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来这留风宴的人,谁不知道这南风馆的风花雪月早已退居,又有谁不知道南风馆馆主立的规矩,哪怕是心中再火热,也只能直直看着台上的四个身影而不敢动作。

    上一个坏了馆主规矩的人,早已下落不明几年了。

    这一支折磨人的舞蹈终于舞罢,四人分开站立两侧,一人不知从何处来,只感到眼前一花,身着黑底红色花枝衣衫的馆主便立到了台上。黑发如瀑,肌肤如雪,一道隐约的红痕隐没在衣领之下,让人恨不得亲手除了他的衣裳,看看下面到底是何种风光。

    眼角一点灼灼艳红,红润的唇角浅浅上扬,眸如横波如秋水,他不言不语,单单只是站在那里,就压过了先前四人的风姿,真如同那山间的鬼魅、话本里走出的妖精,若是能与他共巫山云雨一次,哪怕是被吸干了精血也心甘情愿。

    今日留风宴开宴,金鳞敬诸位一杯!

    馆主金鳞接过月琴端上来的杯子,一饮而尽。

    伴随着这仰头的一动,因为馆主到来而稍稍寂静的空气再次热闹起来。

    留风宴,开宴!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冉星辰眉头皱起。

    龙乃天子的象征,此人竟然以金鳞为名,到底是何居心?

    化龙?未必。子车痕盯着那延入领口的一抹暗红,摇了摇头,剩下的话任冉星辰再三追问,却也再不张口。

    他坐地端端正正,目不斜视,连一丝一毫的目光都没有分给在不停路过他身边的小厮。怪不得师父说探听敌情最忌讳的就是容貌太过引人注目,不论是丑到极致还是美到极致。

    摘了斗笠换上人皮面具的子车痕感觉有些不习惯,他原本没想进南风馆,奈何冉星辰再三邀请,耽误了他足足两炷香的时间,他不胜其烦只好一同进了馆中,走得匆忙没有带易容的工具,只好贴上了这一张太过引人注目的人皮面具。

    他的鼻子灵敏,周遭的脂粉味道呛地他极为不适,心里暗暗给冉星辰记了一笔,就决定下次让他来试药。

    然而冉星辰真的不是故意找事,他自小体弱多病,到了十五岁还没有出精,房中自然没有温香软玉。被洛书调理过后身子倒是好了,无奈崖底贫瘠,各种意义上的贫瘠,只好与双手为伴,甚至因为洛书近乎残酷的训练消耗了体力,连和双手相亲相爱都要算着时间来。

    等出了崖底,他一别尘世十余年,虽说是父皇习武,寿元长于常人,但是十年的时间也足够让陷害他的人清理他的势力,让朝廷上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于是他远赴边关,一反之前的柔弱形象,硬生生打出了一片天地。这些年每分每秒都在抓紧时间收拢势力,哪还有时间寻一良人知己?

    所以今日要来南风馆,某大龄光棍,史上最凄凉的皇子,怂了。

    随周围的人都是男子,但是这些男子学的都是如女子一般的伺候人的功夫,倒也是没有多大关系。冉星辰面红耳赤,看着八方不动的子车痕十分佩服。

    子车痕烦躁地挥开空气中令他作呕的气味,站起来想到窗户旁透透气,却没曾想看见了一个熟人。

    冉兄,你看你斜后方那人,是不是钱员外郎家的公子钱厚?

    ***

    方尚清与龙韬,一个是武林盟主,一个是龙府府主,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以爬墙的方法进南风馆。

    此事涉及到龙宇,实在是干系重大,不敢外传。况且能参加南风馆留风宴的人往往都是老客户,哪怕有人愿意带两人进去,也不出片刻便会被认出来,所以思来想去居然只能出此下策。

    两人具是武功高强,躲过南风馆层层叠叠的侍卫倒是轻松,然而两人谁也不曾想到,外观看起来并不大的南风馆居然有如此大的占地面积,内里曲折复杂,更是如同迷宫一般。再加上不能打草惊蛇,两人还要躲着侍卫,以至于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的两人,竟然莫名其妙地转到了地牢。

    远处有细细的哭声,听起来颇为稚嫩,还是个小孩子,让人揪心。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掠向前方。

    龙韬足底一蹬,身子平平飞向前方,气势惊人,如同游龙,侍卫若有所感,只是还未回过头来,便无知无觉地晕了过去。方尚清亦是足底发力,动作如风吹流云,潇洒飘逸,连地上的灰尘都未曾吹动,却已经到了另一个侍卫身后,接住了他倒下的身子。

