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懂是一回事,理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次冉穹打的主意,分明就是一步步瓦解暗影阁。

    兰追气鼓鼓道:我很生气,兰锋也很生气,所以我们就把冉穹的寝室书房逛了一遍,然后就发现了一道暗门,那门上的锁比皇库还要复杂,里面有铁器撞击的声音,我一靠近里面便停了,我想能把人锁在这里,里面的人肯定很重要,就想把人偷出来。

    洛书知道,这个逛一遍肯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逛一遍,不过他现在对暗门更感兴趣,然后呢?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他不记得自己教过这门技术啊。

    兰追道,暗影阁有一个杀手,原本是江湖第一神偷。

    洛书了然,顺便感叹了一下暗影阁的第二产业多样化。

    打开门之后,就发现宁前辈被锁在房内,正在磨手脚的锁链,我确认了宁前辈的身份,便将他带了出来。

    原来五十年前宁盟主失踪,是因为被那皇帝给囚禁住了。

    里面还有种种疑团,却要当事人醒了才能知道。

    兰追说完看向洛书,露出了如同孩子一样求夸奖的神情,看得洛书心里一软,只是手还没摸上徒儿毛茸茸的脑袋,就听见楼下传来了喧哗声。

    怜儿你受苦了,快些随我们回去吧。

    这些黑心的玩意儿,白天夜里的让你忙活,跟娘回家!

    要我说啊,这里环境也不错,怜儿每个月应该能赚不少银子吧?你看,现在家里要盖房子,好歹养你这么多年,也不让你出多,一两银子行吧?

    洛书皱眉。

    推开窗户向下看去,就看家了一群男女,在前面赶人的洛晴,和被围住的月怜。

    竟然敢对小怜下手,这群吸血鬼是嫌自己命长吗?!

    洛书怒气上涌,青衣飘飘,自窗口一跃而下。

    第104章

    小怜!

    月怜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下意识地抬头看,就看见一个容貌颇为眼熟的人从天而降,动作熟练地将他抱了起来。

    月怜看了看洛书,不确定地问,小洛?

    嗯!洛书亲昵地蹭蹭月怜的脸颊。

    明明是成年的外貌,月怜偏偏看到了两个月前,那个六岁孩子的影子。

    是吃了那个叫金阔拉的东西吗?虽然小洛说过自己修炼的功法特殊,但是这长得也太快了?

    洛晴见洛书来了,不由得松了口气。然而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激怒了来人,那一行人中,尖嘴猴腮的夫人嗓音尖利。

    是不是就是你这个畜生!之前有官兵大老爷把人都送回来了,只有我家的怜儿没回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使了什么手段强留住了怜儿!

    此言一出,不论是大堂食客还是路过行人,都惊诧地转头望了过来。

    谁不知道这醉仙楼的前身是南风馆,若是这个孩童原来是南风馆的小厮,那现在不回家,是不是

    声音切切,将几人围住,那妇人见有人赞同她的观点,面上闪过一丝得意,转脸却抹起了眼泪,那些杀千刀的畜生,我苦命的怜儿怜儿,快到娘这里来,你受苦了!

    她张开双手期待地看着月怜,月怜把头扭向了洛书的一边,妇人的脸色一僵,恼羞成怒地看向洛书:你是不是威胁怜儿了?你这个狗娘养的畜生!

    人的心理总是偏向弱势的一方,妇人这话一出口,难免联想到了糟糕的地方去,看向洛书的目光难免多了几分鄙夷,着实没想到这清朗公子竟是这种人,又看看洛书怀里的月怜,便多了几分可惜,这样精致的孩子,竟然是做那种活计的。

    更有甚者,对月怜露出了垂涎之色,看向他的目光尽是令人作呕的欲望。

    舌头这么长,你也不怕下拔舌地狱。

    洛书阴沉着脸色将月怜的脸扣在了自己怀里,说自己也就罢了,从接手醉仙楼,并将南风馆的小倌留作醉仙楼的厨子时,他便有了这种觉悟。

    可是这样当众说一个什么都没有做过的孩子,这他妈真的是亲娘吗?这娘是月怜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看看众人的反应就知道,这流言要是传出去了让月怜怎么办?

    还有那些心有龃龉的人,月怜本就长得精致漂亮,那些人会顾忌着醉仙楼的名头不敢动手,但是若月怜是顽童的流言流传了出去,那难免会有人有反正他原本就是做这个的,让我,来一次也无所谓的想法。男人最了解男人,哪怕洛书情欲寡淡,也知道有些男的一旦精虫上脑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洛书看向妇人,眼神像刀子一样,似乎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妇人被洛书的目光看得打了个哆嗦,然后径直扯开嗓子尖声嚎叫:我看龟儿子你长得人模狗样,却是个打下半截的赔钱货,今天要是你不把怜儿还给我,那我就要让邻里街坊都知道你做了什么浪荡事!

