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车痕自顾自地将蛊丢入药水,在驱蛊前调整的心境有了一丝不耐。他以为有了雪暮枝的一句话,这些人就不会再打搅他,没想到还是有人乱吠。

    想他自从有了圣手毒医的名头,何曾有人敢在他做手术时打搅?不说他,哪怕是寻常一个大夫出诊,也不会有人这样多次打搅,这些人分明就是不想让他继续做下去。

    看着阿筹全身上下数不清的血痕和过于瘦削的身体,子车痕的目光沉了沉,眼疾手快地再次将一只蛊虫丢进药水,头也不抬地问道:如何?

    子车痕现在遮掩了行踪,在场除了师门几人无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在众人眼中,他就是一个无名小卒,因此这幅态度惹怒了对方好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说了让你住手你是聋了吗?这道声音尖细,越来越近,与之前雄浑磁性的声音全然不同,听地有些刺耳。

    子车痕手下不停,反问道:我为何要听你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说话间那声音便到了耳边,一只枯瘦的手抓向子车痕,动作迅疾如同闪电,五指尖尖,若是被抓实了,恐怕手腕都要红肿起来。

    子车痕不躲不闪,右手还在阿筹身上连点,左手一抬,那放着能将蛊虫完全腐蚀溶解的药水,便端到了对方的手下。躲闪不及,对方大惊失色,锐利的长指甲尽数没入碗中,发出一片嘶嘶声。那人连忙将手拿出来,却发现本应碎石裂地的指甲已经被溶解得七七八八,倒是没有伤到皮肉,可是这指甲就全要不得了。

    对方发出了像刚做完美甲的小姑娘,发现自己的长指甲被折断时的尖叫。

    子车痕被震地脑袋疼,开始后悔自己的举动早知道这人的嗓门这样搞,应该直接让他先哑上一时半刻的。

    你!你竟敢将我的指甲!!!

    指甲留得太长,容易积累过多的污垢,用寻常的洗手方式极难洗净,进食时难免病从口入。

    子车痕将碗放到地上,顺手将新驱出的一条丢进了碗里,这碗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受了刚刚那一击,竟然没有一丝裂痕。

    你

    好俊的功夫!一声赞叹传来,恰好将尖细声打断,听声音竟是最开始的那一声且慢。子车痕抬头,最先看到的是身旁的这人,面白无须,细眉细眼,长得颇为清秀,但是年龄应该已经不小了。子车痕一愣,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看见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袍的人。

    这人像他一样,带着一顶斗笠。但是在这无风无日的血巢,带着斗笠怕是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因为某些习俗或者规矩而不得将脸露与人前,一种就是在隐藏自己的身份。

    黑衣人腰身挺直,气质超群,一举一动之间自然地带着一丝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性,在一身黑衣下是具有爆发力的肌肉,而这一身黑衣看着低调,却是上好的天蚕丝织就,价值千金。这钱财和通身的气势,不管放到哪里都是最引人目光的,这样的人,他理应见过。

    这人!

    子车痕瞳孔一缩,刹那间敛了神态,态度一如之前,淡淡道:不敢当,在下也只是会些粗浅功夫,比不上这位的鹰爪手。

    十指如钩,硬若坚铁,断金碎银,是为鹰爪。若是被抓上一下,定然是连皮带肉血淋淋的一块。这样看来,这人对自己到还是手下留情了。

    黑衣人摇头笑道:少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是我管教不严,冒犯了少侠,还请原谅则个。

    子车痕沉默了一瞬,道:无妨。我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往往对外界变故迟钝,怠慢了这位。

    子车痕配合着那人将这件事轻轻揭过,却接着便继续低头驱蛊,摆明了不想继续聊下去。

    怠慢不得,亲近不得,那便疏远罢。

    可惜这人不知道为何却一反常态地继续道:少侠,这人是你们救下来的,我们自然也不能不顾约定,但是这蛊却也不用尽数灭杀罢?不留下一些研究如何能解蛊?

    子车痕道,那血池里还有一些。

    那池子里的和寄生在人体里的能一样吗?!

    众人内心咆哮,可是谁都不好说出口。

    黑衣人动作一顿,隔着挡风帘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这时二零八八拖着黑红袍来到了子车痕身边,将人扔到地上,又给洛书掖了掖衣角。

    走罢?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答应了洛书明早要热辣汤面,这鸡汤至少要熬上一夜,否则味道便不够了。来时带着两辆马车,将洛书与小六放下绰绰有余,子车痕还可以继续驱蛊。马车内里被二零八八布置得极为舒适,无论如何也比现在躺在地上好得多。

    子车痕点点头,余千年上前将阿筹背起,半夏利落地将东西收拾了起来,子车痕牵过龙宇,几人竟然眼看着就要走,黑衣人又道:少侠这便要走吗?带着三个人,恐怕路上多有不便,可愿与我等同行?