    方尚清侧耳细听,里面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按在门上的手猛一用力,便看到了里面的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的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裸着身子趴在地板上,白瓷似的身子上尽是血红的鞭痕,脸上已经被血迹沾染地看不清本来面目。

    龙韬一时激动便要上前,方尚清阻拦不迭,随手拿下身旁桌子上的樱桃打了过去,少年的身子原本是在轻轻颤动的,现在宛如一具尸体一般趴在地上,只剩下一双乌黑的眸子看过来,幽幽沉沉,没有生气。

    龙韬呼出一口气,哪怕这少年伤至如此,也是不可不防,自己为了小宇的事情,委实是太过心急了,感激地看了自家兄弟,却发现一向温和的方尚清黑了脸。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与脏乱牢房格格不入的那盘樱桃上,沾着亮晶晶的粘液。

    虽说不好龙阳,但是对于这些事情还是了解的龙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兄弟,只好把自己夫人给的帕子默默递给了方尚清。

    片刻之后,少年裹着外套缩在了椅子上,瓷白的肌肤被鞭痕切割地支离破碎,就像摔碎后又强行粘好的瓷娃娃。

    谢谢。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被是之前的惨叫和哭嚎差点废了嗓子。

    你们不是南风馆的客人吧。少年抬起乌沉沉的眸子看过来,两人点了点头。刚刚他们做的事情明显不正常,猜出来也没有什么意外。

    你们想参加留风宴的话,我可以带路。少年顿了一下,又道,不必着急,拍卖是压轴戏,不会这样早就进行的。

    拍卖?龙韬听了心口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你们不是为了救拍卖会上的人而来?少年也奇怪了,难得有了刹那少年人的朝气。

    拍卖谁?龙韬声音发颤,双拳紧握,向来不信鬼神的龙韬在心里拼命恳求着。

    然而无济于事。

    少年的声音响起,宛若判决。

    清明月怜,惊蛰龙宇,谷雨书洛。

    书洛?!还未等龙韬开口,方尚清失态地脱口而出。

    嗯少年奇怪地看了看对方,死寂的瞳孔中突然燃起了点点希望,还有不知何来的疯狂。

    对,你认识他吗?

    无暇去想少年的问题,方尚清满脑子都是在崖底曾与洛书的对话。

    行走江湖呢,必须要有化名。

    师父,吾辈正道,行的端坐得直,为何要用化名?

    万一呢?凡事总有个万一吧?比如说你要去一个邪恶的组织

    魔教?

    对,就比方说你要去魔教做卧底,那你不能顶着你的原名去吧,最好在闲暇的时候就做一套假身份。

    师父,那化名有什么讲究吗?

    这个洛书在内心疯狂呐喊,我起名废啊!小混蛋你这是在为难你师父!

    然而现在的洛书还是要脸的,于是就努力地想了想,道:比方说我的名字就完全可以倒过来,就叫书洛嘛。

    可是师父,这个名字完全没有隐蔽性,而且师父我是三个字。

    洛书:起点主角光环岂是你这个小娃娃能参透的!

    咳咳,我又不当卧底,你自己想你的名字去!

    师父,清尚方太难听了

    那就跟师父姓!叫洛尚方!

    摞上方?嗯我还是叫清尚方吧

    去去去,小小孩要什么化名,快去练乘云!

    方尚清神情恍惚地回过神来,正好听见少年的声音。

    那么您就是书洛的父亲了吧,他很想你。

    依旧被脑补的自己师父头发花白地被拍卖的场景,方尚清大脑没有反应过来,错过了及时反驳的机会,一不小心就多了一个儿子。

    现在的人都这么重口了吗?连九十多岁的老人家都下得了手?!

    不对,为什么师父成了我儿子该认错不也应该是认成了我父亲吗?!

    纵使内心再震惊,面上依旧毫无波澜,还能看出一丝沉痛。

    对,书洛是是我儿子。

    吾名书尚方。

    第24章

    二零八八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目光中的怒意让他不由自主地追踪了回去,发现两个熟人。

    单方面的那种。

    他们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洛书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怎么可以到这种地方?

    二零八八皱起了眉头,内核闪了闪红光,又变为了原本的白色。

    不应该,洛书教出来的徒弟应当不是那种沉溺于声色犬马的渣滓,这次他们来此必有苦衷。

    不过二零八八想起了他饱含怒意的目光,觉得接下来可能会有些麻烦。

    子车痕背上寒毛竖起,左右环视一周,却没有发现。

    直觉有误?

