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潼静静听着季珩有些艰难的叙说,慢慢伸手握住脖子上那只蓝色珠子轻轻摩挲着。

    这是季珩的半颗金丹,是他的半条命。

    这是小黑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缕生息,是季珩为了留住和自己仅有的联系拼了命才化成的。

    可此时此刻,严潼却不合时宜地生出一些疲惫来。

    他和季珩,各自豁了半条命出去。

    他用幻境把季珩困了七年。

    可他在妖渊的百年,季珩又把自己困了多少年呢?

    一百年春秋,他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当年,季珩心里,有他吗

    他有些愣神,心口酸胀得难受,垂着眼皮摸着那颗珠子仿佛入定。

    季珩说完这一席话,眼眶还是红的,眼里又聚起水雾。

    他的手冷的,可他还是轻轻握住了严潼的,悲戚又绝望道:童童,当年是师尊的错,师尊没有尽到为师的责任,没有保护好你。

    也没有及时明白你的心意,明白自己的心意。

    都是师尊的错。

    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允许我,再喜欢你一次?

    严潼被季珩手中冰凉的温度唤唤回神,又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席卑微至极的话,胸腔里仿佛落了一个无底的洞,刮着严冬朔朔风雪。

    季珩是修真界第一仙首,是目中无尘的衡君仙尊。

    为什么会变成这么卑微的样子。

    连喜欢一个人,都要这么绝望地问一句我可以喜欢你吗?

    严潼反握住季珩的手,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季珩低着头似乎有些不敢面对他,手却一直没有放掉。

    严潼重新抱住他,把头搁在他肩膀上,呼吸有些艰难:当年的事,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季珩没有反应,他在等严潼一个答案。

    季珩的衣领因为刚刚的动作微微敞开着,露出小半个肩膀。

    严潼低头在那里吻了一下,继而轻声道:可以。师尊,请你喜欢我,只允许喜欢我。

    季珩的身子僵了一下,很久都没有看严潼,只是紧紧抱着他。

    肩上有潮湿热意,严潼这才知道,季珩又哭了。

    就那么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他已经让这个人哭了两三次了。

    他揽着他的脊背,趴在他肩膀上低低的笑:别哭了,嗯?不是都答应你了吗?

    季珩闻言推了推了他,又红着眼眼巴巴看着严潼,严潼看他这副委屈的样子,有点心疼:怎么哭成这样?说着就怜惜地去擦他的眼泪。

    他的手碰到季珩脸的时候,季珩却望着他忽然道:那你,还喜欢我吗?

    严潼:原来是纠结这个吗?

    严潼笑笑,低头在他红肿的眼睛上轻吻一下:喜欢。看他一脸茫然惶恐显然不敢相信的样子,又玩笑道:我的心都给你了,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

    季珩自然是笑不出,只是目光灼热的看着严潼,隔了会儿在他嘴角吻了下,低声道: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发出这章的时候,我有点怕

    第67章

    两人这一番折腾,自己不觉得如何,外头却已日上三竿。

    季珩早已辟谷,严潼却贪恋酒足饭饱的温柔缱绻,这会儿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严潼:

    季珩先反应过来,严潼昏睡了一天一夜,也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刚刚他醒来就该让他先吃饭的。

    可想起严潼醒来到现在两个人都做了什么,他脸上又有些发热,起身想往外走:我去给你拿些吃的过来。

    严潼看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而后又忽然想起自己昏睡前明明是在长恨殿正殿里的,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偏殿了?

    他不是已经传召灼蛊,要审问他当年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他唤住季珩:师尊,是你带我来偏殿的吗?

    季珩脚步一顿,眼神有些躲闪:嗯,你睡着了,我就把你带过来了。

    严潼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那其他人呢?我记得当时已经传召了灼蛊?

    季珩微哂:他就跪在殿外。

    严潼:

    此时严潼还不知道,他一代兢兢业业好好带手下打天下的魔域尊主,已经变成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分明前一刻还在传召手下,可是等手下风风火火的来了,他们鼎鼎威名的尊主大人却被自家师尊抱进偏殿睡大觉去了。

    长恨殿众人不知季珩就是严潼的师尊,还以为是尊主的男宠。

    如此,季珩红颜祸水,严潼昏庸无度的名头算是都坐定了。

    可是严潼现在并不关心这个,他的注意力全在季珩已经见过灼蛊了和季珩已经知道灼蛊就是慧真了这两件事情上。

    可是看季珩神情也没多少惊讶的样子,他忍不住道:你见过灼蛊了吗?

