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笨是假,怕是没了自信倒是真,这滋味儿......叶勉倒也不是没尝过。

    叶勉回了叶府,在自己的院子换了身家常的半新衣裳,便带着一篮子刚刚路上买的酸梨去了隔壁的碧华阁蹭饭。

    叶勉来之前也没让下人来报,因而他哥和他大嫂正用膳用到一半。

    叶璟见叶勉挎着一篮子粗梨来了,瞪了他一眼,叶勉只作没看见,揉了揉鼻子,将精巧的小篮子递给一脸欣喜的姜南初。

    他大嫂如今已经显了怀,身子愈加重了,现下虽不像孕初那般吃什么吐什么,只口味变得异常奇怪起来,他娘和他大哥却不敢尽着她,叶勉前两日听院子里丫头们嚼舌头,说他大嫂要吃梨子却不肯要那甜嫩的,入口只说不酸,他大哥哪敢给她外头那野酸梨,因着这个他大嫂还与他哥闹了两句。

    叶勉与他们一道用了晚膳,膳后跟着他哥去了书房。

    叶勉趴在他之前惯常呆的窗前榻椅上,胡乱地翻着在他哥书架上拿下来的几本书,叶璟批完一摞案卷后,一手揉着眉心一面问他,不在瑶辉轩温书,又跑我这里来胡混什么?

    叶勉头都没抬,撇了撇嘴道:想你了呗!

    叶璟嗤了一声,快说,我这满案的公文,哪有功夫与你打哑谜。

    叶勉翻身坐了起来,清了清喉咙说道:哥,我今日进宫去了。

    嗯?叶璟停下揉着额心的手,诧异出声。

    叶勉舔了舔嘴唇,我去见荣南郡王......

    叶璟皱眉,你偏这个时候去见他做什么?

    您知道他的事?

    大概知晓一些,怎么?叶璟挑眉问他,你在我这里磨蹭了一晚上就是为了要打听他?

    我打听他做什么,叶勉状似轻松道,我与小郡王现下交情还不错,不然今儿也不会进宫去看他,只不过......叶勉咳了一声道,有些话也不好直问他,我就想着您在大理寺,这各府的秘辛,您恰好又都知晓些......

    叶璟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叶勉看了好几眼,叶勉面上不变,都快尿出来了的时候,他哥终于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叶勉暗暗松了一口气,伸手从一旁矮案的果盘上抓了一颗青桔,低头剥了起来,口里道:这回小郡王被太后责罚是因着他们兄弟二人闹了起来,他那胞弟庄瑜如今与我同一处学苑,倒是个极不讲道理的人,庄珝又不是个会让与人的,这俩人同在京城哪还能好,这才多久就已经闹去了御前,可怎地长公主倒日日悲哭,却不带着庄瑜赶紧回去金陵?

    叶勉将橘肉上的奶白果丝细细地摘了干净,又将橘瓣放进一碧玉小碟中递给他哥,叹道:若是舍不得太后与庄珝,便命驸马先带上他回去,却也比在这京里让他们兄弟相残的好。

    叶璟拈起一颗橘肉放入口中,淡淡道:驸马还不能出京。

    叶勉一愣,这......是怎么?

    叶璟瞥了他一眼,现在还不能说与你。

    叶勉赶紧点了点头,又小心问道,可是驸马有麻烦了?

    叶璟垂眸,无大碍,只他别再作死,长公主便能护他周全。

    叶勉想了想,看着他哥道:可我听小郡王说,最近驸马与公主闹得厉害,倒也是因着他们兄弟的事,驸马似是偏着庄瑜,因而对公主和庄珝都有些不满。

    叶璟哼笑了一声,哪是因着他们兄弟的事,借题发挥罢了。

    叶勉不解其意。

    叶璟抿了口茶,挑了些能说的,长公主府如今在南头富甲一方,却也不只是因着她手上的些许皇权,庄家本身在金陵盐道的根基也很要紧,然而长公主虽痴慕驸马,却从不肯将手中权力放于他,而是慢慢交与自己的长子,叶璟说到这里轻笑了声,庄珝来京后,长公主更是将北面的人脉俱都交给了他,这是驸马与她苦求多年而不得的,而那庄珝也是个厉害的,小小年纪不到一年时间,竟是将这些人俱都揽在麾下,甚至借着太子与六皇子齐齐斩断了他母亲对这些人的控制,如今便是哪日公主心软了经不住驸马苦求,那也是晚了。

    叶勉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缓缓抚掌道:哪个说爱恋中的女人都昏了头脑,简直胡说八道......

