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仇家恨,她当真是不争气。

    裴月薇闭上眼,往后靠着。

    子时打更才过,顾知安正执笔写信,谁知桌上灯火一闪,便笑了一声抬眼看向窗外,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窗外身影一闪而过,绿竹阁内多了一人站在那儿。

    小王爷好耳力。

    曲姑娘前来是为了夭夭的事,还是为了白日里的事来道歉?若是前者,那不妨坐下细说,要是为了道歉,那我可不接受。顾知安挑了挑眉,何况你一个女子夜半深更闯进一个男人的房间,传出去不见得好听。

    曲绣闻言低低笑起来,明媚的双眸变得生动,想不到小王爷如此风趣,我可不是来道歉的,罗中和我无亲无故,他做的事,我可不揽着,不过你既然和那小丫头这么亲近,忘忧蛊,还来。

    你先救人。

    小王爷打算和我谈条件?

    顾知安眼神一变,带着侵略和张扬,应该是你在和我谈条件,你要知道,她死了,和我并无多大的关系。

    没料到顾知安会说这话,曲绣以为顾知安对偷走忘忧蛊的小丫头不一样,想不到却是个天生冷血的,连人命都不在乎。

    生气的跺了跺脚,小王爷可讲信用?

    我不答应便罢了,答应的事,从未失言。顾知安起身,看了一眼曲绣,正欲套出他们此行的目的,忽地察觉到空气里多出的杀气冲着曲绣来的?

    不好,想要灭口。

    顾知安一个掠身,握着曲绣的手腕往旁边书架靠去。曲绣一行人初到中原,到底是什么人盯上她,不仅跟到绿竹阁来,还打算下杀手。

    按住曲绣的肩,你在这里待着,我去会会来人,还有我希望曲姑娘待会儿能告诉,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这些杀你的人追到我王府来了。

    小、你小心!曲绣快速冷静下来,看了一眼顾知安的背影,只说了一句。

    顾知安走到院子里,看了眼面前的黑衣人,勾起唇角,只身前来,有胆识,不过人我

    既然见到了,就没有交给你的道理。

    黑衣人看着顾知安,似乎在权衡跟顾知安交手的结果,片刻后回了个笑,既然是小王爷要保的人,我也不自讨没趣,不过希望小王爷能片刻不离盯着他。

    话音才落,人已经飞出绿竹阁。

    顾知安挑起眉梢,看向暗处,只见树影晃动,唇角笑意更深,摇摇头转身走回房里。真不知道这回帮曲绣是对是错,可别是个麻烦。

    人走了,曲姑娘难道没话要和我说?

    我也不知道。曲绣摇摇头,抬眼看着顾知安,眼底的情绪让顾知安怔住。

    明日一早,我会帮她解蛊,不过你也要兑现承诺,替我拿回忘忧蛊,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是我担心她误用。曲绣说完转身朝外走,却被顾知安拦住。

    盯着眼前的曲绣,顾知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曲绣到中原来的事情和林昭有关,而且,关系不小。

    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不好,我在王府给你安排一个住处,那个人想要你的命,我倒是要看看,谁能从王府手里把人带走。

    你为什么

    大概是觉得你像一个人。顾知安笑了笑,不过罗中我可不欢迎,你留下的事自己和他解释。

    闻言曲绣脸上绽开一个笑容,一身紫色的衣裳,像南诏盛开的杜鹃,其实你这个人好像也不坏,不过那些传言到都把你说得很不堪,我能不能再拜托你一件事情?我想,找一个人。

    顾知安诧异的看了一眼曲绣,他总算发现了,曲绣这人,不懂得人情世故更不知道什么叫做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么轻易的相信他,太天真、单纯。

    等解了夭夭身上的蛊,你再和我细说,人如果在秦国,那应该不难。顾知安抬脚往外走,跟着。

    谢谢你呀!曲绣眉开眼笑,好像得了什么好处,昨天在巷子里很抱歉,我只是想拿回忘忧蛊,而且当时那小丫头着实过分,惹恼了我,我才气急给她下蛊,其实,也只是让她昏睡,看着凶狠,其实不会对身子有损害的。

    顾知安觉得他的确是捡了一个麻烦回来,跟胡夭夭一样的麻烦。

    耳边声音清脆的少女说个不停,这会儿才像是个十六七的小丫头,你怎么不爱说话,我还以为你话很多,其实我跟着罗中到中原来是偷溜着来的,我们还有其余的伙伴,他应该和他们一处,而且一路上都觉得我是个累赘。

    你一直这么容易把心里话告诉一个陌生人?

