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绣弯腰扶起林昭,我知道你心里想说的,可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办法,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她不会有事的,我知道附近有人保护她,现在我得带你走,去一个能治好你的地方。

    听见这话,林昭心中便明白他之前隐隐不安的念头从何而来了。

    原来曲绣一直在寻找替他解蛊的办法,可他更不安,曲绣说好不容易弄到的,言下之意,肯定是南诏禁术。

    这些被封禁的蛊术,怕因为狠才会被封禁。

    阿绣,不可胡闹!

    等你醒来一切都好了,一切都好了,真的。曲绣露出一个笑,就像是在渭城第一眼见到林昭时一样。

    嘴角边两个浅浅的梨涡,眼睛一笑跟月牙似的。

    顾知安左眼皮跳了下,忍不住眨了下眼才看向旁边的赫连云台,打了个手势,一个人穿着南诏士兵的衣服就闯入了眼前的府邸。

    五万士兵在城外静候发令,这令可是等不到了。

    三十六伸手碰了一下赫连云台,小王爷这样只身闯入,会不会有事?何况城外可是已经大军包围,咱们在这里可一点都不占优势。

    三千铁骑何在?

    藏于林中,等待信号。

    陈禹人头落地,就是发令的时候。赫连云台笑着拍了下三十六的肩,早说了你还年纪小,经验不足,小王爷既然敢闯,那就有十足的把握,放心,走,咱们去外面接应,城门可不能破,一旦破了,那可就玩完了。

    赵逍的一万人马守着王宫和大厘城,但想要守住城门还得他们亲自来看着,否则有个不长眼的开了门,那即便陈禹人头落地,那五万人就能打消造反的念头?

    根本不可能的事。

    还是谨慎些为好。

    顾知安对陈禹府邸的地形熟记于心,花了整整三天来研究陈禹这个人,岂能不熟悉。这个时候陈禹还能在府上背后操作,看来是真的很自信。

    这么瞧不上他的吗?也不知该说陈禹小看了他还是高看了自己。

    谁!

    你、你是什么人!门口的护卫拔刀正要开口喊人,还不等他张嘴就被顾知安一剑封喉,倒在地上。

    屋内传来一声响,顾知安笑了笑,漫不经心推开门,见陈禹端坐在那儿,还正在练书法,不由佩服他的定力了。

    看来,不过如此。

    来得真是时候,从你来了南诏,我就知道我躲不过,毕竟落在你手里的,被你算计的,很少有能逃过的。陈禹抬起头,能劳烦你亲自来解决我,那我往后也不算是无名小辈了。

    算不得无名之辈?顾知安收回剑走上前,才刚走了一步,就觉脚下地板一松,整个人往下掉。

    陷阱!

    哈哈哈,不过如此!陈禹站在地洞上方看着下面艰难撑着两侧墙壁的顾知安,缓缓蹲下来,一脸得意,早知道你会来,特意在这里等着你,素闻你心思重,而且是个极其自负的人,看来不假。

    顾知安额角一滴汗滑下来,抬头看着陈禹小人得志的嘴脸,忽然笑了。

    一盘棋不到最后,怎么能轻易断言输赢。

    陈将军,你可还记得陈国皇室留下的遗孤,裴月薇。顾知安一字一句说出来,满意的看到陈禹脸上浮起的惊讶又变成愤怒。

    陈禹恨不得把顾知安千刀万剐,你对公主做了什么!

    顾知安无辜耸肩,还能做什么,既然成了战俘,自然是带回王府里做丫头,下等丫头,也不知道你效忠的那位皇帝在黄泉下看见了会不会想当初她也跟着一块战死倒也保住了陈国皇室的颜面。

    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们竟然你、你竟然!

    等的就是这一瞬间,顾知安一跃而起,在陈禹被激怒的同时翻身跃至他身后,待陈禹回过神来,顾知安已经把剑架在他脖子上。

    你输了。

    想不到,公主居然在你手里,我遍寻不着,原来是落在你们这群畜生手里!陈禹唾道:顾家的人作孽太多,死后都不得安生,顾知安,今日败在你手里,算我陈禹棋差一招!

    临死前告诉你一个消息,算是替月薇感谢陈国有你这样的忠臣,当然你打算利用南诏复国,便是错了。顾知安神色凛然,其一,你不该把多年来游走在边缘不曾卷入战争的南诏卷入其中,其二,你命人给林昭下蛊,仅凭这一条,你就死不足惜。

    陈禹眼神一亮,看着顾知安,你

    顾知安摇头,别过脸,月薇已离开王府,她心中埋着陈国的希望,不过日后再见,我决计不会手下留情。

    皇上,臣无愧于你!