    叶璟听了也是摇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叶勉唏嘘道:如此,这公主府便是庄珝的,而小郡王又是庄家的嫡孙,庄家族里日后也只会跳过公主府的驸马和公主,直接与庄珝衔联,驸马......算是彻底被架空了。

    叶璟点了点头,又叹道:驸马因着此事与公主大闹了几场,这人倒是没有长公主明白,商人与皇女到底不能比。叶璟摇了摇头。

    叶勉不解,疑惑地看着他哥。

    叶璟看着他道:公主府是不是庄珝的并不打紧,庄家却必须是庄珝的,也只如此才能保住那滔天的富贵,若不是......

    叶璟只轻笑了一声没有说完,叶勉却是听得明白了,庄家借了皇势在南头迅速崛起,富可敌国,若是一直掌在驸马和庄珝的大伯手里,现下还好说,可若日后太子登了基,那可是说变天就变天的,而长公主这么早就将庄珝推到京城,又用银子砸了个郡王的封号下来,便是想趁着这些人还没成势,早早与庄珝变成一根绳上的蚂蚱。

    叶勉不禁在心里唏嘘,怪不得驸马似是不待见他的长子,本以为是这人本性怜弱,偏着次子庄瑜,原道是因着与庄珝有了这许多的利益纷争,这倒也难怪了。

    叶勉第二日在学里没见着庄瑜,散了学后又跟着在集贤门等他的庄珩进了宫。

    路上叶勉问他,你二哥今日怎地没来上学?

    庄珩看着叶勉,诚实道:我使了法子让他留在府里,让他躲一躲你,如今我大哥刚冷静了些,二哥要是在此时与你对上,大哥怕是不会饶他了。

    叶勉看了庄珩一眼,试探着问道,你......可知晓我与你大哥是何关系?

    庄珩看着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叶勉心头一跳,看了看庄珩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放心,庄珩看着叶勉郑重道,我也是认你的,我听大哥的。

    叶勉挠了挠头,转脸看向别处没有说话。

    庄珩又道:我比你小上一年,如此我便唤你三哥。

    嗯?叶勉一愣,随即咳了一声道:......倒也不必。

    那怎么行?庄珩皱眉道:大哥既认三哥做了义弟,三哥便是我义兄,礼数上绝不可短。

    叶勉翻了翻眼皮,实在想不明白庄家那两个兄弟精明如斯,怎地这老三这么实诚......

    叶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与他纠缠,便问他,一会儿我想同你母亲提议,将你二哥独自送回金陵,你觉着可有不妥?

    庄珩急急摇头,蹙眉道:十分不妥。

    怎么?

    当初来京时,母亲意欲将二哥留在金陵,二哥却说与母亲,若独自将他留在南边儿,他便每日切断自己的一根手指,再信送与我们。

    第90章 用膳

    庄珩说起要留庄瑜独在金陵, 是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叶勉倒是意料之中如此庄瑜会有极端动作, 因而并没有说话, 只心内另有打算。

    他是绝不会允许庄珝亲手杀害庄瑜的,杀兄弑弟的名声固然可怕,可庄珝并不是在意世俗眼光的人, 倒也无碍,只是那要背负半辈子的心里包袱才是最为致命的,他怎么忍心看着庄珝后半生被它折磨。

