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把剩下的馒头拿在手里,好了,你去帐里休息,留意附近动向,有可疑之人不要打草惊蛇先暗中观察,如今军中事务不能出差错,一旦出了差错怕是会连累整个大秦。

    三十六点头,他虽然未曾跟随顾知安征战,以往都是赫连和淳风两人跟随顾知安。嘿,等这回他回去,也能和那些弟兄们吹吹,他是怎么上阵杀敌的。

    两人走出营地往一处高处走去,那里距离营地不过两里地,在那里能看到方圆十里的情形,对于勘查和日后作战大有用处。

    那傻小子在想什么,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三十六不过十七,你让他来也太早了一点,赫连来不是挺好?再不济还有淳风,何必让他一个小孩跟着来。

    林昭回头看了一眼,见三十六还在那儿,不由摇头失笑,你何必要急于让他历练,虽然是个好机会,但他毕竟年轻经验少,你这是揠苗助长。

    你怎么净想着别人,也不想想我,我和你年幼认识,怎么不见你担心担心我,每回离开洛阳都是好几日,你倒好,成了洛阳城有名,提亲的媒婆都踏破门槛的洛阳公子。

    这都是陈年老醋了,顾知安这心眼多小,竟然连这个也翻出来说。

    林昭一脸无药可救的表情,行了,你有什么应对之策?看你这个样子必定是有了应对的办法吧。

    当然是要出其不意,我来了,尉迟迥肯定也收到消息,他那边消息只会比我们快,谁让当初忘了安插一个内应在他军中,但也不晚,第一次交手也该搓搓他的锐气。

    现在尉迟迥气焰这么嚣张,他当然不能让西凉军继续嚣张下去。

    偏过头看着顾知安,林昭眼里闪过笑意,我信你。

    第七十三章

    山头风大,西北的天本来就变得快,到了这高处更是比寻常地方要凉得多,此处气候阴冷,也就日头高挂的时候能觉得炎热。

    爬上山头的两人呼吸比平时要快些,林昭站在树下看着远处的大营,远比之前在京城出发时要震撼。

    数十万大军驻扎在此,可一想到接下来的战事会死伤无数,林昭的表亲变得严肃,看着顾知安,你第一回看着这么多人死的时候是什么反应?那时你也不过十三四岁,这个年纪,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都还在互相争着一样好玩意。

    顾知安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随后笑起来,有什么,那个时候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着,拼死也要保住这条命,有再多的执念也看开了,只想要活着回洛阳。

    死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也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那会儿我从一堆尸体里爬出来,是真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身上都看不到一处干净全是血,当时的元帅是说来也是缘分,就是神威将军长子韩奕。当时韩奕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子承父业,有一身好本事,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军统帅。

    韩奕在死人堆里找到他的时候,见他还活着,只是一身血傻愣愣的站在那儿,差点吓死,下马把人一把捞起来带回军营里。

    幸好顾知安也是心大,回去后洗了个澡睡一觉醒来该吃吃该喝喝,还和以前一样,只是那回后韩奕就带着他在身边,几乎没有让他再经历过那样的事。

    韩将军如今驻守京城,早年征战四海如今能留在京城中和妻儿父母团聚也是一种福分。

    本想离开前去拜访他的,可一想他每回见到我的时候都生气,说我是个浑小子,见着我就烦,让我少去见他。顾知安笑起来,难得有一种这个年纪少年的模样,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为结党营私所累,他能帮我却不能容我和韩家走得近。

    朝中最忌讳结党营私,历朝历代的君王也最忌党派,嬴烙虽然是个少年,但终究是大秦的王,顾知安再如何,也不能犯了这样的大忌。

    更不能连累了用一门忠烈换来如今太平的韩家。

    林昭低叹一声,看向远处,顾知安,你说天下太平是不是只能在理想里,从前我还想着一统天下后就能天下太平,可如今看来,有野心的人是杀不完的,总会有一拨又一拨的人想要站在高处睥睨天下。

    能让天下山河万物都归属自己,这种感觉是任何事情都不能替代的,唯有登上了至高无上的位置才能体会到。

    老实说,我就不想,太累,而且还无聊,待久了,人也跟着变了。顾知安声音比寻常要低,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拥有了权势,还能安然无恙待着,我这种人在那些拼了命都爬不到这个位置的人来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要,那位置他唾手可得,他不要,那他就是自由之身。

    听到这些话林昭有些错愕,因为他没想过顾知安会把这些话也和他说。可好像也没什么错,因为顾知安说的一点都没错。

    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盼着嬴烙能做一个合格的帝王,这样永远都走不到那一步。林昭有些怅然,他是人,所以自私。