    陈禹说完朗声大笑,不等顾知安动手便自己抹了脖子。

    瞥一眼地上的尸体,顾知安擦了剑才转身离开不知道怎么,心里总有点慌,难道是林昭那边出事了。

    顾知妍醒来时,只觉得身上绵软无力,还不等她细细思考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直接起身走到院子里,吹响了哨子。

    郡主!

    瞥一眼暗中保护的刺蛇,顾知妍眉头皱着,那丫头把人带走了?知道去向吗?

    刺蛇点头,曲姑娘带着林大人去了圣教,我派人暗中保护,不会有事,只是忽然离开这里去圣教,应该是有别的事。

    去了圣教?这个时候曲绣把人带去圣教做什么。

    顾知妍不敢耽误,这个时候林昭丢了,顾知安回来见不着人,怕是会直接把整个南诏掘地三尺。

    怕是,来不及了。

    看了一眼天色,这个时辰,顾知安等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曲绣那丫头下药的分量没轻没重,竟然让她昏睡了快一整天。

    两人刚走出竹林就遇上顾知安和赫连云台几人,顾知妍瞥见他衣角的血迹,眼神暗下来,收起心思,林昭被曲绣带去圣教,我们正要过去。

    什么?

    她下药,我担心她胡来,这几日她一直在研究给林昭解蛊的办法,恐怕顾知妍盯着顾知安,先去了再说。

    顾知安看向赫连云台,剩下的事你去办。

    匆忙赶到圣教,曲幽提前安排下,圣教安静得只有几个人走动的声响,偶尔一阵风吹过,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树影重重,一只巨大的石雕蜘蛛像立在眼前,让一池水围着。

    你们怎么来了?曲幽正领着一个小孩走来,惊讶的看着顾知安几人,是不是绣儿又惹事了?

    她把林昭带来这里。

    闻言曲幽脸色一变,顾不得许多立刻往台阶上的正殿跑去。这种情况下其余人再不明白便真的白活了这岁数,顾知安比曲幽还快,直接几个掠身便飞身至正殿内。

    才至正殿,血腥味扑面而来,一人躺在血泊中。

    林昭!

    第五十九章

    血腥味逼人,林昭身上的衣裳被染得看不出本色,地上还有一滩血。顾知安第一次在人前失态,上前直接把林昭抱起来,手摸着已经粘稠的血,顾知安心都一颤。

    众人看向地上另外的人,曲幽跪在那里,伸手去探曲绣颈侧,脸色瞬间惨白,往后软倒在地上。

    三十六上前扶起曲幽,节哀。

    原来她这些日子问那些事,是想用这种法子来换林昭的命。曲幽缓缓起身,摇了摇头,真是个傻孩子,一命换一命,也该是我来。

    一命换一命,世上最简单的救命办法。

    顾知妍站在那里盯着曲绣,原本就小巧玲珑的小姑娘此时除了一张脸外,身上血迹斑斑,怪渗人,可偏偏这模样让人心疼。

    她不过,才十五岁。

    三十六,交给你了。顾知妍转过身,低叹一声。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直到深夜,林昭都还未醒来,顾知安就这么守在旁边,寸步不离,生怕他离开一会儿林昭就会出事。

    顾知妍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命赫连云台和三十六去准备回程的事情。从离开到这会儿回去,少说也有一月,这一月,还不知秦国那边有什么变故,若因为他们在这里耽误而误事,怕接下来,更麻烦。

    过了子时,赫连云台经过门外时见顾知安还守在床边,忍不住停下来,小王爷,要不你先休息,说不定林公子一早就醒了。

    顾知安一怔,看了眼赫连云台,你们把事情安排妥当,我守着他,醒了再睡也一样。

    这下赫连云台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专心去安排回城的事情。既然顾知安无暇安排这些事,他只能替顾知安排忧解难了。

    众人渐渐睡下,只有林昭的屋子还亮着灯。

    顾知安坐在床边,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握着林昭,看着他睡得平静的模样,前所未有的安心。

    只是曲绣的事情怕是能惹得林昭好一阵内疚。

    此事由上一辈的恩怨引起,又让曲绣给挖出来,如今南诏平安无恙,和从前一样还是过着与中原隔绝的日子,赵逍无事,曲幽依旧还是那个圣女,只是牺牲了一个看似不该在这件事里有什么作用的曲绣。

    正想着曲绣的事情要怎么和林昭说,手心有东西划了一下,顾知安一凛,直勾勾盯着林昭。

    顾知安。

    林昭!