    声音一如之前,二零八八接受到情绪分析器的反馈,抱着洛书的手却紧了紧。

    这人说的明明十分友好,为何却是高高在上的语气?这样听来,倒像是对小辈的勉励,或是对下属的赞扬,却没有对一个医者的尊敬。

    若是洛书醒着,应该已经忍不住怼过去了吧。

    但分析子车痕的表情与动作,他显然是在认出了这人的前提下选择了退让,也就是不能硬碰硬。这样的话,他带着几人瞬移可以吗?

    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的二零八八有点苦恼,身为一个获得人形不久的系统,第一次独立处理与人类的事情,显然有些生疏。

    好在没有让他为难太久,方尚清出了声。

    不知少侠能否信得过我武林盟,可否把这穷凶极恶之人交予武林盟呢?

    二零八八看过去,方尚清露出了一个有点调皮的笑容。

    不管怎么转,人还是自家的。

    第96章

    不过既然武林盟开了口,那魔教自然不能落后于人,紧接着曲青邪带着嘲讽与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盟主,这人也不像是正道的罢?理应交予我魔教才是。曲青邪摇着折扇,嘴角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顿了一下又道,还是说盟主终于想弃明投暗了呢?

    方尚清温和的笑容一下子出现了裂痕,哪怕知道这是自己的师弟,还是很想好好教他什么叫尊重兄长。

    呵呵,方某对晴朗乾坤喜爱得紧,那处阴凉还是教主留着自用罢。

    曲青邪也不恼,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尚清,直到将人看得暴躁,才慢悠悠地摇着头,若是以盟主的资质,来我魔教定然有个长老之位,真是可惜了。不过既然盟主不打算归正入邪,那这人该归我魔教,您说是吧?

    虽然用着敬语,但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曲青邪眼中的嘲讽与冷然。

    的确,正道武林盟管理正道事务,邪道魔教管理邪道纠纷,侠以武犯禁,整个江湖默认的规则,便是不能对平民百姓动手。按照常理,这人属于邪道,应当交由魔教处理。

    方尚清整理好了心态,淡淡道:可是这件事已经危及整个武林,单由魔教处理,恐怕有失妥当。

    曲青邪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有失妥当?什么妥当?莫非盟主是怕我将这炼制人蛊的方法学来吗?

    此言一出,众人内心隐秘的担忧与贪欲被扯掉了遮羞布,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睛看向曲青邪,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将众人心照不宣的事情说出来。

    邪教主,邪教主,果真够邪。

    方尚清没有说话,但是动作身体无一不在表示着肯定。

    两人对峙,众人的目光紧张地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最开始的控制。

    曲青邪笑意不减,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怀疑如此严重的事情,盟主多虑了。这蛊操纵的人你也看见了,目光呆滞行为古板,没有人操纵就是一座座雕像,若是放在外面,定然会被人认出来,我魔教教众众多,哪里需要这种自毁根基的做法。

    若是被发现炼制人蛊,下一个被围剿的血巢,便是魔教了。听了曲青邪的话,有些人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甚至带上了一丝后怕。

    不过这也是这些人不知道,这些被操控的弟子竟然在雪教潜伏了许久还没有人发现,若是知道了,恐怕现在就不是这样称得上心平气和的场面。

    两人一唱一和,看是针锋相对,实则以武林盟与魔教两大势力将蠢蠢欲动的人群压了下去。那黑衣人不做声,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眼黑红袍,倒是再没有提将人交出来的事情。

    不论他本身的背景有多强大,现在硬碰硬都是以卵击石。

    然而这还不够。

    百骨知挑了挑眉,朗声道:不论是正道还是魔道,到底都是有偏向,不如此人交予我听风楼,打探的消息自然无偿奉上。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谁不知道听风楼的消息价值千金?谁不知道听风楼的收集手段,称其第二,再无人敢称第一?若是他说的是真的

    黑衣人道,当真是无偿奉上?

    凭自己本事搜集到的消息,凭什么要无偿奉上?若是这人交给听风楼,那能逼出来多少消息,不全是靠听风楼的一张嘴?

    况且,宝物的珍贵就在于稀有,若是人人皆知还有什么用呢?

    百骨知打量了黑衣人一下,笑着别过了头。

    他早就知道会有人提出疑问,但是他的目的也不是将人留在听风楼,而是搅乱浑水。某些大势力自然不想自己将这人的消息宣之于众,然而,在那些注定分不到一杯羹的小势力看来,哪怕知知道部分,也比全然被排斥在外好。

    师父哎,我这可是劫贫济富,也称得上一个侠字吧?

