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抬头一看,果然,前方十八层建筑物天台,一道纤瘦的身影正站在上面。

    第26章

    雅斯, 你冷静点!

    站在天台边缘的女孩, 穿着白色病服, 远远看去,就像只脆弱的蝴蝶。

    慕瑾一接到她电话,立刻赶到天台。

    这里, 早就围着几个医院的工作人员,还有小王。

    可是黄雅斯一直威胁他们,一旦靠近, 她就跳下去。

    一见到慕瑾出现,黄雅斯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可当视线扫到慕瑾身后的沈昊,她整个脸色又变了。

    慕瑾,你叫他滚, 我不想看见他!

    慕瑾也不知道黄雅斯怎么会对沈昊有如此深的敌意。

    他放缓音调, 试图安抚对方。雅斯,沈昊他、他也很担心你,所以才跟着一起过来。你先下来吧,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商量。

    不要,我不下去!

    黄雅斯后退一步,风把她的长发吹得凌乱。女孩犟着一张脸, 我就是讨厌他, 他来了后,你都不关心我了。今天也没来看我, 你根本就不想理我

    慕瑾简直不明白黄雅斯是怎么会有这想法的,我怎么会不理你?你是我救回来的。当初, 我们不是说好,你想在医院住多久都行吗?

    但是,你现在都不关心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好!

    她又后退一小步,慕瑾心里咯噔一跳,脑里飞速想着各种救援方案。

    这时,他身后的沈昊却上前一步,略带嘲地道:别担心,她根本就不想死。想跳楼,怎么着也不能在医院,还要打电话给你。

    他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对面的黄雅斯听见。

    黄雅斯咬着下唇,朝着他们吼道:慕瑾,你要是不想我跳下去,就答应我,再也不要和沈昊见面!

    这回,慕瑾还没开口,沈昊呵呵笑了。

    哟,好大的口气。小妹妹,我就偏要和他见面,你觉得不爽就跳啊!

    说完,他还用眼神瞄了一眼楼下。意思很清楚:

    你爱跳就跳下去吧。

    黄雅斯显然没想到,沈昊竟敢跟她说这种话。她气得浑身发抖。

    这会,医院几名工作人员急了,他们正想冲上去,却被慕瑾伸手拦住。

    他用眼神示意他们先等一等。

    下一秒,黄雅斯却往他们这方向走了两步,看向沈昊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你是不是想用激将法?我跳下去了,你就好和慕瑾在一起?

    沈昊气定神闲,像是在听笑话。

    呵,我和宝贝可是早就官宣了。小妹妹,恕我直言,你算哪根葱?你跳下去,慕瑾正好省了点医药费。

    住口,慕瑾答应过,会一直照顾我的。

    她像是求证般,转过头对慕瑾说:你告诉他,你会永远照顾我的,对不对?

    沈昊却站在了慕瑾面前,替他回答。

    为什么他要一直照顾你?谁都没有这个义务吧?小妹妹,你这是公主病,得治。

    慕瑾见黄雅斯气得眼眶都红了,正想跟沈昊说不要做得太过。

    偏偏,男人又继续落井下石。

    小公主,你要是要跳楼,就赶紧跳。你这样,浪费社会公用资源,你不觉得愧疚吗?

    他们都听到,楼下已经传来了警车的声音。

    黄雅斯握紧双拳,从紧咬的牙缝蹦出一句,你这贱人,我是不会上当的。你想要我死,然后和慕瑾甜甜蜜蜜?做梦!我要和你拼了!

    电光火石间,黄雅斯整个人朝着沈昊冲过来。

    令人更加措手不及的,是她忽然踩到地上的小石子,整个人眼看就要摔下去。

    就在这瞬间,一道身影如同闪电般飞上前抱住了她。

    是慕瑾。

    慕瑾抱着女孩轻飘飘的身子,心中一块大石也终于落地。

    后面医院的工作人员也火速上前,帮忙扶起黄雅斯。

    慕瑾,我

    黄雅斯低着头,不敢看慕瑾。

    后者却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十分温柔。乖,别闹了,先回去吧。

    我

    黄雅斯哽咽许久,最后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

    慕瑾见状,也无奈。

    不过还好,人总算没事。

    护士刚要扶着黄雅斯起身,突然间,旁边一人惊呼到:不好了,她流血了!

