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绝望吗?

    可是你在将蛊放入阿筹体内的时候怎么没有想想他的感受呢?

    你现在的疼抵得上阿筹六岁就被种蛊的疼吗?你现在不过是疼了一会就受不了了,阿筹可是忍了足足十年。

    不对。

    洛书的动作一顿,再次勾了勾嘴角。

    不对,不是十年。

    现在的阿筹又被种蛊了呢。

    血蛊师在斩杀碧鸢山庄百人之后行踪莫测,阿痕与血蛊师对战是在五年前。

    所以他又忍了多久呢?

    阿筹从一开始见到蛊虫会发抖甚至晕厥,到炼制出第一只蛊王,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本能呢?

    那天阿筹将红柚送给了他,脸颊微红,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说师父这是雪岭的孩子,他说师父这是我炼制的子母蛊,他说师父我做到了。

    明明是好事,洛书却在背着阿筹看着红柚犯傻。他一边哭着一边笑,就像是发现自己孩子绝症治愈的父亲,笑出来的是惊喜,哭出来的是心酸。

    可是今天,他发现自己的孩子旧病复发了。

    不仅复发,他还错过了不止多少年。

    在他最痛的时候他不在他身边。

    洛书又是一拳打下去,骨骼相撞,昏迷的人被生生痛醒。看着再次修复的皮肤,洛书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用拳有什么用呢?当年这么阿筹的又不是拳。

    还是用蛊吧。

    日日夜夜,啃肉允血。

    让他施加在阿筹身上的痛苦,原样奉还。

    洛书直起身来,冷静下来才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大概是强行进阶的后遗症,尤其是皮肤,还停留在之前的状态,敏感地惊人,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如同用砂纸磨过。刚才拖肾上腺素的福,能毫无障碍地揍黑红袍,现在感觉双手都要提不起来,不仅提不起来,还有点、还有点晕

    洛书向前抬脚,一步未落,就向后仰去。

    第94章

    洛书向前抬脚,一步未落,就向后仰去。

    密切关注着的方尚清几人瞳孔一缩,一声师父还未叫出口,二零八八便长身而起,将洛书轻轻巧巧地接住,好像他接住的不是一个大活人,而是一片羽毛。

    为了区分洛书与书洛,二零八八已经撤下了伪装,青丝如瀑,眼若寒星,长身直立。在他自上而下扫过来的时候,众人的呼吸不由得一窒,是为了那惊鸿一瞥的惊艳,也是为了他眼中的森森寒意。

    他墨色的眸子冰冰冷冷,里面看不见一丝感情,就像是一尊经了天神之手的雕塑。

    方尚清和洛书同行的时间最长,可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位无名护卫小兄弟的这幅样子,往常垂下来的眼帘完全睁开,气势竟然强到与师父不相上下。

    明明之前的存在感弱到连小七都难以察觉的。

    奇怪,奇怪。

    二零八八将洛书抱住,十八岁的洛书身形修长,虽然略显单薄,但是毕竟是一个成年人了,长手长脚的抱着不如之前方便,被抱着的人更是哪哪都难受,但就是这样子,洛书还不忘迷迷糊糊地指着在快速恢复的黑红袍,让二零八八将人带上。

    洛书刚进行了体型转换,哪怕被注射了营养液,也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去跑了一次三千,处于亢奋状态还好,一旦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就昏昏欲睡了。

    二零八八抿了抿唇,安抚似的摸了摸洛书的头,自头顶顺着长发一路顺下脊背,就像是在撸猫似的,给路书粗简地来了一次按摩,最后以将昏睡剂注入脖颈,洛书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

    黑红袍已经被打到没了精神气儿,虽然与他同生的蛊王依旧在恢复他的肉体,令他的精神处于亢奋状态,可是不是人人都有营养液的注射,也不是谁都能迅速消化食物装换体力,以至于现在的黑红袍经过多次再生,已经将体内的脂肪消耗地七七八八,现在骨瘦如柴,哪怕是再亢奋,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

    二零八八想起洛书的话,低头看看黑红袍,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像是在打量从哪里下手好似的,最终选中了领子,便只一只手抱住洛书,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领子,将人从地面上拖起。

    现在的画面着实有些怪异,一个大男人被像个未满岁的婴孩一样单手抱住,二零八八难得的升起了一点后悔的情绪若是当初选的种族是泰坦巨人就好了,哪怕幼年身高也有五米的巨人,大概一只手就可以将洛书托起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难受地蜷缩着。

    二零八八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拖着黑红袍跳下了高台。那些雪教弟子一窝蜂地涌了上来,或是用蛊,或是用毒,甚至有些近了身的用指甲用牙齿来攻击,呈现一种疯狂的痴态,将身后暴露给敌人也浑然不顾。

