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就听底下有人说话,愈听,烟愈发觉得奇怪。

    夏子谦手中握着文书,对着灯火看了半晌,只觉得眼睛发花,随手一卷啪往脑袋上一拍,只觉得心中郁气难平,长吁了口气,才叹道,当真是难缠。

    只差一点,文小曦就折在恶人谷了。

    犹记当初,王遗风尤为挚爱文小月,又有萧沙匹夫煽风点火,怒火攻心之时屠杀自贡。如此情种,何以会对与文小月容貌别无二致的文小曦放任自流?恶人谷是什么地方,他倒是心宽,竟留文小曦一个女子在谷中,是否过于相信自己的威信。

    可笑至极!

    殊不知,如今那儒雅温文的皮囊下,装的是一个何等冷淡世事的魂魄。千百世流离,足以将任何人对世的热情都消磨殆尽。何谈世本对人就无比残忍。

    即便记忆有所重合,姜晨,也终究不会如原来至情至性的王遗风那般,为情字而负尽天下。文小月,那仅仅是王遗风一人的感情寄托。

    过了一会儿,又听其自语道,那女人传消息回来了,恶人谷乱做一团,这等巨变,王遗风倒是沉得住性子,竟还未有他动身回谷的消息,未免太过自大。哼。

    如此也好,先端了他的靠山。到时以本将军朝堂权势,岂会惧这小小江湖浮萍。

    屋顶上,烟仔仔细细查看过这个大堂,没有看到姜晨踪迹。听到此话时,不由冷笑,也不知这个夏子谦知道他口中算计的王遗风现下就在他身边,表情会何等精彩。

    只是,按理此人与谷主一人在朝堂,一人身在江湖,不会有所牵扯。为何这个夏大千会对谷主这般,咬牙切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无论这王遗风回谷或是不回,都难逃一死。若他回了正来个瓮中捉鳖,若他不回,那就先灭了他的依仗恶人谷。

    总之,一定要他先死。

    夏大千冷笑着将文书拍在桌上,言语间不无咬牙切齿,至于南诏!哼,给他几分好颜色还嚣张起来了,乌蒙贵那王八蛋,拿了焦冥去研究,这会不认主子了。老子不弄死他老子就不姓夏!

    一阵诡异的静默。

    屋顶上的烟眉头深皱,夏子谦身为大唐重臣,为何会与五毒长老乌蒙贵有牵扯。

    他敏锐的觉得事有不对,莫非,与五毒教的分裂有关?

    屋内的声音猛然激动起来,王遗风王遗风!我知道,重点是他我自然知道,你不必这般频繁的提醒我!我自有分寸。

    他如此这般自言自语,倒像是面前有人相谈一般。在这般晦暗的灯火下,面色渐显狰狞,变得阴暗和可怖。

    哼!恶人谷混乱,他这谷主也绝难以安生,还有西域那边牵制,没空找我们麻烦!等他回去,早已木已成舟,即便他有再大的能耐也无力回天。到时浩浩天下,他一介江湖散人,也不成气候。

    烟更觉奇怪,他又来来回回看了看屋内,没有发现他人踪迹。为何这夏子谦却好似在与谁交谈?

    屋中灯火闪烁,明明灭灭,

    话音未落,耳边乍然传来两个字,是么?

    语气极其平淡,好似只是一句陌生人的随口问答。

    但这声音,却是如此令人惊惧。

    夏子谦整个人一僵,循着声音转过头,彻骨的凉意从脚底升起来。

    这声音,想必再过几辈子夏子谦都不能忘记。

    王遗风!

    他惊恐的情绪表露的如此明显,以致烟都不必特意观察,都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出来。

    倘若是陌生人,他此时该疑惑,该质问,却不该如此惶恐。不过一个声音罢了,竟让他慌张至此,甚是可疑。

    他们见过面。

    来者何人!夏子谦四下环顾,未假思索从身边刀架抽出一把长刀护在身前,是很明显的防备姿势,思及王遗风,心中惊惧异常。

    周围明亮之处无人,阴暗之处,则物什难辨,也不知这声音是从何处传来。

    良久的沉默。

    才听那一如既往平淡的声音,你认识我?

    夏子谦心头一激灵,当下果断摇头,不识?

    姜晨手中玉笛拨开华丽的帘幔,厅中的布置落入眼底。

    左右放的是金丝楠木雕花椅,前堂所挂是颜真卿字画,左右有越州白瓷,藏物架上倒是放了些书籍,尽是孙子兵法之类。

    环境铺陈确然无比像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将军。

    姜晨想了想,夏子谦?

    夏子谦松了口气,才思及如今在系统帮助下已全然改换了样貌,便是死去的亲娘来了,也绝计认不出他来。

    他定定神,冷静道,是,你又是何人?

    姜晨瞥了肃静的堂中,衣衫华贵故作镇静的青年一眼,行走间落座到客椅,摩挲了下手中的笛子,又道,夏大千?

    待听清楚夏大千三字,名为夏子谦,实为夏大千的青年面上已毫无人色。

    夏大千?

    那不是杀了文小月的人?

