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之上,叶鼎天与洛青冥并肩而立,脚踩浮云,望着硕大的一轮夕阳渐渐朝着西方沉沦,整个云海像是被最美的画师描摹过后一般,胜似仙境。

    “干爹,身体可好?刚才一直忙着正事,没来得及打招呼。”

    洛青冥恭敬地问候。

    叶鼎天皮笑肉不笑,“换个称呼吧,这个称呼总觉得怪怪的,也没什么来由。”

    洛青冥微微一愣,转而笑道,“叶叔叔。”

    叶鼎天微一点头,表示不介意,“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洛青冥双手背负,迎着拂面晚风,轻声道,“六域混乱由来已久,六大势力各自为战,整个菩提大陆一盘散沙。更别说那实力雄厚的界盟独霸一方,还有三大神兽王族的存在。如今太平盛世倒也无妨,可一旦再出现类似今日黑王复苏,而我们又没有及时制止,后果恐怕不用我赘述吧?就算是这一次黑王侥幸为馨妹所斩杀,但若不是黑王有恃无恐,想要一石二鸟,搞得如此大动静,或许早已经悄悄完成复苏。黑王的力量你也是亲身体会过了,合我们三域首脑的力量都差点被炼化……光是想一想,我就全身发寒啊!”

    叶鼎天眉目黯淡,他也想不到,黑王还未完全达至巅峰的力量就已经如此变态了。怪不得曾经除了六王之外,无人可挡,可是现在,却没有了六王那样的人物。

    “你想怎么样,直说吧。”

    洛青冥忽然弯腰朝着叶鼎天拜了下去,“叶叔,青冥不才,虽然年轻,却有着一统六域的包袱!只是势单力薄!神宵与殇云两宫素来交好,我与馨妹又是青梅竹马,青冥想要恳求叶叔成全我们!本来这事应该由我大哥来提,无奈大哥忽然暴毙,家中长辈又都在闭关,只好……”

    叶鼎天眉头一皱,“你大哥一向谨慎,又洁身自好,怎会忽然暴毙?这件事我虽然早已听说,却感觉极为奇怪!”

    “是。青冥也感觉奇怪,追查了好久,最后才知道,大哥为了追求力量的极致,冒险吸食了一些东西,结果……”

    “是什么东西?”

    叶鼎天追问道。

    洛青冥叹口气,掌心一翻,一枚黑玉赫然出现。

    “这是黑玉,也就是黑王凝炼出来的一种东西,吸食之后可以迅速提升力量,但是副作用也极为明显……这东西是我在大哥的身上找到的,可见大哥与黑王竟然还有了交易!这件事太恐怖,也对我神霄宫声誉极为不利,若不是叶叔,恐怕青冥永远也不会说出来的!”

    叶鼎天面色骤变,看着洛青冥又看着这枚黑玉,目光闪动间,忽然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一盘散沙的六域,至少对这个世界的想要安宁的人构不成威胁,但若是一个过于野心的集中的六域,那可就是生灵涂炭了……”

    叶鼎天话中有话,“你也知道,馨儿这次立了奇功,我殇云宫必然名声大噪,慕名而来之人更是不敢想象。我殇云宫足以取代你神霄宫龙头的位置,我又为何要与你谋皮?”

    洛青冥嘿嘿一笑,眼神中一丝阴狠连叶鼎天都感觉不舒服。

    “青冥知道,这个时候提亲,有点高攀的意思……只不过叶叔你的身体还能撑多久呢?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从小就熟悉你,看着你的我,却是不难看出,你的病体已经进入膏肓了。虽然你的病技也与日俱增,但是你应该没有多少时间可活了。你一死,你以为凭天地两位长老能辅佐馨儿让殇云宫长久安稳么?”

    这段话说出来,叶鼎天藏在绣袍中的手握的咯吱作响。他之所以不喜欢洛青冥,是因为这个人有着一种让人害怕的阴狠。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叶叔放心!我是真心爱着馨妹!我洛青冥虽然是狠一点,但是在馨妹面前却甘心做一只绵羊!你还记得少年时馨妹修炼寒武典差点被反噬么?那个时候我可是用自己的一只手救了她,到现在,我的这只手还没有恢复,就像是一个冰块一般……”

    洛青冥伸出左手,撩开袖摆,半截手臂宛如冰雕一般。

    叶鼎天叹口气,点点头,“放眼六域,能配的上馨儿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之一,加上你与她的关系,本来就是最好的人选。但这件事关系重大,等馨儿醒来后,我再问问她吧。毕竟要她同意才可以。”

    洛青冥忽然跪了下来,“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叶鼎天面皮一抽,“太早了吧?”

    “呵呵,早晚都是一样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青冥先回神霄宫处理一些事务,过几天就去看望馨妹,并且奉上厚礼!”

    洛青冥神采飞扬,鞠躬后退,“岳父大人,暂且别过!”

    望着洛青冥身形消失在云端,叶鼎天苦笑起来,“岳父大人……怎么听都像是部下称呼秋月赋那个混蛋啊!岳父……月赋……那个混蛋天天收那么多女婿不闹心么?”

