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他独自一人显得有些突兀。

    见雷亚离开客厅朝花园走去,杨筱也起身跟了出去。站到雷亚身后,他敲敲对方的肩膀,待对方回身将手里的啤酒递过去。

    怎么不在里面待着?他问。

    雷亚抬起手给他看夹在指间的香烟:出来抽根烟。哦对,你儿子刚跟我求婚了,还说要给我买房子,我可认真了啊。

    杨筱扶着他的肩膀笑弯了腰:这怂孩子,紧随老金。雷亚,说真的,我很喜欢你,但是你这岁数给我当儿媳妇实在是大了点儿。

    我认真的是房子的部分,至于儿媳妇,您自己多费心吧啊。雷亚笑着看他,听老金说,你去幼儿园当老师了,怎么想的?

    低头就着雷亚的手吸了口烟,杨筱缓缓呼出口烟雾说:嗨,说好听是幼儿园,说难听点儿就是一动物园,管孩子不比你在物管局好干。

    能想象。

    你怎么样,有跟谁定下来没?

    你儿子啊。

    杨筱捶了把他的肩膀:我说正经的。

    我也说正经的,除非林寰死而复生,否则我单身一辈子。雷亚敛起笑意,不自在地搓了搓高挺的鼻梁。

    目光落到他颈后的刺青上,杨筱摇摇头:别太难为自己,雷亚,我想林寰也不希望看到你为他背负如此沉重的记忆。

    除了对他的回忆,我一无所有。雷亚背过身,瞪大眼睛强忍突然涌上的热意。

    杨筱不知该如何再劝,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们都知道雷亚对林寰的感情有多深,可是谁也没想到,快十年了雷亚居然还对林寰念念不忘。可见这份感情是融入骨血,刻进每一个细胞,怕是只有死亡才能终结。

    可越是这样,他越不敢让雷亚知道真相。

    正要回屋,杨筱突然注意到有个人影在院门口晃动,立刻警惕地走过去。这是别墅区,经常有窃贼来踩点儿,东西丢了不怕,主要是怕孩子受到伤害。

    隔着院门,他质问对方:你在那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京海并非鬼鬼祟祟,而是定位显示雷亚就在这附近,不过他不确定该按哪一户的门铃,联排别墅,一栋挨一栋。打电话雷亚不接,他只好用局里的设备来寻找对方身处何地。

    将腕表中雷亚的标准照投到空气中,他问:请问你见过这个人么?我在找他。

    嗯?杨筱正眼看向京海诶,长得不错嘛,绝不输给林寰。

    雷亚也看到了京海,疾步冲过来吼道:你来干嘛!?

    见着雷亚,京海定定神,把飞过来的路上冲机舱洗手间里的镜子练了几十遍的笑容挂上嘴角。

    来接你回去。

    第22章

    金小小死活不肯让雷亚走, 而考虑到骑摩托车深夜穿行非安全区隐患重重,京海决定留下来借宿一夜。

    雷亚没给他好脸, 拖着金小小上楼,关门时撞得一楼的吊灯直摇晃。

    比起雷亚的冷淡和显而易见的反感, 老金的态度热情得让京海不适:京队,还没吃饭呢吧?筱, 把汤热热,再炒俩菜,我跟京队喝一杯。

    京海赶紧起身阻拦杨筱:别麻烦了,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那就喝口, 喝口啊,我这人啊好交朋友。老金笑呵呵地招呼他坐下,筱, 把我那瓶三十年的老窖拿来。

    杨筱冲京海笑笑,转身奔地下室。他算是看出来了, 老金是把京海的出现当女婿上门,什么好的都往出招呼,那劲头就跟怕闺女砸在手里一样。

    也是,他想。雷亚单了那么久了,好不容易有个看起来品貌才情能力体格俱佳的上赶着追,为了完成林寰的嘱托老金必得使出浑身解数。

    就这样吧, 我少喝一点, 明天还得早起。

    按住老金倒酒的手, 京海礼貌地阻止对方把面前的玻璃杯倒满。他并非没有酒量, 只是常年处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要出任务的状态,喝多了容易误事。

    明天是他每月唯一的一天休假日,所以挂了电话他就搭最近的航班飞过来了。要说雷亚也是够让人操心的,带着伤骑着摩托跨非安全区跑出去小两千公里,不把人亲自带回去,他心里不踏实。

    咂了口酒,老金笑问:京队,你今年多大?家里几口人?买房子没?年薪多少?

    一口酒噎在喉咙里,京海的表情略有几分尴尬。上来就查户口问年薪,简直跟老丈人审女婿一样。

    我今年三十一,没家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有四处公寓,不过都不大,至于年薪他默默算了算,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一百来万吧。

    特殊情况是什么意思?老金心说一百来万不多啊,不过养活个小家是够了,最重要的是人家有四套房呢!