    诶?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曲绣小心看一眼顾知安,摸了摸耳朵,对不起,我话好像太多了,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是坏人,还愿意帮我,所以忍不住。你要是不想听,我不说就是。

    原本有些不耐的顾知安看着曲绣小心的样子,愣了一下,无奈摇头,你要说就说,不过到了房间,立即打住。

    恩!曲绣高兴的点头,顾大哥,你你不知道昨天在巷子其实我还挺怕露馅的,好在你们都不是坏人,对了,你的伤还好吗?

    连称呼也变了,有意思。顾知安想,要是胡夭夭和曲绣待在一起,大概王府的屋顶都能被掀翻。

    不要紧,小伤而已。顾知安心里发笑,却想到林昭府上时时刻刻都散发着一种阴郁,毫无生气,眼神一变。

    若是林昭府上有这么个活宝,大概能让林昭开心许多。

    见顾知安眼中情绪变化,曲绣眼珠一转,轻声道:忘忧蛊,我是给自己准备的,要是他把我忘了,那我也要把他忘了。

    正在想着林昭的顾知安听见这话眉头皱了起来,你的心上人?

    恩,他说了,会给我寄信的,可我这一年来,等了又等,都没有收到他的信,不过他可厉害了,一身是伤还被我救活了!

    你这是在说自己厉害?

    曲绣摇摇头,才不是,是他很厉害,三个月的时间就完全恢复,可说他还有要事,便离开南诏,回了中原,我曾问过他,他说他家住在渭水旁最大的城镇里,后来我问了阿爹,阿爹说,那不就是秦国的京城。

    你偷跑出来你阿爹不担心吗?

    他病死了。曲绣一下低落,又吸了吸鼻子强撑出一个笑容,你知道吗?他笑起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微眯着眼,顾知安发现眼前的曲绣和昨天看到的宛若两个人,可好像都一样。至少,天性善良。

    天下最好看的人呐,他也见过。

    会找到他的。

    曲绣听到这话忍不住笑起来,你和那位林大人也是笑起来很好看的人,不过你们本来就好看了呀。

    小丫头,夸一个男人不该说好看。

    可好看就是好看呀。曲绣撇撇嘴,发现顾知安站着不动,正要问,就见顾知安抬了抬下巴,顺着看去,才明白到了住处,只好耸耸肩,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又犹豫着说了句谢谢。

    顾知安笑笑不说话,转身打算离开。

    希望把曲绣留下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而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你是不是喜欢他?

    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让顾知安脚步一顿,片刻后又抬脚。让一个小丫头看出心事,有些丢人。

    秋风微动,曲绣站在那儿看着顾知安的背影,眼里露出羡慕。

    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该是天下最幸运的事了。

    第三十八章

    一早的王府气氛有些奇怪,走到哪儿都能瞧见三两个人凑在一处窃窃私语,好似发现了什么惊天大事。这全是因为早上用饭时,往日只有顾知安和忘忧、裴月薇的偏厅里,多了位来历不明的姑娘。

    不见裴姑娘,却见一个打扮奇怪的年轻貌美女子毫无顾忌的和顾知安说话。这可不是奇谈吗!不过他们小王爷的红颜知己,倒也不少。

    但最重要的是,到底是什么时候住进王府的,他们昨晚睡觉前可没看到这姑娘。

    这位是?

    能解蛊的人。顾知安看一眼曲绣,胡叔,你们先出去,我和她在这里就行。曲绣是南诏的人,蛊这门东西,是南诏不外传的绝学,不管是种蛊还是解蛊,自有秘法,不宜让人知道。

    曲绣感激的看着顾知安,见胡图离开,稍稍松了口气,对了,你待会儿帮我扶着她,解蛊的时候有些疼。

    这话让心中想要了解这其中门道的顾知安掐灭这个念头,这其中门道怕是他看了也学不会。南诏人下蛊无声无息,解蛊又要承受疼痛,难怪人说南诏能在苗疆安稳百年无人敢进,和这些让人敬畏的东西脱不开关系。

    恩。用人不疑,不过看曲绣小小年纪,顾知安难免会担心有意外。

    瞥见顾知安眼里担忧,曲绣皱起眉,不满抱怨,我虽然年纪小,可我下蛊的手法可一点不比那些老头子差,何况我自己也能炼蛊,天资出了名的高。

    顾知安挑眉一笑,坐在床边把昏迷的胡夭夭扶起来,那就有劳了。

    诶!不客气不客气,我只是这么一说。曲绣摆摆手,见顾知安已经准备好,不敢耽误立刻从袖中拿出一个竹筒,形状大小不过两根手指一般,可刚拿出来,曲绣脸色一下严肃,缓缓走到床边。

    抬眸看着顾知安,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奇怪。

    捏着塞子,曲绣盯着胡夭夭的脸色,见她脸上已经出了汗,知道种在她身上的子蛊已经蠢蠢欲动,正顺着血脉靠近。

    顾知安耳力过人,眼力自然不差,诧异的看着胡夭夭小臂的皮肤下有东西在动,顺着一点点爬到手腕处。

    这

    它动了。曲绣低声打断,拿出小刀,划破胡夭夭的手指,又拿着竹筒放在手指下接住滴下来的血珠。

    不对,这血的味道怎么不对劲!

