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摘星坐在远处的树枝头。脚下站着个抱着馒头的胖和尚。

    老实和尚见得这般情景,打了个激灵,你看谁能赢?

    司空摘星盯着那处枝头,缓缓叹了口气,无论是谁,留存的将令这个武林震撼,逝去的将令这个武林遗憾。

    他说完这句话,老实和尚的馒头咬了一半,霎然落在地上,砸起枯叶来。

    他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处枝头。

    司空摘星转过头,也瞪着眼睛。

    所有明里暗里观望着的人都瞪着眼睛。

    月如圆盘。

    圆盘中的白衣从冰凉的月光中跌落了枝头,落入阴影,落入黑暗。

    是谁?谁输谁赢?

    他们看向枝头,枝头上挂着的是月与白云。

    他的白衣依旧纤尘不染。

    他的剑尖滴落了红梅一样的血。

    红梅有盛开之时,自然也有凋谢之日。

    一个人有辉煌的时候,他也必有失落的时候。

    西门吹雪,他已经达到了无剑的辉煌,可他,也迎来了死亡的失落。

    当一个人死去,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作尘烟。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没有人不承认,他是个顶尖的剑客。

    但是

    再好的剑,终究也将避不过折断之日。

    况人乎哉?

    十五圆月。

    他已葬身在凋零着梅花的土地之上。

    梅花已落,长剑已折,人已逝去。

    叶孤城是他的对手吗?

    不,恐怕这世间已没有他的对手。

    不只是因为他如风的剑意,是因为所有的招式已不能对他有效。他的眼睛,是习武之人所想要的最好的眼睛。因为无论什么,在他的眼睛里都已经破绽尽出。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打败他?

    难道他就能永远做高不可攀的无暇白云?

    被逼无奈之人。

    也许有。

    也许不会。

    但注定这些答案,在场的人,永远都不能知道。

    所有的人都看到他跳下枝头,走到西门吹雪身边,可他什么也没有做。

    众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落在这个胜利者身上。

    花满楼微微叹了口气,从客栈翻了出去。他蹲下身,折一束花朵放在西门吹雪身上,视线落在西门吹雪的脸上。

    他看不到,但是能想象到。

    西门吹雪,他脸上不会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剑的热衷。对于叶孤城最后一剑的期待。

    甚至,他的脸上可能还有淡淡的微笑。

    是因为他终于见识到了顶尖的剑法么?

    是因为他看到了真正无所拘束的天外飞仙剑么?

    是因为他终于追求到了他心中那把至高的剑意么

    是因为什么?

    这毕竟已没有人能解答。

    西门吹雪毕竟已经随着梅香远去。

    花满楼显得有些哀伤,看着生命在眼前逝去,花满楼很难做到不哀伤,总会有人要死的。

    毕竟这毕竟无法避免。

    可我不懂他。

    生命是这样的美好,可他却选择了这样冰冷的终结。

    姜晨垂眸,没有应声。

    周围一片寂静。

    也许许多人正如西门吹雪一般,已被那看起来青天白云无暇无垢的剑意击败。

    他的剑,如此飘渺,云淡风轻。

    只是西门吹雪死的是人,他们死了心。

    对叶孤城出手的心。

    姜晨负剑而立,陆小凤呢?

    花满楼微愣,缓缓摇了摇头,尚且没有消息。

    他不知叶孤城此时提起陆小凤是为何。因为西门吹雪来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显然都没有陆小凤的消息。叶孤城是知道的。

    但这句话并非是对花满楼问的。

    叶孤城的剑正让人心生怯意。

    他却在此时问到了陆小凤。

    果然是冲着陆小凤来的。

    所有人都这样想。

    而在场的人,其中一位正打算算计陆小凤。

    所以,当这样的叶孤城突然提起陆小凤,当他提到要寻找陆小凤的时候,暗地里已有人心湖无法平静。

    因为陆小凤的踪迹,这个人是知晓的。

    他心里有鬼。

    有鬼的人在听到一些风吹草动总会害怕的。

    他的气息有一瞬间的不稳。

    叶孤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花满楼身边。

    木道人心里一沉。他转过了头。

    身后,是叶孤城纤尘不染的白衣。

    这月色下,他的眼睛却折不出什么光亮,依稀还看到些不清楚的沉郁之色。

    姜晨缓缓开口,陆小凤现在何处?

    他问的相当确定。

    那双漠然的眼,好似已洞悉了所有的秘密。

    冷汗已经流下。夜风吹过,一片森寒的凉意。

    木道人看到他沾着血色的剑。

    他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老实和尚,看了看潇湘剑客,看了看与他站在一起的几人。

    叶孤城,是问他么?

