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广东布政使司,毛金星消失之后,尚可喜和耿继茂二人,仍然心有不甘。毕竟上百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足够尚可喜养兵几十年。但毛金星是少总兵,二人又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心里只能祈祷尚之信能夺回黄金。

    尚可喜正在愣神之际,忽听一阵马蹄声甚急,顿时皱起了眉头。

    耿继茂大叫一声:“不好,曹继武跑了!”

    如果是得胜归来,众将士喜气洋洋,春风得意,马蹄之声清脆而缓慢。

    尚可喜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少总兵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曹继武的确不好对付!”

    耿继茂一脸不甘心:“难道这批黄金,咱们不要了?”

    尚可喜摇头,捋须沉思起来:曹继武不好惹,洪承畴更不好惹。他按照套路出牌,官大一级压死人。广东布政使司的财宝,他西南经略使的人,有权过问。我这堂堂亲王,明面上,还真不能和他撕破脸。

    尚之信和刘铁威二人,飞步赶入巡抚衙门,将曹继武逃走的情形,详细地告诉尚可喜二人。

    耿继茂一脸愤恨:“欺咱们没有水战之人。曹继武真够阴的!”

    尚之信嚷嚷道:“降将之中,倒是有水军将领,但一定不大可靠。”

    广州水军士卒,都是广东本地人,尚可喜下令屠城,这些人早就恨辽东兵入骨,谁肯替他们出战?

    用到人家的时候,众人开始后悔了。

    岭南之地,到处是水,从今往后,水师的作用,要比陆军大得多。部将许而显,连连惋惜道:“要是没有屠城这一出。或许那些水师蛮子,会卖力气。”

    许而显这话,无疑是在打尚可喜的脸,但尚可喜并没有生气。

    这个时候,如果强令水师去追击,这帮本地兵痞子,一定趁机逃亡海上,被有野心的人扇乎,反攻广州城,到时候不单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了。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是一脸丧气。

    耿继茂灵机一动:“水师用不上,后悔没有用,但曹继武毕竟要靠岸。咱们想想,他会在哪里靠岸。寻机包围消灭他们,这才是正路。”

    许而显一脸吃惊:“曹继武会不会投靠洋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吃一惊。洋人最擅长海战,当前的尚可喜,显然不是对手。

    “你们这帮犊子,也太小看曹继武了。”

    一声阴冷的声音,沁入肺腑,令众人极不舒服。

    “谁?!”

    尚可喜吃了一惊,立即手按刀柄。如此戒备森严的巡抚衙门,竟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闯了进来。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支暗器射了过来。众人急闪,暗器钉在了柱子上。刘铁威和许而显,立即带人去追。

    来人发镖,并没有伤人之意,尚可喜因此阻止了二人的追击。

    柱子上的暗器,紧紧绑了一个小小的信筒。尚之信连忙将信筒扯了下来,掏出纸条来:

    佟!

    三寸余长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字,尚之信一脸懵逼,不知所以然。

    尚可喜急忙接过来一看,吃惊道:“石廷国的字。”

    当年孔有德和耿忠明在登州反叛,尚可喜当时尚在辽东。清国出面游说招降尚可喜等人的,正是石廷国。

    耿继茂一脸急切:“三叔,这有什么玄机?”

    尚可喜想了想,点点头:“看来不是冤家不相逢啊!”

    众人皆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爹一生征战,杀人如麻,冤家多了去了。难道这个佟字,也和……

    “佟家?!”

    尚之信忽然想到镇江大捷,惊呼一声。

    耿继茂也忽然惊叫:“听闻有个佟国纲,强行收缴了黄澍的精兵,难道石廷国这个佟字,指的就是他?!”

    “不错!”

    尚可喜点头,“佟养真的余孽,就在咱们背后!”

    众人闻言大惊,部将许而显,愤愤地大骂:“都怪当年没有斩草除根,以致养成今日之祸!”