    慕瑾往下一看,黄雅斯的双脚处,流出了一大摊鲜红色的血

    * * *

    病人在住院前期,我们就检验到她孕酮数值较低。现在,她可能是压力过大,长期精神处于紧绷状态,胎儿已经保不住了。我们刚给她做了清宫手术,人现在还没醒,不过已经可以转回普通病房了。

    医生从手术室出来,跟慕瑾交代完后,就匆匆走了。

    慕瑾望着手术室大门,一时间,心里百般滋味。

    黄雅斯的孩子,没了。

    他转过头,就对上沈昊的视线。

    这事不能怪我。

    沈昊一脸无辜。

    慕瑾当然知道,这事不能怪他。只是落到这结局,他心疼的,是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等黄雅斯醒来,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得知自己肚子里胎儿没了,黄雅斯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慕瑾凝视躺在床上的女孩,苍白的脸,那目光犹如死灰。

    她还这么年轻

    他心里隐隐刺痛。雅斯,别难过了。医生说,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其他的,不要想太多。

    他的声音,像微风拂过水面,那么轻,又那么柔。

    黄雅斯缓缓抬眼,毫无血色的双唇张合着,我不难过,他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

    她的双手,慢慢抚上肚子。

    这动作,让慕瑾更是不忍心看下去。

    每一个生命,都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

    黄雅斯却摇头,你不明白,根本没人会欢迎他。我、我怀了孕,他却要我打掉孩子。还有我爸,他也说我不能生下他,一定要我打掉他才让我回家、

    这是第一次,黄雅斯愿意和他谈怀孕这件事。

    可惜,一切都终结了。

    黄雅斯如蝶翼的睫毛轻轻颤动,豆大的泪珠就滑落下来。

    他们、他们根本没有一个真心爱我,我爸是这样,他也是这样。我为了他,逃课、接机、刷榜,我什么都肯为他做,甚至,只要他想要,我三更半夜就过去陪他。结果,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却叫我去打掉他哈哈哈,我是不是很可怜?

    慕瑾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可是,女孩这种无声的哀痛,像是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他的心。

    慕瑾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更是柔的像能掐出水。

    痴心错付,这不是你的错。雅斯,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他蹲下身,与女孩平视。人生在世,谁又没犯过错呢?你是个姑娘家,就更要懂得爱自己。一个辜负你的男人,不需要留恋,更不要将自己的未来全部赌在他身上。

    黄雅斯屈起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她的头埋在双手间,从若有若无的低泣,慢慢放声大哭。

    慕瑾能做的,只有静静陪着她。

    黄雅斯哭了十几分钟,终于停了。她像是发泄完全部情绪,整个人反倒平静不少。

    慕瑾给她倒了杯水。

    黄雅斯握着水杯,忽然道:慕瑾,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不会。

    那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瓜。

    慕瑾接过她手上的空杯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黄雅斯笑了,只是她这笑比哭还难看。我不信。

    就算那天跳楼的不是你,我也会救她。

    见死不救,不是他的行事准则。

    黄雅斯看向他的双眼,又泛起水光。你真是个烂好人。如果,我要你负责,照顾我下半辈子呢?

    慕瑾摇头,雅斯,逃避不是办法。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负责?黄雅斯嗤笑,那谁来为我负责呢?你吗?慕瑾,你既然这么好心,不如娶了我吧?我是个女的,总比那个沈昊好。起码,起码以后我还能够给你生孩子。

    慕瑾微眯着眼,还是摇了摇头。

    这个我不能答应你。

    黄雅斯冷笑出声,所以,你根本就是假圣母!别再惺惺作态了!

    慕瑾的语气依旧平静,雅斯,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继续付钱让你在医院静养,直到你联系上你的父母。其他的,抱歉。这辈子,我只会和我爱的人结婚,倘若我答应了你,对你,和对我未来的妻子,都不公平。

    黄雅斯冷冷地看着他,眼泪又成串掉下来。她抓住慕瑾的衣角,哽咽着:为什么?为什么我当初遇到的人不是你?为什么

    一句句撕心裂肺的呐喊,就像是在哀悼她逝去的纯真

    * * *

    慕瑾给黄雅斯交了手术的钱,又替她办理继续住院的手续。

    折腾到大半夜,小王让他们先回去,自己留在这守着。

    慕瑾见黄雅斯的情绪稳定下来,才放心回家。

    这一整天,他与沈昊都没好好吃过饭。两人在楼下打包了蟹粉汤包上楼当夜宵。

    穿越过来之前,慕瑾自小便生活在江南。深夜吃一口蟹粉汤包,无疑是对肠胃最大的慰藉。

    沈昊坐在对面,瞧他吃得津津有味,也夹起筷子跟着吃了几个。

    吃完后,慕瑾刚伸手收拾桌子,沈昊却凑了过来。

    你干什

    他话还没说完,沈昊拿着纸巾,在他嘴角擦拭一下。你这里,沾到了。

    男人湿热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慕瑾略微慌张地缩回脑袋。

    这画面太亲密了!