    叶孤城,他的确是在问他。

    这我如何知道?木道人定了定神,很快就从容起来。

    陆小凤呢?姜晨眸色微冷。

    不知。

    死不改口。

    花满楼扬眉,亦转过了脸望着木道人,笑道,道长,是找到小凤了?他的心里也有了几分疑问。因为叶孤城,不会在此时无由空口点出木道人。

    木道人毕竟不是没有城府的人。

    此时,他显得有些为难,有几分没有得到结果的尴尬,还有些被指责的为难,花公子说笑了。若贫道有了陆小凤的消息,何以会瞒着大家?

    花满楼微微蹙眉,看到叶孤城的剑已经落在他脖子上,城主,道长毕竟也是陆小凤的朋友。

    姜晨却没有回答,只是对着木道人,我问,陆小凤呢?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剑上还有鲜红的血。

    可他的姿态是这样的优雅从容,还想手中没有握着那把杀人的剑。

    但只有面对着他,最接近他的道人,才能看清他眼底升腾而起的阴郁之色。

    那亮丽的剑光一起,木道人已知不妙。

    他想躲,可是他终究没有躲过。

    他的心里突然充满了惶恐。

    这到底是怎样的剑法?

    无暇无垢。

    天外飞仙。

    木道人向来说,他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剑第三。

    但这毕竟是自谦的说法。

    就总体武功而言,他并不认为他自己比西门吹雪或是叶孤城差了多少。

    他们原本就是齐名之人。

    但此时,叶孤城的剑,他却已无法躲开。

    根本无法躲开。

    可他决不能在此时暴露陆小凤与幽灵山庄一事,他所做的事情,不能暴露。

    为了他的宏图大志!

    他道,贫道并未找到陆小凤。

    是吗?他的剑很快,快到皮肉落在地上的时候,木道人才感觉到了痛。

    这简直是对人的侮辱。

    明明有杀人的能力,可他只是在威胁。

    但是木道人看到他的眼睛,却突然不敢多言了。那根本是从地狱出来的眼睛。根本没有半分人气。

    木道人皱眉,却有了几分色厉内荏,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小凤重要,还是武当重要。

    花满楼跪在一边,听着两人的话,突然不想出声阻止了。他已经感觉到了,木道人有事情瞒着他们,他在心虚。

    但花满楼还是道,城主

    他如今的状态,实在叫人心寒。

    花满楼能感受到那濒临死亡的沉寂与痛苦。

    姜晨转过脸,面色相当平静,有何要事?

    花满楼蹙了蹙眉,忽然道,你该擦剑了。

    姜晨一滞。

    他看着剑,看到剑上已经停滞的血。

    他从怀中拿出一条白绢,将其上的血色擦掉。

    他擦着剑,血气扑面而来,全然没有理会木道人的意思,众人只看到,叶孤城的脸色从难看已变到十分难看。

    他这一次没有再一成不变的问陆小凤了,原本这该是令木道人松一口气的事情,但是他下一句话出来,木道人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因为他问,幽灵山庄在哪个方向?

    第60章 白云孤叶(十一)

    幽灵山庄, 正西。

    叶孤城能得到这个答案。

    木道人不怕死人, 但是, 现下却怕了叶孤城这个活人。

    他到底如何知道陆小凤的事情?

    他到底如何知道幽灵山庄的存在?

    他到底如何这样确定他与幽灵山庄的关系?

    木道人心里思来想去,都没有找到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

    难道他是神?

    是鬼?