    二零八八粗粗一扫便知道,这黑红袍吞下的是一只蛊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寄生操纵雪教弟子的蛊都是她的子孙或是下属,现在她的寄生体陷入了困境,连带着她也受困于人,这些子孙怎么能不急?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这一群人。

    但是一时之间却无人动手相助,概因洛书与二零八八容颜太盛,洛书的武功又太高,本不应是籍籍无名之辈,但是在场的人却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恐惧的,哪怕洛书之前的举动帮他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在场众人倒不是没有人有心相助,却也是有心无力,现在的情景大部分人都想看看这人的底细,若是他们出了手,怕是不但救不了,还会刺激观望者阻拦他们。

    越来越近,越来越多,层层叠叠的人将二零八八三人包成了饺子。猩红着的眼睛,痴狂的神态,流着涎水的唇角,这些不是人,只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虫子。

    大概是空气流通不畅,气味变得糟糕起来,洛书喜洁,哪怕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委屈地唔了一声。二零八八一顿,周身突然转起了银紫色的电流。

    九寸,六寸,三寸

    就在最近的手离洛书不足一寸之远时,二零八八黑曜石般的瞳孔闪过一道银色的数据流

    住手!武林盟所属听令!

    魔教所属听令!

    听风楼听风者留风!

    三道嗓音齐齐爆开,伴随着几人的怒吼,一团夹杂着蓝紫色的银白电球在饺子里猛然炸开!

    砰!这是炸开的声音。

    嗷!这是人蛊惨叫的声音。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这是人蛊落地的声音。

    嘶这是众人齐齐吸气的声音。

    呃这是护驾不成一脸懵逼的徒弟的声音。

    尘土飞扬,渐渐露出二零八八和被裹上了袍子的洛书,黑红袍刚刚受了波及,被喂了结结实实的一大口灰尘,一头及腰的长发根根竖起,还有丝丝电流劈啪作响,煞是好看。

    众人的眼珠子险些要瞪出来,这这这这三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修的法术?还是这人受了上天眷顾,连老天爷都帮着他?!

    我盟主果然英明!一声爆喝雷声随行!

    显然是武林盟的人,在盟主突然出现的惊讶之后不慌不乱,抓住机会就把这事儿往武林盟上揽。

    瞎说!明明是我教主一言既出电光随至!你武林盟算个什么东西?!

    然而刚刚制止的不止一人,魔教教众当即不乐意了,与死对头长长久久互怼的经验让他们不必思考都能怼回去。

    胆大包天!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诋辱武林盟?!

    狂妄!我魔教不过是实话实说,有何不可!难道武林盟连旁人说话都要管吗?

    两边熟练地对掐起来,方尚清和曲青邪相视无言,只剩苦笑。谁不知道这电光十有八九是那护卫小兄弟弄出来的,自己这边拼命地往自己身上揽,这真是

    百骨知看着两个师兄憋屈得恨不得找地缝的样子,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结果没笑两声

    呵,风雷相随,这雷光天降,明明是因为我听风楼楼主!

    百骨知笑了一半,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百影!这是怎么回事?!百骨知羞窘到恼羞成怒,上蹿下跳地问自己的大管家。

    百影贴身保护百骨知,比大多听风者知道的都多,自然能猜出几分这次电光的来由,面不改色,声音却流露出几分无奈,楼书,另外两家都表了态,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落下,否则这电光来自咱们的可能反而大了,若是真落到听风楼上,听风者便会多一层忌惮,隐匿行踪会变得困难许多。

    百骨知也不是不知道这个理,但是这种秒打脸的感觉

    二零八八见周边干净了,便拎起黑红袍继续走,却再次被拦了下来。

    大侠且慢。武当的一位长老走了出来。

    只见他一头黑发,只有鬓角略带银丝,眉毛与胡子却是如同春雪,眼角上挑,显得有些严厉,眼角一丝皱纹也无,看不出年岁几何。这是已经将内功练到返璞归真的境界。

    二零八八面无表情地装过头去,面对着长老点了点头,长老身后又是响起了低低的抽气声他辈分极高,这个青年人看起来年纪轻轻,不行晚辈礼便也罢了,居然像是长辈一样略作点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长老却不同于身后的人,显得极为淡然,顺着刚刚的话头问道,在下厉妄行,多日不在江湖走动,竟不知江湖何时有了这样的青年才俊,不知侠士高姓大名?师从何方?

    高姓大名?

    只有完全进化的系统才有名字,现在他只有编号。

    师从何方?

