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一朝得空,斩草除根那便是养在身边的蛇,蛇过龙门,便成龙。可以作为利刃披荆斩棘,亦要在其欲跃龙门时一击杀之。

    外面响起告退声,然后脚步声渐渐远了。

    冉苍闭目躺在床上,睡意渐浓,不久却听见有通报声。

    冉苍张开双眼,响起自己小憩前未曾告诫侍卫公公不许旁人打扰,被惊扰了好梦,有些恼怒。

    报皇上,外面是吴御医。

    孙公公回来禀报,冉苍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声音微微嘶哑,让他进来。

    不一会床帐上映出了一个影子。

    何事?

    皇上!吴御医连忙从袖中拿出一卷纸,递给一旁的孙公公,孙公公好生检查片刻,又递给了冉苍。

    这是一剂药方。

    冉苍心头一动,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吴御医适时解释道:皇上,这是臣近日翻阅古籍得来的,据说是可以重塑经脉,不过药效比之前的差许多。这一方子只能重塑,之前的却可以滋养经脉,让经脉恢复到最适合练武的时候。

    不过这方子效果不必那一剂,所需的药草却好找得多。

    冉苍随着一扫,那里面的许多草药国库里便有,不像是之前的方子,有大半都是闻所未闻的药草。

    效果不如便不如罢,冉苍但凡做事情就要做到最好,可是现在不得不将就,能将经脉重塑便是万幸。

    于是理所应当,吴御医负责这一件事情,所需钱财可佩带令牌直去国库领取,一时之间吴御医门前车马喧嚣。

    ***

    洛书的小日子过得蛮滋润,只是这一次幽冥宝藏之行风云四起,在山洞中的明争暗斗牵扯到了太多事情,众人被伤了元气,江湖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自己的徒儿全都忙碌了起来。

    暗影阁的悬赏像雪花一样飘来,百骨知忙得头晕眼花,连找洛书嘤嘤嘤的时间都没有,就连两个散人子车痕与子车筹,两人一个被请去驱蛊,一个被请去医治,也见不了几面,更不要说最忙的方尚清。

    夜色已深,方尚清房中烛光明亮,给方尚清俊朗的面庞打上一层阴影,有水墨画的韵味,又有古典油画的冲击。

    烛芯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与方尚清翻书的声音相应和,明明是在处理令人头疼的公务,却让人生出了岁月静好之感。

    蓦地,方尚清翻书的手微微一顿,他按按太阳穴,声音多了丝无奈,曲教主,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像是有风做客,吱呀一声,窗户被推开,自窗口翻进一个人来,墨发不束,锦衣黑衫,领口微开,露出脖颈与锁骨,似乎外面正是春意浓时而不是寒风凌冽,他在树下卧于醉榻而不是立于方寸。

    方盟主。

    正是曲青邪。

    乌木折扇合起,轻轻握于掌心,抬眸之间邪气四溢,嗓音低哑,自有一段夺人心魂。

    方尚清将笔轻轻搭在笔架上,起身向曲青邪走去,曲青邪垂眸又看向方尚清,你

    极近。

    烛火轻摇,物什与阴影暧昧不清。

    淡淡的清香,像松枝杂糅了松墨。

    颈间微微的温热。

    方尚清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清香突然变得浓烈起来。

    房间寂静地只剩心跳声。

    曲青邪缓缓抬起了手。

    你

    烛芯发出一声轻响,噼啪一声爆鸣。

    曲青邪双眼猛地睁大,整个人像是受惊的蛇一样一下子窜了出去。

    我、我还有事,方盟主我、本座改日再来!

    最后一个音落下,已在远远之外。

    方尚清维持着双手上抬的姿势呆呆地看着大开的窗户,茫然地扎了眨眼,最后无奈地起身将窗户关上。

    他只是看曲青邪大冷天敞着衣襟,自知说他肯定不会听,干脆就想着给他整整衣襟,怎么就像是自己要杀了他一样跑得没影了?

    自从曲青邪蛇毒好之后,夜夜穿着精美翻窗来访,一改之前不变的衣着风格,或是隆重或是闲适,日日不重样,方尚清本以为曲青邪想让自己参考一下送师父的衣饰,却见这人日日见一面就跑没影,今天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月了

    方尚清只觉得自己和对方的脑回路实在是对不上。

    还有

    方尚清把书扣在脸上,耳朵烧得通红,仰天无声叹息。

    自己这算是向曲大教主表白心意了吧,他这算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

    事情准备地怎么样了?

    冉苍经脉尽断。

    武林呢?