    他长到这么大,除了小时候他娘拿着手帕给他擦嘴,从来没有任何人,对他做过这么亲密的行为。

    慕瑾低头,把快餐盒收拾好,到楼下扔完垃圾上来,就看沈昊像个大爷似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来,TAT电视台又在转播你们之前的比赛了。

    慕瑾一看,屏幕上重播的是

    第一回 合。

    赶紧的,你要上场了。

    虽然参加过四轮比赛,可慕瑾从未真正坐在电视前,看自己的演出。

    他也有点好奇。

    趁着广告时间,慕瑾拿出了之前买的碧螺春。

    沈昊把自己的杯子凑过来,给我也泡点。

    慕瑾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往他杯里放了些茶叶。

    随着热水下去,茶叶慢慢在水中重新焕发生机。一时间,两人都闻到了清新宜人的茶香。

    这时,屏幕里的慕瑾已经上场。灯光一暗,他双手拨弄琵琶,轻轻吟唱起来。

    沈昊轻摇晃手中玻璃杯,欣赏着从电视机里传来的苏州评弹,看向慕瑾的眼神,更是带着意外与赞赏。

    慕瑾第一次在电视上仔细看自己,这感觉也新鲜。

    看着看着,他身旁的沙发陷了下来。

    慕瑾刚转过头,就对上那张俊美的脸。

    宝贝,你唱的可真好听。上次,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对你最重要的人是谁?

    屏幕上,一曲终了。正好到了评委问他,为什么要选择首曲子参赛。

    屏幕里的慕瑾,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因为,那是一个对我最重要的人教我的。

    沈昊身子贴了过来,在他耳边诱惑似地问:跟我说说,那个人是谁?

    慕瑾往旁边缩了缩。

    可是,男人更是得寸进尺,伸手搂住他的腰。

    你别太过分。

    慕瑾推搡着,沈昊却像个无赖似地缠住他。

    你说,说出来我就放开你。不说,我们就这样好了。

    他的另一只手也缠了上来,慕瑾双手抵着他。最后,像是认命般说道:行,我跟你说。

    他一把推开沈昊,理了理被弄得凌乱的上衣,才悠悠道:那是我娘、是我母亲教的。

    这答案像是让沈昊有些意外。

    你母亲?

    慕瑾点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经常弹奏这首曲子。我从八岁开始,就学会了怎么弹和唱。

    谈起往事,慕瑾也有些眷恋。

    阿爹沈正风是上一任武林盟主,他娘则是江南南宫世家的大小姐。

    自从他懂事开始,沈正风一直就是个严厉的父亲,而他娘,南宫柔则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她教他弹琵琶,唱歌,在他整个成长过程中,母亲温柔的笑容,一直是他在沈正风严苛教育下的避风港。

    还好,早年他的双亲就已经接连病逝。不然,要是知道他和沈日天同归于尽的消息。以他娘的性子,恐怕下半辈子就要郁郁寡欢了

    想到母亲,慕瑾嘴角微微勾起。

    可这模样落在沈昊眼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特地捏了一下慕瑾腰间软肉,引得后者哎哟一声。

    原来是伯母。我还以为,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又或者什么路边救来的女人。

    你别乱说。慕瑾知道,沈昊这是要来找事了。再者说了,我也没有随便救什么路边的女人。

    沈昊哦一下,又道:那医院里那个黄雅斯怎么算?

    提起这个,慕瑾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几分责备。

    你今天,差点就害死她了。

    沈昊的激将法,虽然最后成功让黄雅斯打消跳楼的念头,但也危险至极。倘若当时,黄雅斯被他一刺激,真的就跳了下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沈昊却耸了耸肩,你难道看不出,那女人就是在威胁你?她根本就不会真的跳下去。

    就算这样,无论如何,你那做法还是太危险了。

    沈昊不以为然。

    他不会告诉慕瑾,假如黄雅斯真的跳下去,对他来说,也毫无干系。

    只是,一想到慕瑾对那女人嘘寒问暖的,莫名的,沈昊又有点不爽。

    那女人跟你非亲非故,年纪轻轻又怀了野种,你何必这么关心他?

    这话刚落音,慕瑾却突然呵斥他。

    住口,什么野种,你说话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

    沈昊挑了挑眉,我说错了吗?她不过才18岁,没结婚,却连孩子都有了。这不是野种,是什么?

    下一秒,慕瑾却猛然站起身,只丢下一句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然后就端起杯子进了厨房。

    水哗哗哗冲洗着杯子。

    突然间,一具温热的躯体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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