    哦,物管局有晶核收集指标,年终按完成比例发放奖金。京海知道对方接下来还想问什么,直接坦诚道:奖金从几万到几百万不等,我们一队通常拿最高标准。

    老金听了乐得一拍大腿行,长得好能挣钱,岁数也合适,雷亚跟着他指定不能受委屈!

    他拍大腿给京海拍得眉毛一跳,心说这位大叔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几口酒下肚,老金已经彻底把京海看做自己人了,也不管对方感不感兴趣,非拉着人家观摩他的收藏品。

    藏品放在地下室的隔间里,门锁上有虹膜识别器。京海没有收集藏品的爱好,对别人的收藏也没什么兴趣,但是看老金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不好扫人家的兴。

    刷开门锁,老金一脸得意地向他展示自己的宝库。

    京海眼神微动。一排排各种款式的枪整齐地挂在墙壁上,看造型大部分都是中古品,年代久远,在射灯的照射下泛着冰冷的光芒。

    我以前啊是机械师,但其实是想干武器研发来着,就喜欢琢磨枪。老金从墙上摘下一把左轮手枪递到京海手中,瞧瞧这个,带劲吧?

    作战人员人大多对枪及冷兵器情有独钟,京海也不例外。枪拿在手里反复地看,他看出这是精心保养过的真家伙,子弹上膛就能用。

    弹开转轮又收回去,京海抬枪偏头比了比准星,说:玛格纳姆629,这得有三百年历史,基本找不到还能用的了。

    识货。老金笑逐颜开,你要是喜欢,我送你。

    不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夺人所爱。

    京海立刻推辞。无功不受禄,再说也没处找子弹。他随手翻了个枪花将枪柄朝前递还给老金。这是递枪的标准要求,不管有没有子弹都不能让枪口对着接枪的人。

    老金眼神一凛,怔了怔才接过枪,转头又摘下另外一把蟒蛇递给京海:你再看看这把。

    感受了下那光滑的木质手柄,京海点点头,照旧枪柄朝前递还给老金:手感不错,好东西。

    这回老金看得真真切切京海翻枪花的方式和他、以及大部分人的都不太一样。正常来说翻枪花是用食指和中指,甩枪头,但是京海是用无名指和小指,推枪柄。当然这玩意没有标准动作要求,全看个人习惯。

    之所以会被京海这个不起眼的小动作震撼到,是因为他认识的人里,只有林寰这样翻枪花。林寰的尾指比较长,控枪灵活性比一般人强,甚至在翻枪的过程中也不耽误射击。

    他死死盯着京海的右手,越看越像是林寰的。

    京海以为老金是在看光盾激发器,作为礼尚往来,他将激发器摘下递给对方:你是搞技术的,应该知道这个吧,光盾激发器。

    老金骤然回神,含混地应了一声,接过激发器假装研究。按理说这种金贵货要是平时拿在手里且得稀罕一阵呢,可今天他的注意力全都在京海的手指头上,这激发器对他来说跟普通戒指没任何区别。

    借着对光研究激发器的掩饰,老金仔仔细细打量起京海的脸,可除了五官比例,找不到与林寰的任何相似之处。他又假装找光,踱步到京海身侧,视线扫向对方的耳后。面部微雕技术已经十分成熟,只是依然需要在耳后动刀掀开皮肤露出骨骼肌肉。

    但是京海耳后与头皮相连的部分没有疤痕。

    想什么呢,他不可能是林寰,太年轻了。

    老金将激发器还给京海:京队,能让我开开眼不,还没见过光盾呢。

    京海将手伸出门外,目光微凝,淡蓝色的光剑呛然出鞘。高速粒子形成的能量场使得空气产生振动,即便是隔着一米多远,也能让老金切实感受到那看似冰冷的武器所散发出的惊人力场,以及操控者的强大。

    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京队。他由衷地赞道。

    收起光盾,京海客气地点了下头。这种话已经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了,他不再刻意自谦。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反倒招人烦。

    行,早点上楼歇着吧。老金握住京海的手,使劲摇了摇,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

    我也是。

    京海觉着手被攥得有点疼。

    躺在床上,老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刚握京海的手时,他怎么握怎么觉着像林寰的,本已消散的疑问又凝上心头。

    杨筱睡醒一觉了看他还在那翻烙饼,回手拍了他一把,问:怎么还不睡?

    老金瞪着天花板,半天才挤出点动静:我刚看京海翻枪花,跟林寰的动作一模一样。

    杨筱在黑暗中凝视着丈夫的侧脸,片刻后抬手抚平对方微皱的眉头,别瞎想了,他们是同事,京海要真是林寰的话,这么久了雷亚能发现不了?