    烟皱了皱眉。倘若是他,那方才的那些话都解释的通了。可关于大唐鬼域的资料上夏大千不过是个红楼跑堂,如何有能力短短几年之间一路高升到太傅将军之位?

    夏大千才张了张口,打了个哈哈僵硬的回道,阁下可是认错人了?本将军姓夏名子谦,君子的子,谦虚的谦,可不是什么夏大千啊。

    姜晨看着这一张陌生的脸,看了一会,看的夏大千心里寒意迭起,眸光微转,收回视线,好似面前没有这样一个人,平淡道,世上常人大都愿做本真,改名换姓也往往与从前要牵扯一二以示自己的念旧重情。不过如你这般,反口否认自我的确然不多。

    夏大千心头愈沉,不自觉握紧手中长刀,强自笑道,阁下究竟为何而来?却非要说这些不明就里的话惹人遐想。此处乃是军机重地,你究竟如何闯进来的!若还不速速离开,本将军可要喊护卫抓你!

    夏大千自然清楚,王遗风能悄无声息的进到这里,本就是无惧护卫,即便那些护卫来了,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他想到自贡之事,原本心中对自己修习高深武功的那些底气陡然荡然无存,目光落到身边的剑上,却没敢立刻动作。

    脑海里系统似是熄了火似的,从方才的叽叽喳喳变得良久不言不语。

    夏大千心中暗斥没用,责骂之语未落,系统的机械音已变得有些混杂,宿主,强制触发高级任务【生死之战】。内容请宿主自行领会。

    还有何内容可言?他们之间,本就你死我活。

    姜晨对他内心的具体弯弯曲曲并不深究。即便他有再多的无奈于姜晨而言也无济于事,在此人为原主的因果而对他牵扯不休之时,早就注定,他会是个死人。

    你怕我?

    夏子谦手中刀一紧,大声道,可笑!区区鼠辈,本将军身为大唐将帅,如何会怕!

    这一大声,倒更显得色厉内荏。

    如今烽烟四起,夏将军还有心品茗姜晨微微一笑,放了手中精致的越州茶碗,看着夏大千的衣衫,甚至颇有赞赏道,穿着考究得体

    这话若是换大唐的忠臣良将来说,便不免愤怒和指责。若换南诏之人,会是讥讽和嘲笑。

    落到他口中,却好像战事如何,将领如何,成败如何,都变得风轻云淡,轻若尘埃。

    事实上,只是,那些于他而言,终究不免归于,归于不能直面的过去。

    所有的漫长回头之时成为短短一瞬,所有的短短一瞬在当初经历之时又是如此漫长。

    王朝跌宕,当世人以性命征战沙场,也挽不回后世的倾颓。

    安知李隆基作何想法?

    夏子谦应该是智勇双全将才,即便不是前者,至少也该是李承恩那般三句话不离家国的忠臣,却不料是个熟人。

    为了那不知数目的银钱,可堪杀死文小月的桃香楼跑堂。

    也许正是如此之人,能抓住一切机会实现自己的野心抱负。

    姜晨忽而想起那些本不该存于现代的诗。夏大千必然做不出这样的诗句。

    夏大千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望,看到身上的金云紫彤袍,腰间的琉璃珠,脚上青丝履,脸色红了白,白了青,

    姜晨又道,可见战事也不尽如报文所言,那般紧急不死不休。

    只这一照面,底细就抖落的七七八八,夏大千无比难受,他不由一眼望向外厅那一片黑暗。

    姜晨也望了出去,感叹道,阁下可是要找皇甫将军过来?

    这倒不必。据我所知,征南大将军夏子谦不喜嘈杂。此处虽为议事之处,却也不得他人擅闯。何况皇甫维明他来与不来,有何区别。

    夏大千神色难看,怒斥道,你竟敢调查朝廷重臣!

    姜晨扫了一眼,夏大千一时噤声,姜晨好似听到了句笑话,反问道,调查?

    他神色头一次冷淡下来,恶人谷叛乱,五毒教分裂,南诏起兵,安禄山勤王,西域商会肆意扩张,种种事迹让阁下的将军之位稳若泰山。他语意一转,不知身居高位的滋味是否比红楼跑堂惬意许多?

    如此平静,且高高在上的语气。

    夏大千只觉心中怒火滔天,强龙不压地头蛇!王遗风难道以为,在这军机要处,他还是恶人谷一呼百应的谷主吗!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还是先道歉

    对不起喜欢着这篇文的小天使们

    这么久没更也没提前跟大家说一声,请见谅

    因为觉得写的不太好这段时间自暴自弃了

    总之,先更完这篇

    第141章 剑网三王遗风(三十七)

    夜色中的流火, 总是分外引人注目。

    烟跟在他身后, 看面前人一副温若泰山悠悠而行的模样,不由回头望了望就隔条街远的已烧成一片火海的成都军机要地, 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此时他不得不对对王遗风屠杀自贡之事确信无比了。就在方才,他的谷主大人一把火烧了都护府, 眉头都没皱一下。

    谁人能在烧了朝廷军机要地之后还如此风轻云淡,恐怕也就是王遗风了。不过, 烟转念一想, 既然此人能屠杀自贡,那要烧掉区区一个成都都护府,的确不会太有心理压力。

    那都护府中已是惨叫一片,叫人听过心中不忍。

    纵然烟一直觉得自己不算个好人, 此时也难免惆怅了番。

    花蝴蝶悠悠然过来, 拜了一拜,谷主,按照你的吩咐做了。

    姜晨垂了垂眸, 良久,轻声问了一句, 可有漏网之鱼?

