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忙活到现在的丫鬟婆子们纷纷凑趣讨赏,邱氏又是一阵乐,十分大方地一挥手让嬷嬷去开她的钱匣子,换上一筐铜钱儿,待会儿让她们自个儿去抓去。

    姜南初不无羡慕地四处打量着,随即看到坐在邱氏下手的叶璟,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邱氏呵呵笑着,抓过儿媳妇的手哼笑道:他们叶家的爷们儿,咱们娘俩还是少指望的好,除了我勉儿,再没哪个暖人心窝子的。

    邱氏说完打开一旁的一支黑丝木匣,里面是粗粗细细二十来根金簪。

    每年我生辰你爹都送我一根簪子,如今里头已经攒了这么些个,邱氏手指在匣子里拨了两下,找出两支拿给姜南初看,你瞧瞧,这两支上头的花样还都是重的。

    邱氏说完长叹了一声,姜南初抿唇轻笑,挽着婆婆的手臂亲热地撒着娇,昨儿大少爷好歹还送了我几支摩睺罗,倒比之前有些长进。

    邱氏呦了一声,看了看一旁垂眸抿茶不语的叶璟,乐道:这可真不容易。

    婆媳俩这边正亲热地说着话,那头叶侍郎打内室里走了出来,姜氏赶紧站起身来与叶璟一同给父亲见礼,满屋子的仆妾们也都俯身行礼。

    叶侍郎皱着鼻子嗅了嗅这满屋子的花香,皱眉道:这混小子都敢闹腾到正院来了,都是你给惯得。

    邱氏翻了翻眼睛,我儿子来闹的是我,你嫌烦就赶紧出府上衙上去。

    叶侍郎哼了一声道:他哪是只闹你,昨儿大晚上的,还让下人拎着泥人儿去碧华阁找他哥,璟哥儿每日公务忙得分不开身,哪有功夫陪他顽这些东西?

    叶侍郎话一落地,只见邱氏身旁的姜南初微微睁大了眼睛怔愣了片刻,随即面无表情地看向叶璟。

    叶璟叹了口气,一手轻轻地揉着额角。

    邱氏恨不得当即就给叶侍郎撵出去,这个死老头子当真是越来越招人厌!

    正屋里正僵着,外头站着的小丫头忽然出声往屋里报:四少爷来啦!

    邱氏眼睛一亮,不一会儿就见一身锦衣的叶勉手里捧着个雕花木盒,满眼带笑地跑了进来。

    娘~

    叶勉跑进来,先规规矩矩地给邱氏磕了个头,生辰祝词裹着蜜说上了一罗串儿,才起身把手里的锦盒献宝一般双手呈给邱氏。

    娘,你快看看你喜不喜欢?

    邱氏笑得眼角上的细纹都多了两道,满心欢喜地打开盒子,随即眼睛一亮,却抬头嗔道:这可不便宜,你这孩子......

    锦盒里的一套珍珠头面儿打眼一看就不是凡品,这孩子定是将这些年攒的私房银子全给败光了!

    叶勉把盒子里的珠钗亲手插到邱氏的发髻上,还仔细地调了调位置,又将珍珠耳铛交给一旁的大嫂,姜南初笑着替邱氏换了耳饰。

    娘喜欢就好,我没银子了可以再与爹爹讨。

    叶侍郎在一旁哈了一声,你倒打得好算盘!拿着我的银子去讨好你娘!

    随即又酸溜溜嗤道:也没见我上月生辰,你与我送上两片茶叶子。

    邱氏在一旁嗔恼道:你与孩子认真作什么,他能有几个钱给你买生辰礼?

    叶侍郎在一旁气哼哼地喝着茶,不讲话了。

    叶勉将珍珠钿花蔽在邱氏的发鬓上,又退开两步仔细地打量了两眼,才笑道:娘,你真好看!