    百骨知笑嘻嘻地看着众人,要是洛书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会满头黑线地送他一个脑瓜崩。

    方尚清带着大半的正道,曲青邪带着大半邪道,百骨知则带着中立的势力以及众多小门派,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势站立于此,将话题从小六身上成功转移到了黑红袍身上。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持,但是为首的三人目光交流,却要忍住露出真实的笑意。

    冉星辰看着三人就将局面控制住,止住了上前的步子,无奈地笑了笑,却带着自豪的有荣与焉。

    他本想带着皇族的标签再下一次水,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二零八八面无表情地托了托洛书,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若是洛书醒着,看到徒弟们同心协力的样子,大概会很开心吧。这样想着,二零八八开启拍摄功能拍了几张照片。

    红外线一开,二零八八敏锐地感到在暗处似乎有人闪过,二零八八眸色一沉,眼中数据流淌,抓拍功能迅速开启,咔咔几下,就将在暗处行动的人捕捉到了。

    啊,原来

    二零八八低头看了一眼龙宇,又把目光转移到了洛书身上,摸了摸洛书的一头软毛。

    这次围剿血巢就像是一场虎头蛇尾的玩笑,轰轰烈烈地开始,潦潦草草地结束,二零八八赶着回去熬汤,将黑红袍扔在人前就走了,反正到最后,人总归还是归自己这边的。

    人心总是贪的,他们让了步,但是阿筹依旧是被盯上的,甚至有人拿出了被寄生的雪教弟子来说,要留下阿筹研制解蛊的方法,想要将雪暮枝拉下水。然而雪暮枝并不接话茬,留下一句这些蛊没什么用处,还是处理掉得好便急匆匆地带着弟子走了,让众人傻了眼。

    胭脂雪爱蛊成痴,曾爬上雪山山顶,只穿一身单衣,放血引出雪山上剧毒的白蝎,若是这些蛊师什么奇珍,他断断不可能置之于不顾。

    紧接着子车痕又表了态,若是他不能将此人带走,那就不驱蛊了,他也活不了几日。习武之人多少都懂些脉象,了圆大师又不仅是内家高手,还略通岐黄之术,上前一搭,便道,若是无人医治,此人活不过三日。

    雪教已经摆明了不想沾手此事,而寻常大夫更是救不了人,行踪莫测的圣手毒医只能凭运气去请,没准人还没见着,这人就死在手里了,左看右看,最好的方法竟然还是让这个无名小卒来医治。

    总归人在,东西就还能挖出来,若是人死了,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思至此,那些想用为武林奉献和江湖大义来逼着子车痕救人驱蛊,然后将治好的人上交组织的大脸盘子,也就息了声。

    二零八八一行人就像是突然出现一样匆匆离去,期间二零八八按照洛书昏迷前的示意向着韶斩和雷世苍道了声别,韶斩怔愣一瞬,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接着又是好奇与跃跃欲试,脸上几多变化,可爱得紧。二零八八没想到她竟然猜出了洛书的身份,不过仔细想想,脑回路能和洛书接到一起去,那在世人看来惊世骇俗的事情,好像也不过是稀松平常。

    韶斩冲着二零八八眨眨眼睛,笑道:让洛洛弟弟等着,姐姐给他包份大礼!

    再也不透漏什么,笑着摆摆手,一派天真浪漫。

    相比起韶斩,雷世苍就真的是莫名其妙了,不过他向来好交友,对二零八八的友好问候也报以微笑。

    事实上二零八八也有些奇怪,洛书明明与之没有多少交集,好感度到底是为什么这样高,最后也只能归于一见如故里面。若是让二零八八知道,洛书对雷世苍好感的最初来源是二零八八许以增肌的食物,估计会对自己的机转人生产生怀疑。

    二零八八带着洛书、龙宇、子车痕一行人出了血巢,但是方尚清三人还不得不接着待在这里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冉星辰瞄上了自己的好弟弟,冉星河。

    若不是这消息是他刻意泄露,若不是有子车痕的易容,没准他就被这一路的暗杀留在了这里。

    这笔账,是该好好算算了。

    既然人已经分好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去看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将目光齐齐投向了三人。

    这人最终给了听风楼,他们本就是小门小派,不求将秘密掌握在手中,此行本就是为了血巢中的奇珍异宝而来,若不是三方势力齐齐压制,断不会等待如此之久。

    方尚清几人见最终目的已经达成,对之后的事情倒不是特别在意,毕竟师父的护卫说,这里不是小六的家,随便让他们怎么闯。

    心里挂念着师父,哪怕是再努力扮演与平时无二的角色,到底也多了几分恍惚。比如当方尚清回过神来时,那韶斩已经被一群人围在了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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