    除了林寰,雷亚眼里有谁啊?你瞧见他对京海的态度了。老金拍拍杨筱的手,不说了,你睡吧。

    他翻过身背冲着杨筱,望向紧闭的卧室大门。多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他在睡梦中被敲门声惊醒

    开门之前老金打着哈欠看了眼表凌晨两点。

    林寰进屋坐到客厅里的沙发上,一言不发。那平日里像打上钢板一样挺直的背脊此时弓得像只煮熟的虾,头几乎埋进膝盖里,左手五指纠结在白金色的发丝间,手背上青筋毕现。

    从没见过他如此消沉过,老金不由猜测事情可能很严重,睡迷糊的脑子立刻清醒,谨慎地问:出什么事了?

    林寰将带来的文件袋扔到茶几上,尔后重重释出口气。老金把文件袋拿起来翻过面,看到写有机密二字的封条已被撕毁。他权衡了一番,掀开封口将里面的文件抽出。

    是有关超雄计划的档案,按理说他这个级别不该看,可既然是林寰拿来的,出事儿也不用他担。他翻了翻,里面记录的是由于计划终止而撤销基地、销毁试验品及数据的行动规划,非常详细,而且看着很眼熟。

    翻到执行人员姓名列表那页,老金赫然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那次你救我那次

    从掌中抬起头来,林寰看着他,眼神异常空洞。

    在他们这个系统里,任务总体规划从来不会告知一线执行人员,老金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当初的行动是和超雄计划的收尾工作有关。他那天是去拆装备的,上千万的仪器,不可能说扔就扔。

    就是这次任务,让他和林寰成了生死之交。那天转移实验体的控制台出了问题,卡住不动喊他过去检修。他拆开面板,检查过后发现有两根线搭反了,没想到刚拔出一根就惊闻砰的一声响。

    机器短路了。

    这使得装兽人的钢笼笼门突然失去了压力值,他就这样毫无保护地被暴露在三只强化成年兽人面前。而听到警报第一个冲进实验室的就是林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老金根本无法相信有人能徒手扭断兽人的颈椎。

    一挑三,林寰眼中盛满腾腾杀气,宛如修罗现世。

    边看任务记录,老金不明所以地问林寰:这都过去十来年了,你怎么突然把这个翻出来了?

    没直接回答他的疑问,林寰从兜里摸出个精致的银色戒盒在手里转着,垂眼道:我准备向雷亚求婚来着。

    求婚?老金更糊涂了,多好的事儿啊!怎么搞得跟要办丧事一样?

    林寰站起身走过去推开窗户,凝望着漆黑的夜色,昔日平整的肩头垮出沉重的弧度,仿佛扛着座无形的山。

    他叹息道:你接着往后看。

    老金低头翻着,看到后面,眉头紧紧拧到一起。被清得一干二净的不光是基地里的物品,还有曾经在基地里从事超雄计划的核心研究人员。那份长长的清扫名单里,每一个名字都像用血打印上去的一样,发出无声的控诉。

    余炜亚,雷欣蓝。

    复述出名单上的两个名字,林寰突然退开半步,拉开手臂决绝地将戒盒抛入漆黑的夜幕。

    他们是雷亚的父母。

    第23章

    空旷的高速公路两侧, 废弃农田里长满一人多高的青黄杂草。机车疾驶而过,一路卷起劲风将杂草压向与生长相反的方向。非安全区的高速路面疏于养护, 坑洞石块随处可见,以目前的时速只要撞上一个必定车毁人亡。

    京海准确避开每一处障碍, 在核电池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车速始终保持在一百八到两百之间。三个小时, 趴在背上的雷亚跟他没有一声交流,如果不是腰间不时收紧放松的手臂,他甚至以为对方睡着了。

    饿么?

    听到通讯频道里传来京海的询问, 雷亚收回放空的思绪, 冷漠地回了声不饿。这些年不是没人在跟前献过殷勤,从未有一个让他心动。他总是不自觉的拿他们与林寰做比较,显而易见, 那些人没有任何方面能超越他的初恋。

    林寰有种无论身处何种逆境都能掌控一切的特质,强大, 沉稳,只是待在他身边便可无所畏惧。雷亚在其他人身上找不到这种感觉,但是那天在海中京海张开巨型光盾防护网时,这种感觉随着海水的震荡直击他的胸腔。

    甚至产生了两个背影在眼中重叠的幻觉。

    出发之前,老金找我谈了有关你的事。

    京海知道雷亚能听见自己的话,刚已经强制对方开启了通讯频道。即便是没有回应, 他依然持续说道:他很担心你, 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 老实说我很羡慕你有这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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