇帝,而后扶摇直上颇得皇帝宠信。昏聩荒淫,这四个字其实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柳氏貌美,皇帝被救后肯定见过她的。

    而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但林锦文想,发生了什么事柳氏也是不知道的吧,所以后来还能柔情,还能蜜意,在有了身孕后还能欣喜。

    这事关键还是我母亲身上,哪有身为母亲不知道孩子年岁的。我母亲和父亲感情一直很好,直到我满月后,性情才突然大变,以至于甚至要亲手掐死我。林锦文为了在这个大周好好活着,每天晚上他翻来覆去的琢磨自己看了那一页的小说,只是他当时微醺,大致情节还记得,就只能就着这些从里面扣出些点真相:就算她是听闻了边关父兄战死的传信,也只会悲伤的伤及自身,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婴儿下手?

    柳氏肯定是突然知道了某种事实,一时接受不了。她性子刚烈,人也许是疯了,也许不是,但最终她死了。她死前的行为被传的那么疯狂,多疑的皇帝便越发怀疑这孩子的身世。

    而林松仁呢,这些年他捧着林锦文溺爱着林锦文,甚至还把林锦文送到了御林军中,让皇帝偶尔能看到他。林锦文刚来时就纳闷,真疼爱干么送到御林处,随意捐个小官庇护着不是更好?现在想来,林松仁也许是在提醒着皇帝林锦文是谁。

    林松仁对林锦文唯一出格的也就是那天林老夫人的生辰,他抽打林锦文,许是喝了酒,许是想起了以往,下手很重。酒精麻痹人神智,林锦文身世有问题,林松仁心底怕也是有恨的,但他绝对没有想要林锦文的命,所以事后才惊惧害怕。

    林锦文说的轻巧,顾轻临心情复杂。他双亲感情一直很好,以至于父亲去了,父姆因伤心过度跟着去了。他在温家过的小心翼翼,但有外祖母在,到底没谁会在面上给他难堪。至于私下里,能不能躲过去,那是他本身的能力问题了。

    林锦文看顾轻临在沉思,他半认真半轻松道:不过这也是我的猜测而已,真相如何,有待查证。现在我们身边虽然群狼环伺,危机重重,但暂时没有人敢动我们的。我们现在只能在这暂时的时间里找一条生路,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这后院可不能起火的。

    顾轻临望着他道:你就不怕我告知温家你说的这些?这样我至少有别的生路。

    林锦文道:自然是不怕的,你不是那样的人。如果顾轻临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他受了委屈嫁入林家,肯定会把所有的怨气不幸都归结到林锦文头上。但他没有,他在有限的范围内,争取属于自己的利益。

    再者,顾轻临对温家感情复杂,从上次刘家的事就可以看出来了,这种事他绝不会说给温家人听的。

    顾轻临听了这话没吭声,林锦文起身道:你好好想想,我先出去了。他说的东西太多太复杂,也需要顾轻临独自消化消化。

    林锦文今日说的这些,其实也有故意示弱的成分在,身世悲催可怜些,总是更容易让人心底放松,更容易达到目的。

    顾轻临等林锦文走后,他缓缓坐起身靠在床头。林锦文其实有一点说错了,他对这个孩子的到来虽然有些惊讶,但他是打算留下的。

    事情已出,多说多悔恨都无意义,他在没有能力前也需要一个孩子帮他立住在林家的地位,他又不愿意和林锦文同房,这孩子来的算是时候,要不然过两年林家说不定会以此借口把他休了。

    至于有了孩子,林锦文日后如何,他都可以不管不问。他当时说不知道要不要这个孩子时,是故意引起林锦文的注意和同情,他才能站的更稳当。

    这些天他发现林锦文根本不是传闻中的那样,这人反而很有责任心做事也相当体贴。顾轻临要这人因这个突来的孩子想起那荒唐的往事,想起他的无奈。

    他算计着林锦文,只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些事。

    第22章

    林锦文离开后便喊了玉竹和三七回去照顾顾轻临, 三七和玉竹听到他的话离开的脚步比往常急促了几分。林锦文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 心下有些感慨。

    说来顾轻临身边有三七和玉竹这样为他着想的人, 林松仁跟前也有林老夫人和梅氏, 整个林家就他身边什么都没有。换个角度来说, 他和顾轻临算是一体的,身边也就只有三七和玉竹这几个人罢了。

    现在林家,或者说林松仁他们还不敢对他如何,甚至要捧着他的。但他们处的位置太危险了, 有天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林松仁和他们翻脸, 他们连逃出林家的力量都没有。因为林家的下人不会听从林锦文的,只会听从林松仁、梅氏甚至是林老夫人的。

    想到这些,林锦文觉得有那么点点心虚,因为他刚才还那么铿锵有力的向顾轻临保证, 他们一定会找到出路的, 现在这出路看起来是一点都没有,四周环境倒是恶劣的很。不过林锦文很快就平息了心底这点没出息的想法, 他本身也是从社会最底层爬上来的, 那时他也是处在泥垢中, 后来也不是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吗?