    庄珩说起这个,情绪也有些低落,叶勉便没再与他说这个, 没一会儿的功夫,马车便驶进了宫门

    叶勉怕庄珝缠人, 今日入宫进了华曦殿后便没敢如昨日一般先到他那院子, 而是直接去了正殿给长公主请安。

    华曦殿是长公主未嫁之时在宫中的住处,叶勉一进正殿只觉入眼处皆是铺天的靡贵,极尽的奢丽,四处所见的各式器具摆件儿俱为珍宝, 香炉内竟还破格地燃着龙涎香,想来却是先帝还在时就尽着自己长女用的,叶勉不禁在心里唏嘘,由此倒也可见长公主当年的圣眷有多隆厚。

    庄珩带着叶勉给端坐在檀木香榻上的长公主请了安, 长公主微微弯起唇角,抬手招他们俩上前。

    叶勉眉间含笑走上前去, 心里却一丝诧异,昨儿个听庄珩说他母亲日日在殿内啼哭,本以为今日见着长公主会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哪想长公主虽眼睛红肿不堪,面上却丝毫不见萎靡恹恹,只看着比上回消瘦了些。

    可是散了学便来了?长公主倒不与他外道,看着他温声道,如此倒正好陪我一道用个膳。

    叶勉刚进来时就看见一众十几个宫女手上捧着各式的膳品用俱,静而有序地在一旁的如意圆桌上一一摆设着,现下那桌上已经满满当当地摆了一下子,菜品俱都精致细巧。

    长辈赐膳,叶勉自得应是,与庄珩二人规规矩矩地在桌前坐了下来,只是宫女刚服侍他擦了手,这筷子还没等提起来,就见夏内监从外头走了进来,笑呵呵地弯着腰与长公主请准,公主,咱们小郡王说想您这里的吃食了,欲来您这儿一道儿用膳,您看.......

    长公主一愣,随即面上嗔道:你那小祖宗不是在与本宫怄气?倒来做什么。

    夏内监只脸上笑着,并不应话,长公主到底是当娘的,嘴上嗔怪,眼里却多了些许笑意,冲夏内监扬了扬下巴。

    夏内监哎了一声应着,便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便把穿着常服的庄珝带了进来。

    庄珝臭着一张俊脸给长公主行了个礼,便一屁股坐去叶勉边儿上,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上都写着不高兴,庄珩一脸惊恐,条件反射般往外面移了移,离着庄珝远了不老少。

    长公主嗔了庄珝一眼,看着庄珩浅声安慰道:不理他,到娘身边儿来。

    庄珩十分听话地站起身,移去对面与长公主坐在一端,宫女们赶紧上前重新摆设膳俱。

    叶勉也有些愕然,这怎么昨儿晚上还好好的,今儿个就翻脸了,可是因着没先到他那里去看他?叶勉试探着在桌子下面去抓他的手指,轻轻地晃了晃,捏了捏,果然这人的脸色愈渐缓和了起来。

    叶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熊孩子!

    长公主入口了一匙藕羹,几人才提起筷子,叶勉余光去看,却见长公主只小口抿着,几口才能将那一小匙藕羹喝完,倒是个用饭十分艰难的模样,夏内监站在一旁十分关切的看着,眼里尽是心疼,长公主却不用人劝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自己小口地慢慢吃着。

    叶勉在心里轻叹,怪不得日日哭得这么厉害,面色和精神却都还好,是不容许自己萎顿罢了,也是怪不容易的。

    她若倒了,公主府如今有羽翼日渐丰满的小郡王在,倒也不能如何,可这个家却也要彻底散了......