    曲绣眉头一紧,看向顾知安,她是不是吃过什么东西?子蛊不愿意出来,连母蛊都吸引不了它。

    什么?

    胡姑娘是不是吃过什么东西,或者是有人在以血养蛊,这根本就是大忌!这样的话,子蛊一旦贪恋能养它的血味道,很容易失控的!真是胡闹,说不定,两个人都得死。

    曲绣有些急,我就说,我下的根本不严重,昏睡几天而已,不会危及性命,怎么会能让你们俩不得不亲自捉我们。

    顾知安眼神一凛,有其余办法吗?

    以血养蛊,是裴月薇。

    别急,我有办法,只是要你帮忙,喏,借你的手一用。曲绣看着顾知安,见他点头,才放心的拉着他的手,用匕首在他手心划了一道,再把胡夭夭的手指放在伤口上,用你的血把它引出来,它一出来我会立刻掐住。

    恩。

    胡夭夭难受的呜咽一声,靠在顾知安肩上,脸上滑下来的汗豆粒大。曲绣有些担心的偷瞄着顾知安,生怕自己出错害了顾知安,却见顾知安面色沉着,心一下安定。

    两人盯着胡夭夭被划破的手指,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伤口处慢慢露出一个黑色的东西,正在蠕动着爬出来,曲绣集中注意力盯着那条东西。

    遍体发黑,已经不是她下给胡夭夭时候的样子。

    真被血给养凶了。

    顾知安也盯着那蠕动的黑色东西,眼神讳莫难猜这种东西,哪怕不是蛊,在身体里影响也不小。南诏,果然是个去不得的地方。

    那东西似乎闻到了喜欢的味道,挣扎着从伤口处爬出来,当整个身体掉出来的一瞬间,曲绣眼神一凛,几乎眨眼的功夫便伸手掐住,转身扔在地上一脚碾碎,地上一摊绿色的水渍。

    长出一口气,转过身看着顾知安,那我帮你们包扎一下?对了,也不知道胡姑娘把忘忧蛊放在什么地方,我刚才也没在她身上感觉到,是不是在之前换下来的衣服里?

    顾知安把胡夭夭扶着躺下,见她脸色虽然还很苍白,但一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也松了口气。胡夭夭是胡图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胡图在王府这些年,劳苦功高,从未办错过一件事。

    于情于理,他都该替胡图照顾胡夭夭。

    只是这忘忧蛊到底是什么东西,曲绣竟然这么看重。

    忘忧蛊是什么东西,你能感觉到,也是子母蛊吗?

    不是不是,子母蛊是一种,还有很多,忘忧蛊只是我跟着书上炼出来的,这东西能让人忘掉最难忘的感情,所以我才带着来,要是那个人忘了我,那我也要把他给忘了。

    闻言顾知安忍不住摇头失笑,曲绣这样的感情倒也真难得,喜欢和不喜欢分得明白,不会把自己困在其中不得两全。

    给曲绣使了个眼色,曲绣点头,两人一同出了房间。一出门就见胡图迎上前,脸上的担忧让顾知安摇头。不过好在平安无事,顾知安笑着点头,往后这丫头,胡叔你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别让她再胡来了。

    是。胡图脸上一喜,顾不得寻常的规矩,直接往里走,恨不得能时时刻刻陪着胡夭夭。

    曲绣看着胡图,又看看顾知安,低声道:这位胡总管可真好,胡姑娘有福气。哎呀,你还没告诉我,她换下的衣服到底在哪,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要是被人不小心打开的话,那可是直接会种在那人身上的。

    不需要你亲自下蛊?顾知安对南诏蛊术实在不了解,只能虚心求教。

    才不用,这你就不知道了,下蛊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有的蛊,是不需要我们亲自下的,怎么和你说呢,这些东西都是在数百只毒物里炼出来的,以毒养毒,我们能控制,可一旦失控,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束手无策,那就是,连下蛊的人也没有办法解蛊。

    幸好胡夭夭遇上的是曲绣,换作罗中,怕是这条命真要因为一时胡闹不保。也不知道胡夭夭怎么知道曲绣身上带着忘忧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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