    说完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挡住了大门。

    洛书被这般泼妇骂街的行径震惊了,第一次正视了来人。

    这一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男子,三十来岁样貌憨厚,看着是哪家的庄稼汉子,有些局促地搓着手。在牛车上坐着的是一个青年,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难以接近。男子身旁是一个男孩,看起来和月怜的年纪相仿,穿的称得上精致,一只手里上下抛着一块石头,脸上是满满的不耐烦。还有一个姑娘,看年龄有十七八了,但却还是姑娘打扮,微微佝偻着腰身。而现在正坐在醉仙楼门前的夫人,两颧骨极高,薄唇吊三眼,看着是极为尖酸刻薄的长相。

    看来是一家子。

    洛书又看看月怜精致的小脸。

    这可真不像。

    洛书觉得事情还是干脆点解决的好,让这个大婶在这里闹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鬼话。

    月怜当初自愿留在醉仙楼,就是摆明了不想回家。既然如此,洛书就也不想说些站着不腰疼、为了你好所以你应该回去的话,干干脆脆地把事情摊开来讲。月怜少年老成,很有主见,洛书不想替自己的小伙伴做决定。

    喂,大婶,你想干什么就说。

    那妇人眼珠子转了转,梗着脖子扯着嗓子喊道:当然是把我的怜儿还回来!

    洛书跳了跳眉,还没有说话,那妇人又忙不迭地补充道:还有给我家怜儿的补偿!我家孩子这么小就被你做了,你至少要给妇人快速地扫了一眼醉仙楼,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可真敢开口要。这哪里是将儿子就回去,这是摆明了的卖儿子。

    洛书气极反笑,还没有开口,那小男孩却先开了口,娘,那个赔钱玩意儿怎么还不说话啊?我快饿死了。说着瞪了月怜一眼,又锤了那姑娘一拳,喂,带吃的了没?

    砸实在了的一拳,隔这么远都能听到咚的一声,听着就疼。

    那姑娘被打了也不还手,瑟缩了一下,怯怯道:现在吃了咱们回去的干粮就不够了。

    男孩起了火气,把手里的石头冲着姑娘的脸就扔了过去,躲闪不及,额角被狠狠磕了一下,鲜血顺着淌了下来,糊住了左眼。

    见了血,男人也只是皱着眉头骂了声晦气。

    重男轻女?

    那为什么还要将小怜卖掉?

    还有那句赔钱货,小孩子最擅长模仿,看来那家子人没少这么喊小怜。

    洛书气的发笑,暗地里戳戳月怜,月怜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厌恶。

    洛书对月怜使了个眼色:能怼不?

    月怜回了个眼神:可劲怼,别和我客气。

    洛书弯了弯眼睛:放着我来。你先别出声,我来泄泄火。

    洛书迟疑是怕月怜对这一家子依旧有什么感情,既然得了话,那洛书就不想给这群人留面子了。

    什么叫还给你们?洛书单手抱着月怜,自怀中掏出了一张纸,当初明明是你们把月怜卖给醉仙楼做小厮,我见他在厨艺之上颇有天赋,便让他跟着醉仙楼的大厨当学徒,卖身契在此,还想抵赖不成?

    胡说八道,我们分明

    娘!

    说了一半的话被坐在牛车上的青年打断,青年阴沉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见笑了,当初因为我的腿受了伤,为了药钱弟弟才自愿卖身醉仙楼,刚刚家母也是爱子心切,误会了阁下。

    这话说得倒是漂亮,一个爱子心切就把前言不搭后语的破绽轻轻巧巧地盖了过去。但是周围的人也不是傻的,已经有人生了疑虑。

    爱子心切?哈。

    洛书把卖身契放回怀里实际上月怜的卖身契早已经被洛书给了月怜,现在他手里拿着的不过是一张白纸。

    但是他笃定对面不会对峙,把儿子卖给南风馆这件事说出来,名声就彻底的坏掉了,还不如顺水推舟地说是把月怜卖到了醉仙楼。刚好,这样月怜的名声也不会受损,否则哪怕月怜干干净净什么也没做,也抵不过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

    哦不,有一点说错了,不是他们卖了月怜,是月怜自己卖身救兄。

    真是兄友弟恭,催人泪下,好像他不放人就是十恶不赦一样。

    洛书放回卖身契,顺手摸了一根糖棍给月怜,又自己叼了一根在嘴里,糖棍一晃一晃,洛书眨眼间从翩翩公子变成地痞盲流,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狠劲,看得阴郁青年瞳孔一缩。

    就像你说的,这个大婶在我楼前破口大麦,口出污言秽语,还坐在地上影响客人进出,是爱子心切。爱子心切就爱子心切罢。

    那你们现在明白了,想起来了,知道了,那你们还有什么事吗?你们挡着我门口,影响我做生意这笔钱,咱们是不是该算一算了?