    邱氏身边围着的妾氏和仆从全都笑出了声,一叠声地跟着附和着。

    邱氏捂着嘴乐,脸上一丝骄傲道:娘不好看,怎能养出你和你哥如此灵秀的公子来?邱氏说完将叶勉拉过来,替他整了整衣袍上的玉绦香包,一脸慈爱道:行了,快去上学去吧,别在这里耽搁久了,看师长罚你。

    叶勉乖乖地答应了一声,却没奔着门出去,而是转身走到叶侍郎身前,一伸手,爹,我没钱了!晚上要与同窗们去吃酒。

    姜南初怔了一下,赶紧转头要吩咐身后的丫鬟,却被叶璟碰了一下,摇头制止了。

    叶侍郎气得直吹胡子,伸手狠拍了一下叶勉的手掌,恨道:你是哪个?竟伸手与我来讨钱!

    叶勉嘶了一声,扬着下巴理直气壮道:我是您伸手就能打的儿子,您是我伸手就能讨钱的爹!

    屋子里的下人们俱都低着头憋笑忍得辛苦,连姜氏都转过头去,邱氏咳了一声催促道:不过是些银两,快些给他,打发他上学去。

    叶侍郎不好在此时与他纠缠,耽搁他上学,只恨恨地指了指他,随即解下钱袋,叶勉凑过脑袋一齐往里面看去,而后哼唧道:谁要你的散碎银子?快把里头那几张银票给我。

    叶侍郎又往他伸过来的爪子上拍了一巴掌,你急什么!我还没看这是多少银子!

    娘!叶勉转头喊邱氏。

    你那荷包里能装多少银子,就都给他又能如何?邱氏气道。

    给给给给给!叶侍郎不耐烦得钱袋子都不要了,一齐塞给叶勉,滚去学里上学去!少在我跟前气我!

    叶勉得了钱,也不计较叶侍郎态度恶劣,冲叶侍郎甜甜一笑便抓起钱袋子跑去上学了。

    马车上叶勉展开几张银票看着上面的面额嘿嘿直乐,与丰今说道:你哥下手还挺狠,装了这么老些。

    平日里叶侍郎身上带的钱袋子都是丰今的哥哥右铭在整理,叶勉钱匣子空了,想好了今日要与他爹讨钱,便让丰今私下里与他哥知会一声,往那荷包里多放上些银两。

    丰今嘻嘻笑道:我哥说,四姨娘这些日子见天儿的抹眼泪,从老爷那里哄去好些银子,咱们不下手,就都到那头去了。

    叶勉挑了挑眉,如今大房已经定了叶乔过继,四姨娘一面和邱氏伏小,又一面和叶侍郎拿乔,两头转着圈儿地讨好处。

    在国子学用了午膳后,叶勉几人懒洋洋地歪躺在湖边的草地上,如今已经立了秋,虽有秋老虎,日头终究不那么厉害了。

    魏昂渊闲散地靠坐在一棵歪柳下,叶勉枕在他腿上昏昏欲睡,捡起一块石子儿,朝着离他好远背对他躺着的李兆身上砸去。

    李兆却动都不动。

    叶勉撇着嘴仰起头看了看魏昂渊,魏昂渊低头看着他笑了笑:他再不肯理你的。

    叶勉揉了揉鼻子,李兆少年初开的情窦昨儿晚上被他带着荣南郡王给拍得稀碎,伤心得不行不行地,说是失眠了大半宿,又想起答应了他采自家园子里的紫苑花给他,便起身亲自带着下人将府里的花园都给薅秃了,才派下人将花送去了侍郎府。

    今儿午前是薛老头的时文课,一宿没睡的李兆实在耐不住瞌睡,趴在案上睡熟了,被薛老头发现后给撵了出去,还罚着抄一百遍今儿课上的文章。

    如今正气着呢,说是再也不肯理叶勉的。

    叶勉吸了吸鼻子,爬去李兆那边,还没等咧开嘴,李兆就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过去,把屁股对着他。

    魏昂渊阮云笙几人都在那里憋笑,一脸看戏。

    叶勉无奈,又从他身上翻了过去,绕到李兆前面,却被李兆烦躁地推了一把。

    你烦不烦?