    他比常人更为早熟,更早明白朝堂之事和天下之事,也明白帝王之道,所以他对那个位置没有半点的欲望。

    所以他希望嬴烙能坐稳那个位置。

    小河乡这里,你发现了吗?有一个问题,杨守义怎么会犯这样的错。顾知安皱起眉,蹲下来用树枝在地上比划,林昭,小河乡此处绝对不是一个扎营的好地方,你看,两侧都有山,后退是张掖,往西凉扎营的地方只有一条路,除此外都是水道,河道这时候应是结了冰,但承重怕是承受不了大军行进。

    这里是一个盆地。

    能埋伏的地方就在沙沟地,但那里肯定尉迟迥也会注意,还有一点,小河乡地势较低,如果有山石崩裂或是有人引来山上的水,怕是会形成围困之势。

    杨守义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林昭和顾知安对视一眼,这种错不该犯,除非是有意为之。但杨守义能在军中多年不仅仅是因为资历老更是对秦国的忠诚。

    怎么会,杨守义怎么会叛变。

    你对杨守义有几分了解?

    哼,不管几分了解,若今日不来这一趟怕是还看不清他的真面目,我和他不熟,但有的是对他了解的人。顾知安看一眼林昭,回去,让人立刻送信会京城,韩叔了解这件事情,他来信后,咱们一试便知。

    可现在往来书信最快也要七八日,那时候可就要开战了,就算是确定了也来不及。

    战前处死军中将领这事会影响军心士气,更何况还是一个潜伏多年的内奸,那样接下来该怎么打。

    来得及,何况我不是说了要出其不意,兵行险着,那当然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样才能打尉迟迥一个措手不及。顾知安笑看着林昭,你猜,到时候是尉迟迥吃一惊还是我吃一惊。

    林昭是什么人,他对顾知安的了解和对自己一样,一下便领会了顾知安话中意思,不禁摇头。

    这世上能在顾知安面前玩把戏的人,他算一个,顾烽算一个,其余能猜透他心思的,怕是还未遇上。

    你胸有成竹我倒也不说什么,但你小心一些总是没错,否则这地方我们地形不熟处于劣势,到时被围困,那才是大意了。

    处于绝境的时候也有绝地反击的机会,我什么时候认输过?

    啧,你这人,果然嚣张。

    林昭拍拍他的肩往山下走,顾知安,迟早有一日得有人来治治你,不然你这样嚣张下去,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闻言顾知安失笑,看向大营方向的眼神变了变,一转头看着林昭时又瞬间变回刚才的样子,这不就有你来治我了,刚才是我想错了,这天下不还有你能制住我,也唯独在你面前我才会认输。

    认输?连他的身世都被顾知安算计进去还讨了一个好处,哄得南诏王团团转,心甘情愿成了大秦的附属国,一辈子都替顾知安卖命。

    可细想下来又没什么错,顾知安是用命换来的这些,尽管用了手段,但陈禹是自己要谋反复国,南诏王是自己要求助于顾知安,这些也并非顾知安强迫,怎么想都不觉得是顾知安占了便宜。

    也就他明白顾知安的性子才知道这些全都是顾知安一个人在操纵,这盘棋也只有他一个人在下。

    现在李恂想要来搅和他一步步经营好的棋局,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本事。

    李恂此人,不简单。

    在西凉时就看出来了,他一心攻打大秦你猜除了想要一战成名扬威诸国之外还有什么?顾知安走到林昭旁边,看了一眼两侧的山林笑问,你要是答上来,我的计划就先和你说。

    你的计划不说我也知道,不过你让我猜的事我也猜到了。尽管不愿意承认,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得不说出来,李恂对郡主有意,一旦能攻破张掖,他就能提条件。

    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所以李恂目的不在于一鼓作气拿下秦国而是在于扬威诸国,附带的想要向秦国开条件。

    顾知安沉默不语,林昭知道顾知安想什么。

    这一仗不能输更不能败,他们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把西凉军打回西凉,否则不仅是让李恂阴谋得逞更是害了顾知妍。

    他们俩对顾知妍有愧,如今是万万不能让她还陷入这样境地里。

    她那性子,到了王宫里肯定吃不消,为了不让西凉王宫遭殃我还是多用点心思这样才能替李恂保住后宫那些美人。顾知安看着林昭笑言,你说,赫连能搞定她吗?