    林昭睁开眼,偏过头盯着顾知安,眼睛也不眨一下,就盯着顾知安。顾知安却笑了,拉着林昭的手,把脸埋在林昭手心。

    太累了。

    上来躺会?林昭动了动往里面挪了点位置,辛苦你了。

    半晌顾知安才抬起头,眼眶有些润,林昭看得愣住,还不等他有反应,顾知安已经窜到被子里躺着。

    林昭无奈一笑,侧过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又脆弱,不过是暂时忘了一阵,怎么不信我能想起来?忘了,也还能重新再来过,总是有机会的,犯不着

    睡觉。

    闻言林昭怔住,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顾知安的侧脸,你好像瘦了一点,不过这样看着倒是比从前成熟许多。

    顾知安睁开眼,一把扼住林昭的手腕,你就比我早出生两年,别总拿这个来说事,你不累?

    还好,这段时间我应该很闲。

    的确是很闲,要不是看你大病初愈,让你累一点就不会闹了。顾知安松了手,露出一个笑,不闹你了,赶紧睡,明天中午该回去了。

    回去了?

    他还未曾和曲幽见上一面,甚至这回来南诏,他也只是前两日在书信往来的时候给顾知安出了主意,别的事,怕是一件都没做。

    就这么离开,心里竟是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顾知安闭上眼,心中叹了一声,也合上眼算了,等明早醒来再说,这里去圣教也不过来回一个时辰,总能见一面。

    顾知安醒来时,身边的位置还是热的,林昭才起不久。本想翻身接着睡,忽然想到什么一个翻身坐起来,不等他穿上衣服,门口传来声响,顾知安闻声看去,见林昭一身青衫玉带,又是渭城里那个位高权重的太傅。

    醒了?赫连他们已经收拾妥当,等一会儿就能出发。林昭面上神色淡定,看不出任何异常。

    心里涌起一股不安,伸手掀开被子下地,知道了?

    林昭摆放玩快的东西一顿,很快恢复,将东西都放好才抬眼看向站在他面前的顾知安,临走前,想去见她一面,然后再去阿绣坟前一趟,你这一走,应该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

    顾知安上前一步,伸手握住林昭的手,我和你一起。

    往后这条命,又得更珍惜些了。林昭失笑,不知不觉背着一条命,不能轻易有轻生的念头。

    你还欠我一条。

    是,所以小王爷快些用膳,咱们也好节省些时间。林昭无奈,可有心里暖流划过能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逗他开心的,世上也只有顾知安一人。

    垂下眼,林昭盯着顾知安握住自己的手,心念一动反握住,顾知安,这么凶险的计划,下不为例。

    陈禹不是蠢材,能让顾知安钻了空子是太过心急,而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是最后一搏,可惜陈禹输了。

    他并未小瞧顾知安,却低估了顾知安在这件事情的安排,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早有蓄谋。

    放心,我也欠着你一条命。顾知安一笑,往外看了眼,正巧看到林间一只喜鹊从枝头飞过。

    喜鹊?

    笑看着林昭,见他坐下也跟着坐下端着碗,回去后,和我回一趟洛阳,然后再和小皇帝好好清算一番,怎么就舍得对你下手,你于情于理待他可都不薄。

    提到嬴烙,林昭眼神一变,秦国并不只有他能做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搞定这一段剧情了

    第六十章

    一座新坟立在圣教外的林子里,林子里藏着一个废弃的祭坛,是早年间修建的,后来圣教与皇室有了关系,重新修建了一处祭坛,用作每年初一祭祀,旧的自然无人再记得,渐渐地的便成了教中年纪尚小的弟子玩乐场所。

    曲绣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因为她跟在曲幽身边,可曲幽很忙,常常无暇顾及她,她只能跟着身边的侍女在这里玩。

    有些时候我常常在想,换作我是你,会不会早就心中不平,做出些违背底线的事。顾知安忽然出声,让林昭一怔。

    看向顾知安,却见顾知安蹲下来拿着酒杯,翻过杯子把酒洒在墓前。

    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嬴烙从小锦衣玉食,是人上人,而你不是,你却还得看着他享尽这一切荣华富贵,到了先帝去世,你还要隐姓埋名,背负起整个秦国皇室的责任,明明你不在那个位置上,却要替那个位置上的人考虑。

    顾知安虽不是皇室,可在洛阳,在秦国,无人敢与他作对。顾烽从小对他和顾知妍就是宠着,别说是打一下,连骂一句都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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