    叶勉被他推得一个趔趄,也半点不敢龇牙,只小心地讨好道:那我想想办法,与那小姐递个话,让她知道你的好处,没准儿她就回心转意了。

    谁稀罕?李兆暴躁地坐起身,气道:她都心里有了荣南郡王了,我还要她做甚?

    叶勉一脸震惊,奇怪道:不是你说那位小姐是你的执念吗?

    是又怎么样?!李兆吼道。

    叶勉挠了挠脑袋,嘟囔道:那您这执念未必也太单薄了些......人家小姐只不过第一眼没相中你,你就不想要人了,也太直男癌了一些......

    这有什么奇怪的?李兆没好气地哼道:我将来的妻子自然是眼里只能有我一人,若她心里想过别人,那成什么了?

    叶勉翻了翻眼睛,心里腹诽道,能成什么啊?就行你少男情窦初开,不行人家姑娘少女怀春,你们大文男子的处女情节也忒不讲道理了些!

    虽说李兆是他好哥们,但叶勉也不得不说,就他这样的,搁到他前世能被姑娘们把他狗头给打爆了。

    叶勉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与他纠缠,想了想便问他,那我帮你抄文章总行了吧?你别真不理我啊!

    李兆一脸不屑地嗤道:就你那手字帮我抄,薛老头能看不出来?

    叶勉被他噎地心口一痛,争道:我的字都进益好些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提这个?

    魏昂渊、阮云笙和温寻见这边争了起来,赶紧敛了笑,围了过来。

    叶勉喊完也不大高兴,魏昂渊一只手臂揽着他脖子晃了晃,叶勉泄了口气嘟囔道:我又没说是我亲自帮你抄,我前些日子认识一人,写仿字特别厉害,我去找他去。

    谁啊?阮云笙好奇问道。

    叶勉回想了一下,扑棱扑棱耳朵,倒忘记叫说什么名儿了,只记得是启谦院儿的,好像是叫什么昱来着?

    第56章 启谦院

    趁着还没敲钟, 叶勉起身让墨拾带他去了启谦院。

    启谦院是在寒门学子读书的苑区,叶勉不曾去过, 亏着有熟悉路的墨拾在前头带路, 俩人在逼仄的小径里绕来绕去,终于在敲钟前赶到了启谦院门口。

    站在院门外往里头随意打量了一眼,院子不大, 也没有花园,只一座大学屋并着几处光秃秃的石桌石椅。

    叶勉带着墨拾在院子里几个学子的满眼惊诧中走了进去。

    到了他们学屋那里,叶勉才心内一丝尴尬犯难,那人到底叫什么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他这臭记性!

    叶勉抱着手臂站在门口,眼睛往里寻着, 因是快敲钟的关系,学屋里几乎坐满了人, 他们启谦院又是七八十人一个屋子读书, 叶勉只觉着满屋子的人头,都眼睛瞪得比他还大在望着他。

    就在叶勉耐心快告罄之时,学屋的最角落里慢慢地站起一个人,叶勉眼睛一亮, 就是他!

    他虽忘了这人的名字,却对他极俊秀的容貌印象十分深刻。

    叶勉笑着朝他勾了勾手。

    那人出来后,叶勉把他拉去院子里一处僻静的地方。

    叶四少爷,那人脸上一层不自然的薄红, 满眼不可置信,您是来寻祁昱的?

    叶勉也未在意, 心里料想是他们那边的人很少来这边的教苑,一个个都大惊小怪的。

    是是是,我找你,叶勉脸上摆出了求人该有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上次你仿我的字帮我抄书,我还没好好谢谢你,这回我一是和你道个谢,二是还想再求你一回。

    祁昱眼里一丝掩盖不住的惊喜,点头道:叶四少爷请讲,只要祁昱能做,一定竭力而为!

    叶勉搓了搓手道,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就是我一好兄弟因着我被罚了抄书,我就想起你那手仿字写得极好......

    我来给他抄!叶勉还没说完,祁昱就打断他说道。

    太上路子了!