    当年毛文龙率众,和陈敬之里应外合,袭击镇江城,捉了清国游击将军佟养真一家,被崇祯要求,押赴北京城处斩。当时只有佟盛年不在镇江城中,才逃得一劫。因此佟家和毛文龙一脉,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刚才不久前,毛金星警告过尚可喜之后,汇合了李世功、石廷国等人。他们沿江远远看见精步营顺江而下,又突然看见信鸽飞往北方。众人都是人精,立即就判断出曹继武的意图。

    裕荣和福生二人,当场建议大家,说动尚可喜,调动大军,袭击精步营。

    然而只要黄金不落入外人之手,李世功懒得过问。毛金星对佟家不怎么感兴趣,何况曹继武和佟国纲之间的事,终究是清军内部之事,所以他也不想掺合。

    毛金星和李世功足智多谋,二人的不支持,直接导致石廷国孤立。裕荣、福生,阴手阳臂四人,难堪大任。石廷国对曹继武是万般愤恨,只得一个人,绕开毛金星和李世功,给尚可喜送消息。

    尚可喜一看石廷国的字,就猜到了曹继武的意图。

    刘铁威愤愤不平:“王爷,佟国纲这犊子过来插一脚,此事恐怕难办了!”

    耿继茂摇头:“不一定,佟国纲身为南昌总兵,而南昌离这里,两千里之遥,道路诸多不便。曹继武要北上和佟国纲汇合,一定沿东江直上龙川县。咱们派人直接赶往龙川县,一定能堵住曹继武。”

    “靖南王言之有理。”

    许而显自信满满,“曹继武赶到龙川县,必定弃舟上岸。百万两黄金,异常沉重,他们一定走不快,我们一定能追的上。”

    “爹,我亲自带人过去。”

    尚之信按耐不住,转身就走。

    尚可喜连忙摆手制止:“不行,精步营毕竟归属西南经略使,你绝对不能出现。所有派去的人马,也必须换装,秘密暗中行事。一旦泄露身份,经略使洪承畴,经略副使佟盛年,都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双方都属于清国的阵营,如果有矛盾,绝对不能公开。否则先期挑明的一方,一定吃亏。况且洪承畴和佟盛年,那是上司。下属和上司对抗,道义上本来就不占任何优势。

    耿继茂点头:“三叔言之有理,把咱们的三千铁骑全派去,不信就灭不了曹继武。”

    许而显提醒道:“去龙川一路,山川密林庞杂,河道水田甚多,骑兵多有不便,以属下的意思,不如派三千铁甲军。”

    刘铁威连连摇手:“不行不行,铁甲军虽然厉害,但毕竟是步兵。曹继武手下的疯子妖人,火铳极为厉害,铁甲军没有任何优势。只有骑兵突然奇袭包抄,才能打乱妖人的队形,打败他曹继武。事成之后,也能带着沉重的黄金,迅速撤离。”

    尚可喜点头,立即命令许而显和刘铁威,率队连夜启程,赶往龙川阻击曹继武。

    二人应诺,刚要离去,耿继茂提醒尚可喜道:“三叔,万一和佟国纲起了冲突,该如何是好?”

    尚可喜笑了:“大家都是为了黄金,都是暗中行动,谁先捅出去,就是谁理亏。所以即便真打了起来,那也是暗中的买卖。佟国纲新收编的楚军,军心不稳,何况都是步兵,即使赶到了龙川县,能耐我骑兵何?”

    耿继茂点头称是,许而显和刘铁威不再迟疑,立即调动兵马出发。

    曹继武拿着洪承畴的金牌,逼着尚可喜停止了杀戮,又顺手牵羊,捎带了百万两黄金,尚之信越想越气,愤愤不平:“爹,曹继武得了便宜又卖乖。不如再杀他个三天三夜,出这口恶气。”

    尚可喜闻言一愣。尚之信又要拿百姓出气,耿继茂想了想,提醒道:“三叔,不可忘了我爹之死。”

    耿忠明不堪御史弹劾,自杀而死。战事刚刚结束,屠城这事,可以说成清剿余党,御史也抓不住把柄。然而刚刚封刀,重启杀戮,御史一定不会闲着。况且朝廷对毛家三兄弟,早已防备之心,也乐意御史弹劾。

    尚可喜思索了一会,叹了口气:“日子还要过!”

    尚之信跳脚痛骂:“朝廷那帮吃屎的犊子,除了咬人,什么好事也不干!”

    耿继茂提醒道:“之信,当心隔墙有耳!”

    尚可喜也训斥儿子:“不得妄言!”

    尚之信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而去。

    耿继茂命人清点银子,竟然还有八百多万两。

    粗心大意,被曹继武带走了一大半的财富,尚可喜和耿继茂二人,恨得牙痒痒,发誓一定要除去曹继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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