    姜晨当然不是神。

    若较真起来, 他算是鬼。

    叶孤城还有一柄无法连他这样练武几十年的武当道长也无法躲开的剑。

    好像所有一切的秘密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即使是幽灵山庄这样隐秘的秘密。

    虽然他还没有全然说出来,但是木道人已不敢抱有侥幸心理。

    他简直就是比幽灵还要可怕的人。

    他的身上, 还带了无穷无尽的寒凉。

    比幽灵森冷。

    比幽灵,更威胁人。

    有句话说, 活人有时候, 要比死人的危险性更高。

    即使严格意义上说, 姜晨并不算个真正意义上的活人。

    他们丝毫没有多留, 与木道人往正西而去。

    去往幽灵山庄。

    幽灵山庄收留的,都是死人。

    如今陆小凤可以选择出来了。

    笼罩在他头顶的剑意已被折断。

    他可以活。

    因为西门吹雪死了。

    木道人并没有说出真正的安全之路,他说的, 依然是每个入庄之人要经历的那条路。

    用来考验武功和心计的路。

    他心中,已有了釜底抽薪的办法。

    穿过密林三日,入眼是青天白日,茫茫山崖。

    这确是一个隐蔽的死人躲藏之地。

    山崖边唯有一条在风中摇摇晃晃的铁索。

    木道人铁青着脸道,就是这里了。

    山崖,深不见底。

    云雾,凄迷寒湿。

    跟来的人, 花满楼, 姜晨, 老实和尚, 司空摘星。

    叶孤城跟着,魏子云很难说服自己跟着。而另外的人,也有各有他事在身。

    姜晨已经踏上了铁索。

    他甚至连多余的思考也没有一下。

    脚踏上去,他神色都没有分毫变化,好像走的不是铁索,而是平地。

    姜晨回头,望了望木道人,目光落到铁索上。

    虽然没有说话,但木道人偏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心里一沉,还是自觉翻身落在姜晨前面。

    铁索动也未动。

    这是极好的轻功。

    带路。姜晨淡淡道。

    但他走了两步,回头望了望花满楼,又停了下来。

    风声呼呼吹过。

    花满楼道,我听到了铁索声。

    司空摘星道,这里是悬崖。

    花满楼目光落到铁索之上,我已猜到了。

    老实和尚也道,不如花公子留在这里。他又道,我等定然将陆小凤带回来。

    花满楼道,陆小凤,不只是你们的朋友。更是花满楼的朋友。

    所以,他无法安心留在这里。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他们都听出了花满楼的意思。

    花满楼微微一笑,宽慰他们,且安心。眼睛废了,心却还是明亮的。

    该感受到的,总会感受到。

    如风声,如锁链声。

    老实和尚感叹,花公子果然非同常人。

    如此从容的心态,恐怕世间已再无人能及。

    他看到已经站在锁链上的叶孤城,顿了顿,好,其实叶孤城也足够从容了。

    他已停在上面半刻了。身影也没晃一下。

    姜晨站在铁索之上,转头望着那片苍茫的云雾,敛了敛眉,跟好了。

    花满楼不会留着。所以他要跟着,姜晨不会阻拦。

    司空摘星望了望花满楼,一时头疼,却也知他不会放弃陆小凤。

    花公子且先走一步。我与老实和尚在后跟着。

    倘若有所差池,他们也能看顾着。

    若是花满楼在这路上出个什么事,他敢保证,陆小凤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多谢。这是他们好意,花满楼也不会拒绝。他向来不会拒绝他人的好意。

    花满楼面上浮起一抹笑意,温暖又美好。似乎都驱散了周围湿冷的雾气。

    他总是能为身边的人带来安定。

    司空摘星老实和尚点了点头。

    他抬脚,走了上去。

    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却走的稳。半分也没有偏离铁索。

    花满楼的功夫很好,只是人们总是关注于他的眼睛,而往往忘记他的功夫。

    司空摘星望着面前三人。

    之前总是关注于他的剑法,今日司空摘星发现叶孤城有这样好的轻功。

    天外飞仙,如风如云。

    云一样轻盈飘渺的轻功。

    果然是人如其名。

    花满楼则更叫人敬佩。

    明明不能视物,可走在这个陌生的,从来未曾走过的路上,却依旧从容镇定,好像走的不是一根铁链,好像依旧在平地之上。

    司空摘星望了望脚下的铁链,微微叹气,说好的天下第一轻功呢?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想法抛之脑后了,反正他是偷人的,又不是与人比轻功。

    很快,雾气云气弥漫,已经没了阳光。

    可以想到,幽灵山庄是何样环境。

    浓重的云气遮了天光。

    众人突然一致的默不作声。

    还有数丈之时,木道人两个翻身落到了山崖上。

    姜晨眉尖一扬,唇角的弧度弯了下。

    亏的忍了这一路,他一定很不容易

    木道人已经抽出长剑干净利落地往铁索砍去。

    没错,只要这几人都葬身悬崖,他的计划,就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

    成为武当掌门的计划。

    身后司空摘星老实和尚的瞳孔都是一缩,立刻要上前阻止他。

    但他们离得略远。

    在此时,见到叶孤城的剑光。

    他的剑已经离手。

    铿!

    一剑。

    木道人的剑已经落进了悬崖。

    他手腕收的及时,没有伤到。

    崖边是坚硬的石头,可叶孤城的剑入石三分。

    可以想象,这剑落在手腕上的结果。

    他抬头一看,叶孤城依旧不急不缓走在铁链上。只几个刹那,就已接近了山崖。

    机会已经失去。

    木道人脸色沉沉,当机立断转身钻进了深深林木。

    花满楼听到了剑声,也听到了木道人有些慌乱的脚步声,也感受到了他面前叶孤城刹那间一闪而过的杀气。他微微蹙眉,这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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