    叶勉拿起一边的公筷夹了一块鱼肉,利落地剔了上面的鱼刺,伸臂布到长公主的面前的翡翠碟子里。

    长公主一愣,随即看了夏内监一眼,勾唇浅笑道,怪不得你一直与我夸个不住,确是比我养的这三个暖心。

    夏内监呵呵笑着,庄珝却是打叶勉提起公筷,眼睛就盯着那筷头,眼见那雪白鱼肉上的细刺被剔了个干净,却没进自己的碗里,眼睛都瞪大了,一脸不满地看着叶勉。

    叶勉看了他一眼道:这鱼汤里有胡椒,你刚复饮食,肠胃受不得这个。

    长公主点头赞同道:不准他吃,再叫他胡闹,活该天天喝米水。

    庄珝没说什么,只紧抿着嘴,拿着银匙在粥碗里轻轻舀了舀,却再不肯入口。

    夏内监面上一急刚要开口,却被长公主抬了抬手给制止了。

    让他自己吃,又不是三岁,哪里那么多人要哄着他?长公主严厉道。夏内监只好呐呐闭嘴,只眼里十分着急。

    叶勉一怔,之前只从别人嘴里得知长公主将千般万般的好处尽给了长子,倒没想到她对庄珝会如此严苛。

    叶勉眼见庄珝脸上阴得都快拧出水了,便把他眼前的粥碗端了过来,又从桌上挑了些黄灿灿的蟹粉松给他拌了进去,这蟹粉松是蟹黄、蟹膏和蟹螯里的肉丝用素油炒出来的,十分的鲜香,上回庄珝在他那里吃蟹宴,叶勉知晓他爱这个。

    叶勉给庄珝调了一碗后,又给坐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的庄珩布了一小碗儿。

    长公主看着叶勉笑了笑,倒是乖巧的很,怪不得讨人喜欢。

    夏内监在一旁给她盛汤,嘴上拆穿道:可不尽是,这也是个淘气的,如今这是在您跟前儿呢,外头也闹腾的很,与咱们小郡王在一块儿,老奴只一眼没瞧见,俩人洗个脚都能闹打起来,倒是谁也不肯相让的。

    叶勉面上一丝尴尬,看着长公主辩解道:都是不作数的,我们闹着玩儿的。

    在一旁吃粥的庄珝听了却抬起了头,看向叶勉问道:当真不作数?

    那是自然,叶勉看了一眼长公主,如是说道。

    庄珝赶紧道:那以后再不行提桃溪庄和桃李苑那档子事儿了。

    叶勉,......

    长公主轻笑出声,虽不知是何事,看叶勉这副吃瘪又气闷的模样,也知晓他这长子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只两人如今却没成仇,倒是这孩子性子好了。

    长公主嗔了庄珝一眼,又看向叶勉说道:我不在京城的时候,他怎么你了,你只与我说,我给你做主。

    叶勉倒不想告状,只是眼见着长公主听着他儿子上学的趣事,膳食入口不似刚刚那般艰难了,他便将庄珝初入国子学那些极尽霸道的恶行,挑着能说的都与她学了一遍给她下饭。

    庄珝偶会为自己辩上两句,只嘴皮子不如叶勉厉害,倒尽是吃瘪,长公主看着这两个孩子争闹,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就连一直规规矩矩坐在那里的庄珩也是听得有趣,抿着嘴笑个不停,夏内监抓着时机也插话与他们两个打趣儿两句,这顿晚膳倒是吃的十分热闹。

    用完膳,叶勉与庄珝回了他的院子。

    庄珝今儿一早就被解了禁,许他在华曦殿内随意行走,如今他也不爱进那屋子,俩人便坐在殿门前的汉白玉台阶上。

    现下已是深秋时节,太阳落了山外头就凉的很,俩人并排挤坐在一起,共披着一件石缂青丝披风,庄珝搂着他的腰,口里不满道:我盼了你一日一夜,你怎地先去了我母亲那里?

    叶勉转头瞪他,我还没说你,你倒先来讨我!你怎么连你娘的醋都吃,一筷子鱼肉也值当你作出那副模样,倒不怕让人看出来。

    庄珝一愣,看出来什么?

    你说看出来什么!

    庄珝反应了一下,缓缓看着他道:我母亲还在金陵时,我便将我的心思写信说与她了,你竟还当作她不知不成?

    叶勉大惊,看着他半天没说出话。

    庄珝将他搂的紧了些,嘴里咕哝道:这有什么好瞒着的。

    叶勉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好好地回想了一番自打见到长公主后,长公主对他的态度,思来想去也没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愈加觉得奇怪,问庄珝道:你娘没因着这个要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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