    季珩垂了垂眼,声音没什么起伏:见过了。

    既然已经见过,而季珩又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严潼也就不再说什么,唤人进来让灼蛊先到正殿等着。

    自己跟着季珩先去用膳了。

    饭菜很快做好,两人相对而坐,季珩低着头安安静静用膳,严潼却突然注意到他左边耳垂上的那颗芝麻大小的小痣,很小的一颗,缀在粉白的耳垂上很明显,严潼知道季珩最受不了别人碰他耳垂。

    这会儿看着,却突然心里酥痒难耐,忍不住伸手捏住那耳垂摸了摸。

    季珩一僵,耳垂迅速红起来,看着严潼,眼角都还带点刚才红肿未消的粉,声音却一本正经的:好好吃饭,你饿了。

    严潼看他是羞了,也没继续捉弄,很又捏了一下就放开了,轻笑道:我不饿。

    紧接着肚子就叫了一声。

    严潼:

    季珩看着他弯了嘴角,把他爱吃的菜往他前面推了推:快吃吧,等会儿就冷了。

    严潼吃了几口,突然想起来似的:师尊,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跟你回青穹顶。

    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的话,季珩确实一顿,拿在手里的筷子都从手中滑了下去,眼中暗光流转,半垂着眼皮,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严潼看他面色有异,紧皱了眉关怀的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季珩看着他,片刻垂了眸,把筷子捡起来: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愿意跟我回去

    婢女新拿了一双来,季珩却没再动筷子。

    严潼也放下了碗筷。

    季珩才来长恨殿的时候他是怎么对他的,他不会忘。

    也难怪季珩骤然听到自己愿意跟他回去会是这个反应。

    严潼放在桌子下的拳紧紧握着,他深深看着季珩,慢慢道:师尊,我那么对你,你恨我吗?

    季珩迎上他的目光微怔,很快意识到严潼是误会了什么,赶紧摇摇头道:比起你百年来遭受的一切,那些根本不算什么。

    严潼还待说什么,殿门却在这时候被推开,赤将抱着白离站在门口,看见季珩也在这里,刚要跨进来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向严潼走去。

    潼哥哥。

    严潼看向他:嗯,怎么了?

    赤将看了眼季珩没说话。

    严潼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对赤将道:说罢,我的事,师尊没什么听不得的。

    赤将抱着白离的手紧了紧,引的白离微微挣扎了一下:也没什么,这不是正月了吗?潼哥哥以前打算做的事,现在还要做吗?

    严潼眼中微暗,没看季珩,沉默片刻直接对赤将道:去吧,这个头儿,潼哥哥让你来开。

    赤将似乎没料到严潼真的会让他去,闻言笑着哒哒跑出去了。

    季珩并没问什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严潼看着他,眸中情绪难辨:拾道盟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那魔域尊主要杀十大派掌门的事情,你应当也清楚吧?

    这是两人之间绕不开的死结。

    严潼要季珩,但也要报仇。

    如果不是十大派所谓的那些正人君子,尤灵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将当时已经突破天者境的严潼虏回青穹顶。

    那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严潼猜不明白季珩是怎么想的。

    季珩一个时辰前才说过要喜欢他,那他考虑过这些吗?

    就算过了百年,他们之间仍旧是正邪不两立的。

    季珩说过想要他,那拾道盟呢?季珩的正途呢?

    他从没明确说过要选择其中一方。

    季珩面上并没什么变化,淡淡点了点头:我知道。

    严潼微微皱了眉,他发现季珩这个人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师尊既然知道,那我就明说了。

    之前我跟师尊说的那些话,并非虚言。

    十大派的那几个正人君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直直看着季珩,那目光仿佛化为利刃可以穿透人心:那师尊先前说的,不会再与我为敌,此话可还当真?