    进了墓的留下了三成,没有进墓的未曾折损。

    混账!

    请您息怒。

    筹备了五十多年的幽冥墓,折进去那么多人,才留下了这几个人?!

    咱们低估了对方的实力,尤其是蛊师,他们手里有四只蛊王,两个育蛊之体也都在。

    折损了多少人?

    幽冥所属只余寥寥。

    一声重重的闷响,是砚台被打落在地上。

    片刻。

    皇,他们已经起疑了,武林盟与魔教都在探查施己教。

    冉苍那边呢?

    冉苍现在自身不保,玄黄军基本都在寻找草药,余下的几个也不足为惧。

    那就先从冉苍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曲青邪:你们以为本座是怂?本座堂堂魔教教主怎么可能会怂!要是本座想,他方尚清

    方尚清:曲青邪,你怎么又跑了?

    曲青邪【快速】:好吧,本座就是怂。

    请大家珍惜现在这个怂唧唧的曲教主,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曲教主显然已经走上了一条变(痴汉)态的道路^^

    第282章

    洛兄,你的伤好了没有?

    宁恒的武功太高,找不到人与他比试,洛书又被二零八八拘着不让乱动,宁恒手痒地不行,觉得一身骨头都松了。

    自门中伸出来一个小脑袋,食指放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松了口气似的跳出来。

    老宁小点声

    洛书做着口型比划,宁恒下意识地跟着左右看,配合地在嘴巴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天地良心,他们两个是真的没打算不遵从八嘱,不过是上次讨论剑招讨论地太兴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别说内力没运,两人屁股都没从椅子上离开,被二零八八撞了个正着之后,黑着脸把洛书提回了屋子,留下宁恒看着洛书像被母猫叼住脖颈的幼猫似的,被捏着后颈一路走远。

    洛书和宁恒顺利接头,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道:老宁,按食谱说我今天就可以活动了,但是小八还没提这件事,我担心他有什么别的安排。

    宁恒也跟着小小声地问:你没有问问小八兄吗?

    洛书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小八去给我做猪肚鸡了。

    宁恒笑着调侃,我发现你们两个现在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饶是洛书自诩面皮厚,也红了红脸,随后又理不直气也壮地叉腰,哪里肆无忌惮了。

    宁恒笑眯眯道,不管,见者有份,我今天要留下蹭吃的。

    洛书一脸痛心疾首,我那个光风霁月的兄弟呢?这个臭不要脸的是谁?快把他放出来。

    两人低声交谈,不时发出笑声,直到洛书觉得脖子一凉,回头看见二零八八和他手里的砂锅。

    洛书:!!!

    宁恒:!!!

    这种感觉,大抵就是和兄弟偷偷跑出来抽烟被老婆抓了个正着,或是和闺蜜悄悄跑出来泡吧被老公捏着脖子提回家。

    洛书在内心狂吼:不对啊!我一点内力都没用啊!只是聊了聊武功招式而已啊!为什么要心虚?!

    然而洛书依旧小心翼翼地瞅了瞅二零八八,然后悄咪咪地挂在了二零八八的腰上。

    没办法,人矮,只能抱住腰:)

    二零八八看见洛书的反应顿时哭笑不得,任由洛书挂在身上,把手上的砂锅放在桌前,冲宁恒问了声好。洛书松了口气,正打算从二零八八身上下来,就被二零八八拖住下腋抱起放在了椅子上,看着洛书一副傻眼的表情,心头一动,揉了揉洛书的长发。

    公子,你今天可以练功了,不过要先吃饭,吃完休息一下再练,宁兄一起吧。

    宁恒和洛书排排坐,乖巧地点了点头。

    宁恒:等等,我为什么要听他的?但是总感觉要反抗的话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二零八八拿过碗碟筷勺,将砂锅的盖缓缓拉开,一阵白雾伴着浓郁的鲜香就涌了出来。

    二零八八耐心地等被禁锢已久的白汽蜂拥而出,被砂锅束缚其中的香气不甘落后,洛书目不转睛地看着砂锅,肚子配合地发出了渴求的哀嚎。

    二零八八轻笑一声,看向洛书,洛书的注意力全在锅上,那按在墨色砂锅上修长玉白的手指被忽略地彻底。

    二零八八有些无奈地在心里轻叹一声,见雾气已经散地差不多,将盖子完全掀开,腾腾的香气在冬日的院落中缭绕飞旋。

    已经切好重滚过的猪肚鸡完全入味,汤色奶白,洛书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入口中,惬意地眯起眼睛,二零八八在汤汁里放了牛乳,喝着久熬的鸡汤与猪肚,入喉顺滑而温和,洛书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鸡肉,先前包在猪肚里熬煮的鸡肉鲜嫩地不像话,一抿就烂,与汤汁一起迫不及待地滑入胃里,一片暖意融融。