    这是林昭

    第一回 看到顾知安这样的神情,有些心疼又觉得松了口气,放心,你既然留了赫连在京城,赫连那么聪明的人肯定明白你的意思,他既对郡主有意,那就不可能察觉不到,一旦他会立刻按照你想的去办,我想王爷也是。

    说到老头子,前阵子听说他请了沈不宁到王府许久,说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想和他下盘棋,谁知道两个老家伙在想什么。

    你这话,大逆不道。

    老头子说了好几回了,不过都是纸糊的老虎,不起作用。顾知安笑起来,忽然发现阳光穿过层层树叶落在林昭脸上,一明一暗,偏偏那双眼睛让他挪不开眼。

    早就知道林昭生得如玉华润,可现在才知道着双眼也只有看着他的时候才会有酒一样的滋味。

    心上犹如隔靴搔痒一样,忍不住凑上前趁林昭不及反应的时候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睫毛刷过嘴唇,顾知安唇角翘起不禁笑出声。

    第七十四章

    西凉大营,尉迟迥正在看地形图,外面走进来一人,见尉迟迥专心看手中东西,轻咳一声走上前。

    尉迟将军。

    尉迟迥眉梢微挑,自然把地形图合上才抬眼看着走进来的人,有什么事,可是有军情?

    来人看着尉迟迥将一封信递上,这是从前线探子传回来的,这回赶来支援的是顾知安,还带了一个人,是秦国的太傅林昭,两人还带了王府的铁骑卫,四万铁骑卫跟着来的,顾知安这个人尤其难缠。

    听到顾知安的名字尉迟迥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打量宋珏一眼,顾知安这个人,你以前和他交过手,以你来看他此人和传闻中的一样?

    比传闻中的更为难缠。

    尉迟迥眉头一皱,从桌后绕出来,宋珏,顾知安这个人再强大也会有弱点,就像是当年也有弱点,那就是妻儿。顾知安也一样,据我所知,几个月前他被困西凉的时候,有一个人远赴西凉就他,再就是两个月前他为了一个人竟然只身闯南诏。

    宋珏点头,将军高明。

    说来也巧,我和这位林太傅还见过一面,林昭为人比不得顾知安张扬,但有一点,此人不会比顾知安好对付,较之顾知安的霸道和狠厉,林昭就像是一把平时戴着刀鞘的刀,不出鞘貌不惊人一旦出鞘,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也许林昭比顾知安还难缠,这也说不定。

    尉迟迥把信上内容看完后就直接把信烧了,事情都安排好了吗?不能出错,我倒是想会会这个顾知安,到底有多少能耐能让诸国大将闻风丧胆。

    将军不可轻敌,顾知安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常常让人意外,而且行军布阵完全捉摸不透,就算是我们掌握了可靠消息也要防止他临阵变卦。宋珏看着尉迟迥自信的样子不由担心。

    他在顾知安手上吃过亏,深知顾知安这人的能耐,不仅仅是难缠这么简单,而是所有你能想到却做不到的事在顾知安那里变成轻而易举。

    闻言尉迟迥点头,示意宋珏先出去。

    他倒要看看,已经是丧家之犬的秦军还能拿出什么本事来绝地反击,他可还等着和顾知安交手。

    林昭拿着一盏灯走进顾知安的营帐,本该休息的人还坐在桌前钻研,不由叹了一声。

    顾知安听到这声叹气,头也没抬,换做是别人可能这会儿已经被人抬出去,你说你,不休息跑来做什么?

    你能在这里挑灯夜读我不能来青衣点灯?林昭把灯放在桌角,虽然不是红袖添香,也请你勉为其难收下了。

    搁下手中笔,顾知安抬头看着林昭,见他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不由好奇,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林昭坐下把东西递给顾知安,保命的。

    看林昭一脸神秘,顾知安失笑,什么时候也跟着那些老道士学会了这虚头巴脑的一套,这东西不过是普通的护身甲,有什么稀奇的。

    普通的护身甲?林昭挑眉,把东西从顾知安手里拿了回来站起身要往外走。

    刚站起来就被人握住手腕,笑着回头看顾知安,元帅不是还要挑灯夜读制定战术吗?我这个外行人可得先回去休息了,这护身甲待会儿给三十六,我看他正好缺一个。

    顾知安一听要把东西给三十六,林昭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立刻收了玩笑之色,刚才是我有眼无珠,你这护身甲肯定是用银线做底,比寻常藤甲要软,而且还更坚韧,刀枪不入。

    你也知道你是有眼无珠?

    什么时候这样小气,明知道我在和你说笑,你呀,这心眼什么时候能少一些,我就阿弥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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