    玩笑归玩笑,叶鼎天的笑容逐渐化作愁容,猛然而来的剧烈咳嗽,让他的脸如同火炭一般。掌心的血已经接近紫色。

    该怎么办呢?洛青冥这只豺狼……

    破碎白帝龛。

    不知道何时,劲风阵阵,凛冽的风抽在脸上有一种刺痛感。

    莫七逐渐从麻木和凝固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凛冽的风反而可以让他内心的空落和失望减轻一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甚至希望这些风将自己埋葬。

    都结束了么。

    他在问自己,除了风葵,没有人可以听到。

    嗯,都结束了啊。

    婆婆。

    嗯。

    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假使我没有来这里,假使我只是一个与这毫无关联的平凡的人,也许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吧。生也好,死也好,爱也好,恨也好。魔也好,神也好。我拼尽所有,却发现反而失去所有。那我的意义是什么呢?

    迷茫的少年,伫立在苍凉的天空上,仰望极致苍穹,渴望着,迷惘着,失落着。

    唔……

    这个问题让风葵陷入了无言的状态,她只能叹一口气。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不断发出问号,然后寻找答案的过程。有的人到死也没有找到答案,有的人虽然找到了答案,却痛不欲生。每个人存在的意义不尽相同,你的路,只有你继续走下去才能发现不一样的东西。”

    风葵顿了一顿,忽而又道,“失去是为了重回,分离是为了团聚,死亡也是为了新生。就和这个世界每天白天黑夜一样,有永远的白天么?有永远的黑夜么?没有!人世间又怎么可能有永远?我们为之一生所奋斗的,只是在失去的时候,不哭泣,不懦弱,不胆怯,勇敢向前,然后迎接下一个重逢!”

    莫七深深吸一口气,眼眶中满是泪水。他将脖子仰到极致,尽量不让泪水掉下来,但还是没能抵挡。他从小孤苦,少有爱他的,关心他的人,幼年时莫老爹去世的时候整整三个月将自己关在隐秘的黑洞里,像是一只老鼠。害怕着,恐惧着。如今长大了,这种感觉依然强烈。那些死去的朋友,那些离去的爱人,让他有一种又要孤独的错觉。

    说到底,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敌人,只是孤独而已。

    “婆婆,我们也该告别了啊。”

    莫七忽然说道,不远处风采轮依旧静静伫立,并不催促,似乎刻意留足了时间。风葵静默无声,但是从内心涌出的愁绪和不舍却是越加深重。他们在一起生死与共,朝夕相处三年多了,那么多日日夜夜,那么多欢笑哀愁,其实生命早已融为一体。

    “婆婆要走啦,该教你的都教给你啦……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啦。”

    风葵露出微笑,“但婆婆是去重生的啊!也许等到几年后我们再见的时候,婆婆就能用血肉之体真的抱抱你啊!”

    莫七想要在最后给风葵最坚强的一面,但是那种刻骨的不舍还是让他抽泣起来。

    “傻孩子……”

    风葵笑着笑着,眼泪也忍不住掉落下来。远处的风采轮踏空而来,平静的面容亦是多了一丝伤感。

    “母亲大人,我们该走了。”

    莫七闭上眼睛,双掌合十,心神力全力将那只怪眼遮挡住,风葵的神魄像是气球一样缓缓地上升上升。莫七的脑海中却是两人一起经历的点点滴滴,此刻走马灯一样闪现。他宁愿昏睡过去,醒来后发现婆婆不在了,也不愿意这种眼睁睁地别离。

    但婆婆是去重生的啊!

    想到这一点,他的内心就涌出一丝释然。

    倏——

    绿色的蝌蚪状物体从莫七的天灵窜出来,变成一个气泡一般的状态,风葵的脸变得十分透明,静静地看着莫七。这是两人第二次隔着身体彼此凝望,第一次风葵想要占据他这个容器,而这一次,是慈爱和不舍。

    风采轮掌心轻轻捧起风葵的神魄,凝望着莫七,忽然道,“莫七兄弟,临别时有一言希望你谨记。”

    莫七抱拳,“风大哥请说!”

    “黑****中蕴含的魔力非同小可,假以时日,你必被魔力所侵蚀……何况六域之人已经知道你身体里有黑****,后患无穷,不如早作处理。风某虽然在六域望薄誉浅,但亦有一席之地,你若肯将黑****交给我,我必定可以妥善处理。”

    莫七听着心中大动,他也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个道理,如果能将黑****处理掉,自然也是甩掉一个包袱。他当即就要点头,催动体内的黑****出来,可是那黑****竟然如同老树盘根一样赖着不走!更奇怪的是,那魔焰锏此刻又是剧烈共鸣起来,似乎极力反对他这个念头。

    “风大哥,你的好意莫七明白,不过既然这黑****选择了我,必定是有一些原因的。我想再看看,如果以后真的无法控制,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风采轮眼中跳出一丝波澜,紧接着微微一笑,“好吧,既然你如此固执我也没话可说,望你之后一路走好,我们在六域等你!”

    莫七点点头,看着风葵与风采轮逐渐后退的身影,眼眶又再次潮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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