    系统自带,安装包下载。

    二零八八索性道:无名小卒。在下是公子的护卫。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怀里的洛书,可惜二零八八为了防止灰尘沾到洛书身上,早已裹了一件大袍子在他身上,将人包得严严实实,只留下带着微粉的足尖和发顶儿露在外面。

    感到众人探究的目光,二零八八内核紫光闪了闪,将洛书的足尖也包进了袍子。

    看二零八八的动作,就知道试探对方公子的身份也问不到什么,厉妄行索性单刀直入,大侠想带这人走?说着看向二零八八手里像死狗一样的黑红袍。

    二零八八点点头。

    长老又道:但他知道制人蛊之法,此事干系重大,怕是不能由着大侠将他带走了。

    二零八八目光一沉,还未开口,便又听有人说道:还有那血池中的人,肯定也知道什么,不能让他带走他!

    第95章

    不能带走?

    一个是宿主的徒弟,一个是宿主徒弟的仇人,一个是洛书救下来的,一个是洛书打下来的,为何不能带走?

    二零八八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大侠,厉妄行道,我们很敬佩也很感激你与你公子出手相助,但是这两人干系重大,理应交予武林。

    理应?

    二零八八摇头,方才你们在做什么?这人只有两个,交予武林盟?魔教?还是你?

    空气一时之间静默了下来。

    血巢有宝藏,但是现在在他手里的这两个人,就是最大的宝物。

    紧张的气息逐渐蔓延,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自血池中救出来的人,他正被平放在一张床单上,在他旁边,是正在驱蛊的子车痕。

    众人目光带着警惕与探究,子车痕却好似未曾察觉似的,一针一刀动作干净利落。泛着冷光的器械,柔软的红丝,与骨节分明的瓷白手指,构成一幅令人屏息的美好画卷,斗笠与面具遮住面颊,将主人的情绪尽数掩在身后。

    住手!你想做什么?!

    一声带着怒气的爆喝向着子车痕吼来,安静转瞬即逝,子车痕恍然未觉,将引出的第一只蛊放到了一旁的药水中,只听嘶嘶几声,那蛊便化成了一滩毒水。

    做完这一切,子车痕方才抬头冷冷扫过,明明隔着一层挡风帘看不分明,被看到的人却仿佛经了雪顶寒风。

    又是杜光风。

    子车痕盯住了他,将他看地身子微微开始颤抖起来,却依旧梗着脖子主持公道。

    你你怎么能擅自对他动手?这些虫子你怎么能引出来杀掉?我们大家一起进的血巢,这、这发现的人应该交给我们大家!

    子车痕冷笑一声,道:不引蛊,那就让这些蛊继续在他身体里消耗他的生命精气?若不是师救出了他,那千年玄铁的链子你们何时砍得断?救人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或者,你们本就没有想救他出来,而是想干脆继续用他的身体来养蛊?

    子车痕起身环视一周,被他的视线扫过的人有些心里一虚,就好像被赤条条地扔在了大街上,内心阴暗而私密的想法尽数暴露于人前,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

    你现在做的,谁又知道你是伤人还是救人?!

    这种引蛊的事情还是交由雪教主比较稳妥吧?小兄弟你的医术虽然不俗,但毕竟术业有专攻。

    在下也听说蛊寄生在人体内,便与人的精神气连为一体,贸贸然取出怕是不好。

    一时之间声音切切,或是掩饰,或是包藏祸心,或是推波助澜,嘈嘈切切连成一片,彼此之间就像是得到了支持一样,声音越来越大。

    雪暮枝定定地盯着子车痕,突然开口道:这位小兄弟做的没错,他的手法极精,不会造成伤害。

    此言一出,人群又是一静,刚刚说的欢的众人就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鸡一样哑了声音,尴尬莫名。

    雪教是现在公认的第一蛊教,若是他说了没问题,这些对蛊丝毫不懂的人怎么能再反驳。

    子车痕向着雪暮枝看过去,向他略一点头表示谢意。

    雪暮枝说的没错,他确实对蛊之道有些研究。

    与血蛊师一战,让他莫名地对解蛊毒之法起了兴趣,此后开始慢慢摸索研究。医道本就与蛊道有相通之处,再加上他曾与血蛊师交战,血蛊师手段精妙,在蛊师中绝对是屈指可数,两者结合,子车痕在研究以医道解蛊的方面进步飞快。

    却不曾想,他的驱蛊手法第一次施展,却是用在了血蛊师身上。

    见周围安静下来,子车痕再次盘膝而坐,静下心来手腕一抖,一条蛊再次被挑了出来,他正待将蛊往药水中放,却又有人呵止,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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