    没有。一个也没有。

    她道。

    夏子谦死后, 谁人将来领军?

    恐怕大唐最功勋卓著的将领,便是李承恩了。李承恩乃是天策统领,与李隆基关系一向亲近,近来又得朝中好友保言,夏子谦这一走, 此处天策必然由李承恩接手。

    姜晨忽而不发一言,走了一程,停脚,甚至可以被称之突兀的道,备马。去君山。

    李承恩接受天策,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谷主必然不会不知道,只是令花蝴蝶疑惑是,他为何还要再发此一问。

    烟微微皱眉。早前在隐元会就听闻谷主与李承恩交情不错。他还不信。

    一个恶人谷的人,如何会与原本对立的天策之首攀谈交情。但看谷主方才之意,竟是有意无意避免了与李承恩的冲突。他再次对朝廷动手,根本全然将帝王权威视若无睹,此次死的又是宠臣,李隆基必然调。即是李承恩前来成都,必也由此人来调查

    虽姜晨平日总是温静平和作态,但烟当然能看出来,他内在实在不算得一个飘然出世的隐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他的风格。如此之人,却让了一步出去。

    实在让烟颇有些难以置信。

    花蝴蝶未做言语,沉默的跟随。她一直知道,谷主对身边的人宽容的很过分。虽然谷主总是表现出一副冷淡自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事实上只要是对他有一点儿好的,他返回的底线都是深之有深。

    就像丁丁和卡卢比那样

    他明明不喜麻烦,却随了丁丁之意扯了重伤的卡卢比回来。他明明戒防心重,却留着丁丁两人在恶人谷中,明明对恶人谷外世事浮沉无所在意,还是出谷调查焦冥之事。

    对待那个李承恩,他如此选择,便也不令人意外了。

    姜晨自然不知她的想法。若是知道他也能在别人心中仁慈善良到这般地步,那他说不定会欣慰一下,欣慰之后,恐怕难免为这仁慈善良的赞誉感到恶心。

    仁慈?善良?

    若是如此,他的手上为何沾满鲜血。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为了存活而辣手摧残他人的小人罢了,与世间所有汲汲营营之人别无二致。何能担得起仁慈与善良二字?

    唯一不同便是,别人一死成为解脱,而他的一死,又难免梦魇。

    至于他们眼中的出手相救,姜晨自认为那只是个闲来无事的乐趣,仅仅是乐趣而已,与所谓心慈没有半分关系。

    姜晨想到萧沙,想到夏子谦,眸色渐冷,在紫枫山一带散布消息,便说,西域拜火教长老混入中原,意欲不轨,九天欲对要出手平定武林。若他没有记错,唐简此时就在紫枫山游历。至于烟,不管他效忠于谁,只要这消息传到,那就算他完成任务了。

    九天的消息,无论真假,唐简都会调查。也省的伊玛目有那些闲情逸致找恶人谷麻烦。

    烟摸了摸下巴,隐隐对他的作风有所了解了。谷主这是,又想收拾谁了?

    隐元会也算是九天所属势力之一,只是可惜,烟暂时对这个地方没有好感。

    三月。

    足以让一切改换一番。

    夏子谦的突然死亡,让李隆基心痛至极。但战事紧急,这镇南大将的缺失,让李隆基顾不及对李承恩的介怀,让他前往成都压制南诏。

    安西都护府则又郭子仪等人防备着安禄山的狼子野心。

    这三月之前还富丽堂皇的府邸已是断壁残垣,被烧的漆黑的木梁横七竖八的倒着,即使寻常艳阳下,也不免显出几分死亡的森冷来。

    何况如今阴雨凄迷。

    李承恩在废墟一片的都护府前喝住了马匹。他身后一个十来岁俏丽的粉衣女孩骑着一匹小白马,也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环视一遍,李大哥,以小七看,此事定是另有有蹊跷。

    李承恩点了点头,不错。看这府邸烧毁如此严重,如何可能是疏忽大意一时走水。且府中提水救火无几,常人怎会放任火势不管。除非李承恩语气严重了些,他们都已没有能力灭火。最为诡异是,这偌大的府邸被烧毁之后,竟没有留下几具尸体,原本该在这府中的人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按理,朝廷一品要员,陛下亲封的镇南大将,府中丫鬟侍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这府中,却只有厨房等处才有寥寥数人烧焦的尸骨。

    据他所知,能一把火烧掉所有东西,唯有王遗风

    他扭头看了看小七,冷道,燕小七,你给我把斗笠带好了。

    燕小七嘻嘻一笑,大哥何必担忧。既为江湖儿女,哪有那般脆弱。若是区区风吹雨淋都受不住,何能闯过来日刀光剑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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