    配合着洛书,百骨知几人留下的人,在经过了洛晴长达两个月的嫌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他们站在洛书身后,无声地看着这一家子,面目凶狠,好像只等洛书一声令下,就要将几人拿下。

    妇人心生惧意,连忙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梗着脖子,声音却小了好几个度,这、这账不能这么算

    公子。阴郁青年打断妇人的话,冲着洛书笑了笑,本身的气质与这一笑极其违和,脸庞就莫名显得扭曲。弟弟为我做了这么多,每每想起便十分愧疚,这次是想将弟弟带回去。

    带回去?带回去在让你们再卖他一次?

    洛书压下心里的火气,担心地看了看月怜,却见月怜嘴巴一动一动地啃地正欢,让人想起啃菜叶的小兔子,显然这几人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他。

    或者是相信洛书根本不会把他交出去。

    带他回去?洛书转过头傲慢地地扬起下巴,你们当初将月怜卖了一两银子,现在他在我厨房里帮工,学徒的花销还是我出的,每月五两银子,你们想将人带回去,是不是应该先把这些银子给我?

    洛书一副视财如命的商人模样,不给银子不撒手的财迷样子,之前几人心里的清高公子的形象荡然无存。

    阴郁青年和妇人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原本想着这种开酒楼和气生财的大掌柜,应该不屑于和他们纠缠,随便给点银子就能把他们打发了,没准那个小兔崽子也能回来,没想到对方却一副要和他们纠缠到底的样子。

    这个小兔崽子到底使了什么迷魂汤?

    还是他的天赋真的值五两银子?

    五两啊!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一想到那银子是用在这么个王八羔子身上,就心疼得难以接受。

    阴郁青年更是眼角绯红。

    要是他有银子,有钱去打点考官,那现在就是举人!是状元!而不是个穷酸秀才!何必要为了几两银子来做这种事情!

    怎么不说话了?洛书勾着嘴角,眼中没有一丝笑意,我投资出来的醉仙楼未来掌勺,凭什么要白白交给你们?本公子看起来是专门做赔钱买卖的人吗?

    不用了。那憨厚男子开口,笑得憨厚又谄媚,怜怜在这里跟着您也是一条出路。我早就觉得这孩子是个有出息的,在这里当大厨可比和我们似的下地好多了。

    男子搓着双手,看着老实得很,任谁也不会想到,就是他说出了让在做顽童的月怜,掏钱给家里盖房子的话。

    洛书突然意识到,只单单把小怜留下是不够的,必须把这家吸血鬼和小怜完全分开,否则哪怕小怜留在了醉仙楼,也抖不掉身上的水蛭。

    但是小怜愿意吗?一时的回绝和彻底地断绝关系是两码事,当他长大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后悔呢?

    似乎看出了洛书的迟疑,月怜看着他的父亲,一次开了口,我不想回去。

    男子的脸色一僵。

    这话自己说,和月怜说,效果是不一样的。

    洛书说,是强取豪夺。男子说,是爱子心切。月怜说,就是忘恩负义。

    妇人先行发了怒。

    你也不想想这些年是谁养的你这个小白眼狼,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看老娘不抽死你!她脱了鞋扔向月怜,被洛书打下。一颗炒黄豆穿透了鞋底,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圆圆的洞。

    可惜了。洛书看了一眼黄豆,妇人的脸又红又白。

    月怜带上了点笑意,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回去。

    我从四岁开始给家里放牛,做饭,割草,还要照顾弟弟,但是弟弟不用像我一样早起,还能吃饱饭饭,我老实饿着,爹还打我。后来大哥要考科举,就说要把我卖掉,我不肯,我想照顾弟弟,但是还是被卖掉了。

    那一家子几次想打断,洛书一扬手,那几个侍卫围了上去,将几人隐隐地控制了起来。妇人还想再说,被青年喊住,他脸色难看,额上有汗,看着月怜的眼神如同淬了毒,却再也不敢多说一声。

    月怜一反常态,声音又软又糯,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带着点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洛书担心地拿了帕子给他,月怜拿着帕子捂在脸上,好像在擦泪水,却冲着洛书眨了眨眼睛。

    这才像个孩子,不过不是委屈的,而是有点小狡黠的小孩。

    但是我醒了之后,小洛就让我去上学,还让我跟着学做饭,自从开始学之后,小怜就再也没有饿过肚子了。在这里也没有人打小怜,晚上睡觉也不用再牛棚里睡。爹,娘,我、我不想回去,我就是想吃饱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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