    季珩不甚明显地弯了嘴角,缓缓道:自然是真的。

    纵使我会毁了你的拾道盟?严潼难得有些咄咄逼人。

    拾道盟的实力可不低,也不是轻易就能毁了的,你就那么有信心吗?季珩好似也不生气,轻描淡写道。

    严潼却没让他绕开话题,继续道:那是我的事。我只问师尊,你当真,不会再与我刀剑相向了吗?

    季珩在早春还不太暖和的阳光里看着他,淡去了嘴角的笑容,坚定道:不会。

    严潼与他目光相接片刻没再说什么。

    他突然意识到,就算心意相通,他和季珩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季珩有季珩的道,他是修真界第一仙首。

    严潼有严潼的道,他是魔域尊主。

    就算他们不去提,可这些东西就是存在的。

    因为这个,他们身后就像各自坠了千斤巨石。退一步不甘心,进一步千难万难。

    用了膳,两人一齐往正殿去。

    灼蛊早已候在殿中。

    自然,百寻也在。

    甚至连玄妤也来了。

    玄妤见到季珩似乎并不惊讶,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就退居一旁了。

    季珩淡淡点头,又被严潼带到了主座的左下第一个位置。

    灼蛊站在殿中,百寻双目放空地站在他近旁。

    严潼看了眼这大殿中的情形,不免有些不忍。

    当年的青穹顶,无论如何,再也回不去了。

    他看向灼蛊,后者挺直着脊背,身形高大,面色冷峻:灼蛊,当年的事,我要你一一如实告诉我。

    如有隐瞒,日后让我知道,我不管你谋的是什么,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灼蛊直直迎上一头的目光,沉声道:只要尊主能一统霸业,血洗当年大仇,那灼蛊粉身碎骨又能算得了什么?

    严潼危险地半眯着眼看着他,眸中已有怒色:你不说?

    灼蛊微抬着下巴,轻皱着眉,似乎很是不理解严潼为什么总是揪着过去的事不放: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事实是尊主因为尤灵,因为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被挖心封印。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根本不重要。

    尊主只需要放开手脚去报仇,稳稳当当地做好魔域的尊主就好。

    严潼本就十分不喜欢这个灼蛊。

    总是自作主张地替他去完成某些事情,偏偏还总是打着报恩和效忠的名号。

    现在看他这副样子,心中盛怒。语气就严厉森冷了许多:不说,现在就给我滚出长恨殿!从今往后,魔域再没有你灼蛊这个人!

    灼蛊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尊主?!

    严潼知道,这是灼蛊的软肋。

    他对于曾经救他一命的严潼有着近乎神圣地尊敬崇拜,虽然严潼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当年无意间救下的一个人,会把他的这份恩情记的这么深。但灼蛊就是把这份恩情当了命,要让他离开长恨殿,比让他粉身碎骨还严重。

    看着灼蛊神色慌张的样子,严潼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要么告诉我当年的真相,要么离开长恨殿。

    灼蛊咬牙看着严潼,神色很是不甘心。

    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瞥了下座的季珩一眼,片刻才道:尊主不必威胁我,我说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严潼报仇跟玩儿似的哈哈哈哈

    我的65章,好忧愁啊~怎么改都不过

    第68章

    严潼沉默地等他开口。

    灼蛊垂眸片刻, 片刻不急不缓重新开口:不错, 当年衡君仙尊将尊主推下妖渊封印,是我控制了他的。

    此言一出, 满座都震惊地看向他。

    严潼猛地攥紧拳头,看了季珩一眼,后者眼中有些许讶色, 但并没有很意外的样子。

    灼蛊顿了会儿又沉声道:但灼蛊是为尊主,若非如此,尊主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活到今天!

    严潼震怒:你!

    若非季珩情急之下说出自己的疑虑,那他岂不是要怀着这份彻骨的恨, 从今往后与季珩老死不相往来了?

    灼蛊猛地双膝落地, 眸中痛色深沉, 看向严潼哑声道:当年无契同尤灵勾结,设局将尊主引上青穹顶, 又利用幻术幻化成衡君仙尊的样子取走尊主的心。

    但您以为, 仅仅是这样尤灵就会作罢吗?

    不, 她视您为死敌, 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所以在她取走您的心还想将您的魂灵碎裂时,我只能控制季珩, 让他出面将您封印。

    您当时根本就不是尤灵的对手,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您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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