    叶勉欣喜地揽了揽祁昱的肩膀,高兴道:这回不急,你慢慢来,等会儿我让人送纸笔和他的字过来,上回你给我抄书是因着我下湖去救你,这回却是我来求你,等你写好了,我定来谢你!

    叶勉与祁昱商议好,便高高兴兴地带着墨拾出了启谦院,祁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叶勉的背影,过了好久才微微抖着手在袖子里摸索着什么。

    夜心堂是国子学设在每处宿苑院子里的一座房舍,专为苦学的学子们秉烛夜读而用。

    祁昱拿着细挑子拨了拨烛芯,豆大的烛花重新窜起一截儿,光晕四散开来,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刚要执笔再抄,就看见和他一个院子的邱容安披着衣裳走了进来。

    邱容安把带来的一碟子豆糕摆在案上,语露关心道:就知道你在夜心堂,给你送点吃的,这都已经四更了,今晚不睡了不成?

    祁昱笑了笑拱手道谢,拈起一块点心就着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吃了起来。

    祁昱没回答他,邱容安也不介意,又问道:你用什么功呢?这么晚了也不歇息。

    无事,随便写点文章。

    祁昱敷衍的明显,邱容安也不好再问,只眼睛往他桌案上瞧。

    已经写了字的一叠纸,早在祁昱看见他进来时倒扣而置,不过案上摆着的纸笔等用具却一看就不是凡品,至少像他们这种人是绝用不起的,纸张细腻柔韧,墨汁不但不臭反而有股古朴淡雅的馨香之气。

    这些俱都是叶勉平日里用的,午后就让墨拾送来与祁昱,既是作弊,这等细节自然不敢忘了。

    邱容安盯着桌上那大半块价值不菲的戡春墨有些失神,鬼使神差地伸了手过去,还没碰到墨就被祁昱的咳声打断。

    邱容安醒神一般忙把手收了回去,而后不禁有些面热。

    祁昱清了清喉咙道:多谢容安兄的茶点,太晚了,你快去歇息吧。

    邱容安没有走,盯着祁昱的脸看了好久,呐呐问道:你不是和丁淮那些人闹掰了吗,他竟还肯给你这么好的东西?

    祁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一时气氛有些僵硬,邱容安想起来此来的目的,硬着头皮坐了下来问道:今儿白日启瑞院的叶四少爷竟来我们院子寻你,可是因上次落水的事倒与他有了交情?

    祁昱依旧没有说话。

    邱容安似想起来什么突然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桌上摆的纸墨,结巴道:这......这些不会是叶四少爷赠与你的吧?邱容安瞪大眼睛审视地看着祁昱道:他才多大,你......你难不成......

    邱容安虽话没说完,意思却表达的十分清楚,祁昱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才冷静道:这话你可别乱说,若传了出去,我活不成,你这国子学怕是也读到头了。

    邱容安咽了咽口水死盯着他:那你是......

    不过是之前与叶四少爷道谢之时闲聊,他提起我生地潇州那边的一本失传的民间话本,恰巧我幼时在街上听过说书相公讲过,便应承他默一份给他。

    邱容安看了看祁昱又看了眼桌上倒扣的纸张,所以你连夜为他赶超这个话本?

    祁昱点了点头。

    邱容安看了看他,这说法倒是对的上,祁昱这人爱巴附权贵,好容易搭上了叶勉,定是要不分昼夜默完的。

    祁昱在天亮之前收了纸笔,轻手轻脚地回了屋子,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却半点睡意都无,隔壁床的鼾声透过帐子传了进来,祁昱伸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只巴掌大的布袋。

    帐子里漆黑一团,他也不在意,熟门熟路地拆开口袋,拿出里面的东西细细地用手摸索着。

    他手里的是一只鎏金球形手炉,祁昱夜夜入睡前都要拿出来把玩一番,用手指仔细地描绘感受,以至手炉上哪一处镂空,哪一处花瓣纹路他都了如指掌。

    手炉作的十分精巧,球体分两层,外层销了一层薄金,通体镂空纹花鸟,这种金贵玩意儿自然不会是他的,而是去岁冬日在学里西南角那处死梅林里,叶勉随手塞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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