    虽然这次事情会牵扯到死亡,但总好过刚出场三百字就死翘翘的好吧。林锦文身上就有那么一个特性, 像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很有韧性无论什么境地都会努力活着。

    林锦文也很清楚自己目前最大的优势,那就是皇帝的宠信, 外人不着痕迹的拉拢和不明真相人的敬畏和巴结,这里面说不定就藏着他翻身的机会。如果经过了努力,真有那么一天,他面前还是只有死路一条,他肯定会先安排好顾轻临的。

    总不能让他跟着自己陪葬的。

    在林锦文思考着自己该走的路时,玉竹正端了刚熬好的莲子粥给顾轻临。顾轻临刚才吐的太厉害了,胃里太空,这么饿着也不舒服,所以能吃点东西是最好的。

    这粥只是粥,里面并没有放其他的东西,顾轻临到底是有些饿了,便趁热喝了起来。玉竹看着顾轻临还有些泛白的脸,有些心疼。如果搁在以前,顾轻临吃东西哪会这般小心翼翼的。

    等顾轻临把一碗粥喝下,他和玉竹都松了口气。玉竹把碗收拾好,按照以往,她应该离开的,但这次她并没有,而是一脸犹豫不安的望着顾轻临。

    顾轻临抬眉道:怎么了?

    玉竹低声道:少主君,姑爷他是不是不喜欢孩子?这话其实她身为一个丫头不该问出口的,但她跟在顾轻临身边这么久,实在是担心的很。当初顾轻临在林家出事,她和三七本来要被温老夫人给打死的,是顾轻临开口饶过了她和三七的。当时她就想,自己这条命就是顾轻临的。

    今天她其实也不确定顾轻临是不是真的怀孕了,但看着梅氏那一副狰狞想要找事的模样,她还是把没有确定的猜测说了出去。

    玉竹心底是真心盼望着顾轻临能过的好的。

    顾轻临垂眸道:没有的事,不用担心。只是他越是这么说,玉竹越觉得他是在说谎,因为玉竹也明白这个孩子在什么情况下有的。

    顾轻临也没有多做解释,有些事别人都以为是那样,你越说她们反而越不信,倒不如让事实告诉她们真相。于是顾轻临道:你去请林锦文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玉竹嗯了声,转身离开。

    林锦文听到顾轻临想见他,心底还是有些诧异的。他自然不认为顾轻临在极短的时间内把那些事情给消化的差不多甚至想清楚明白了,所以他有点纳闷,顾轻临找他做什么。

    顾轻临看到林锦文后道:家里不是备好去温家的礼了吗?时间正好,我们这就出门吧。

    去温家?林锦文愣了下,随后他一脸正色道:你现在身体不是不舒服吗?好生在家里躺着歇息,我自己去,顺便报喜。你跟着去也是被我连累,这后宅人嘴本就碎。温老夫人,不,外祖母现在心里正难受,正生我的气呢,肯定也不愿意见我。她心情悲痛肯定关注不到你,你免不了被人怠慢,也有人在你耳边说一些不中听的。

    上次在温家,林锦文明显感觉到温老太爷和温时靖对顾轻临的存在表现一般。温良对顾轻临还算担心,但温良到底是男子,顾轻临又是个小哥,该避的嫌温良还是要避讳的。

    林锦文虽然对古代一些人踩高捧低的是没怎么见过,但在现代社会,他见多了这样的事。这么说起来,顾轻临在温家生活,也只不过是指望着温老夫人的脸面过活。容易不容易,都是别人一句话一个表情的事情。

    我同你一起去。顾轻临望着他似笑非笑的道:既然是喜事,你我之间又有隔阂,我去温家趁机哭诉一番,也是没有人会因为这点小事为难我的。

    林锦文一听他这话,便明白了他的打算。林锦文看着顾轻临,突然道: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这性子应该不是那种喜欢把委屈说出来甚至放大的人。

    顾轻临脸上的表情明显愣怔了下,他反问道:你向来厌恶我又嫌弃我的相貌,又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性子?他说起这些讽刺之言毫不留情,这话毕竟是林锦文曾亲口所说的。

    这个黑锅无论如何林锦文都背定了,他皮厚肉糙面不改色的说道:早知道有天我会娶你当你媳妇,那话我怎么会说出口?

    顾轻临看着他不语,心底对林锦文又有了一层新的了解。

    最后林锦文同顾轻临一起去的温家,不过在入门时遇到点小插曲。

    门房看到两人后,站在门口,脸上陪着笑,只说他们今日来的不凑巧,说是老太爷和温时靖刚刚入宫,温良又去国子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林锦文看温家想用一个小门房把自己拦下耍脸,他顿时便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顾轻临道:你不是说外祖母病了吗?外祖父和舅舅就不说了,他们是官得上朝面见皇上。这表哥怎么也不在外祖母身边伺候着,也够不孝的,读书都比亲祖母的病还重要。还好我们来了,还能陪外祖母多说两句话呢。

    门房听了这话只想用棍子糊他一脸,他们家温良少爷那可是出了名的才子,为人又孝顺,林锦文这个斗大的字都不识几个的人,哪来这么大的脸和温良比。温家在朱雀街上,这周边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但也有人来来往往的行走。

    林锦文这声音不高不低的,经过的人也是能听得的。门房知道若是因此传出温良不孝温老夫人,他们家这二夫人能扒了他身上的皮,要他半条命。

    至于林锦文门房是不怕得罪的,于是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表姑爷这话就不对了,小少爷自打老夫人病了之后,一直尽心尽力的在身旁伺候着。表姑爷就不同了,也只能得空前来探望探望。这要说孝心,还是小少爷有孝心。

    林锦文顺势点头怅然道:你这话说的有理,只是我也不姓温,到底是不能一直在外祖母身边照顾着的。但你说,我要改成温姓吧。我爹他这么心疼我,宁愿一头撞死在温家门前那对石狮子跟前,也不愿意的。

    门房被林锦文这莫名的回答惊呆了,他只是说林锦文没孝心,什么时候说要让他改姓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们温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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