    子车痕看向冉星辰,冉星辰却全无反应,完全陷入了暴怒之中。

    钱厚,王员外,李家公子好,很好!冉星辰咬着牙将杯子重重放回桌上。

    南风馆,销金窟。

    哪怕是身有千金,也经不得夜夜笙歌,这些人家里也算是略有薄产,却经不得供出一个留风宴的熟客。

    那这钱从哪里来?!

    况且这种地方、这种地方!

    冉星辰又拿起一个茶盏,将其中茶水尽数饮尽,茶水清香回甘,却依旧压不灭心头的怒火。

    在辰朝,对未满十三岁的孩子下手可是触犯了律令!这些人是明知故犯!

    听着几个人为求一名小倌一夜而报出的越来越高的价钱,冉星辰双目渐渐泛红。感受着冉星辰遏制不住的杀意,子车痕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一粒大如龙眼的药丸放到冉星辰面前。

    去去火气。若是你真的生气,不如把这些人交给我,我手中的几十味新药可还是无人可试。

    看着子车痕没什么表情的脸,冉星辰想起对方的手段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不过倒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桌子上那个被冉星辰重重放下的彭然化为一捧飞灰。

    而与冉星辰同样愤怒的,还有方尚清。

    借助少年的帮助,方尚清两人终于也进到了留风宴。大概是少年的地位不低,竟然不仅带他们进了宴会,还将他们引到了一处角落落座。

    但是既然地位不低,又怎么会受到那样的

    不过也许是某种情趣。

    方尚清来不及多想,在看清场中某些人身形的时候,怒火便猛然升了起来。

    方尚清能被众人推举为武林盟主,阅历自然不贫瘠,看过的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之人也不少,但是这次确实太过分了。

    虎啸龙吟兄弟,玉面公子,铁面真人

    洛书的易容术出神入化,练就了他看破易容的好眼力。这些人的易容在他眼中如同纸糊的一般,真身无处遁形。

    平日里是怎样的刚正不阿,就显得现在是如何的令人作呕。

    没想到这武林志之中竟然有这许多道貌盎然之辈!

    想来他还是道行不够深,竟然被蒙蔽至此。近些日子准备的对血蛊师的调查还是先放一下,免得武林盟不攻自破。

    那么等这件事情结束,便是他彻查武林之时!

    .

    随着几乎每个客人怀中都依偎上了温香软玉,气氛渐渐涌向高潮,留风宴的重头戏,第一个正式的拍卖品上场了。

    笛声清幽,让人如同置身于竹林,侧耳细听,便是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让人心头平静。

    紫色,是一个略显神秘的颜色,也是一个稍带魅惑的颜色。那紫色的纱衣重重叠叠,将小人儿瓷白的肌肤衬得白到晃眼,眉心一点朱砂,容颜精致无比,本应该是媚绝无双,但小人儿面色清冷没有一丝表情,看着竟像是竹林间的精怪。明明还是个孩子,竟然便给了人高不可攀之感。

    随着他的出现,室内为之一静。

    二十四之清明。

    月琴朗声报出这个拍卖品的名字,笑着接着道:起拍,一百两银子。

    沉寂了片刻,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室内轰然炸开!

    ***

    鳞儿,听听那边的竞价。

    果然,鳞儿最厉害了。

    男人一身黑色华服,银制的面具遮了半边脸,看向金鳞的目光是近乎病态的狂热。

    暗红的地毯上睡着一捧新雪,红梅傲雪凌霜,零落成泥,鲜红的花汁将雪浸染,梅枝乱颤。

    鳞儿啊

    苍白的手指揉碎花瓣,在手指上留下一抹嫣红。

    啊!!

    被迫日日泡着中药的皮肤对痛觉敏感异常,金鳞眼前一阵发黑,冷汗直流。

    我的鳞儿最好了。随着金鳞惨叫,男人笑的越发开心,今日我去看了看得了你关注的那个小倌儿,是叫花影对吧?虽然年龄小,但是却依旧不如我的鳞儿呢。

    你把他怎么样了?金鳞猛地抬头。

    嗓音嘶哑,却仍像把小勾子似的勾人。

    鳞儿这是吃醋了吗?男人惊喜地蹲下身,血珠被品得如同玉液琼浆。

    我最喜欢的当然是鳞儿,我是真心爱你的。

    我不过是抽了他几鞭子而已。

    男人亲昵地蹭着金鳞的脸颊,语气温和地解释,他哪里都比不上鳞儿。这样的人怎么会得鳞儿的青睐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金鳞沉默片刻,惑人的容颜带了些不耐:当然是你多虑了,若是你下次再敢动别人,你就被想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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