    洛书吃得眉眼弯弯,已经无暇说话,只来得及给二零八八比一个拇指,就投入了这场味觉盛宴。他吃饭的时候很认真,带着惬意而幸福的笑意,是厨师最喜欢的客人,能在他们身上感受到自己被重视与认可。

    二零八八柔和了眉眼看着洛书,时不时吃一口菜,好似以心佐饭,哪怕碗里是一碗糙米也甘之如饴。

    宁恒看了看两人,默默地给自己加了一碗汤,一边感受着精神上的饱腹感,一边思考为什么自己要留在这里。

    不过这猪肚鸡咳、确实好吃。

    吃饱喝足,二零八八把试图洗碗的洛书从厨房拎到宁恒旁边,让两人休息一会,顺便晒晒太阳。洛书折腾着煮了一壶茶,又给二零八八温上,欣赏了一会自己的杰作之后躺回美人榻,懒洋洋的样子就像晒肚子的猫咪,看得宁恒哭笑不得。

    洛书煮茶的技术只比他的厨艺好一点点,大抵是因为不需要放各种料的原因,最多是煮的有些浓或者淡了,被茶客痛心疾首着说暴殄天物,还不至于喝了拉肚子。

    宁恒也不嫌弃,喝了一口茶水,看着天上慢悠悠飘过去的一朵云,只觉得岁月静好,惬意地不想去想别的东西。

    老宁,洛书端起茶水,像是闲聊一样,无心提起,冉苍正派着玄黄军为他找草药,你说一个人的经脉断了可以重新修复吗?

    宁恒眉眼没什么波动,像是听见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修复是可以的,不过药材难寻。

    我想也是。洛书躺回了美人榻上,不说别的,想要再重塑一个人的经脉,就要将药庄的九色灵芝露给掏空了,庄主可不会答应。

    宁恒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看向头顶的云朵。

    洛书趴在美人榻上前后晃了晃,又道:人体的经脉果然精细脆弱,不过江湖上重塑经脉的方子居然只有那药材复杂的一剂,我觉得有点不安全。

    宁恒回过脑袋,看向洛书。

    哪怕再滋养的经脉,五十年的囚禁之下,猛然取出囚蛊,也难免受损,再精细的修复,也难免留下暗疾。

    虽然这暗疾他自己都不在意,洛书也不曾多么咬牙切齿地提起。

    暗疾就是暗疾。

    洛书不允许在健康问题上存在一丝半分的将就。

    宁恒笑了笑,只觉这冬日的太阳暖意催人入眠,他看向洛书,那就要仰仗洛兄试出一剂新药了。

    宿主,该休息了。

    马上就好。

    洛书盯着面前的药炉,里面褐色的汤药翻滚,不时冒着细小的气泡,气泡爆裂,携带着香气升起。洛书嗅了嗅,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为什么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这不科学。

    洛书摇着扇子控制火候,火焰忽高忽低,那香气也随着越发浓郁,一盏茶后,洛书停手,整个屋子都已经是令人目眩的香气。

    二零八八走过来,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洛书期待地看着二零八八,小八,效果怎么样?

    二零八八沉吟片刻,道:有温养经脉的效果,但是还不够重塑。

    我可以喝吗?

    可以、不过

    二零八八一句话没说完,就见洛书豪迈地端起碗一饮而尽,接着脸就皱成了一个包子,想吐又不能吐,泪花都出来了。

    二零八八连忙拿了一枚蜜饯送到洛书嘴里,将剩下的半句说了出来,不过味道宿主可能不会很喜欢。

    洛书:动手能力大进什么的果然是我的错觉:)

    洛书看着剩下的半锅,决定一会给老宁送过去,好兄弟就要有苦同吃啊对吧~

    宁恒:不是这种苦吧!

    洛书仰头靠在二零八八身上,叹气道:一个月了也没什么进展。今早他看柳枝都抽芽了。

    二零八八摸摸洛书的脑袋,不急。世上药物千万,要找到能代替那张药方中的药材何其难。

    这段时间武林中揪出来了不少施己教的人,听小清清他们说,这些人多是有所求,或是郁郁不得志的。

    若是贫,便许以钱财;若是贪,便许以权势;若是欲求得武功,便许以功法,或是干脆提升资质,就像当时的云兰阿荼一样,甚至有些在江湖中颇有名望的人都是施己教的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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