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七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这白帝池四周岩壁上的壁画。

    这些色彩斑斓的壁画上记录了某一个族群的盛典,其中大多数都是人身狐尾的模样,无论男的女的都极其漂亮,她们统一地跳着某种奇异的类似祭司一般的舞蹈,簇拥在一身白裘的男子身后。那男子匍匐在地,对着一处封印的石门跪拜,白发及地,极为虔诚。

    “莫七?你怎么了?”

    叶馨好奇地看着莫七有些呆滞地模样,轻声问道。莫七这才回过神来,视线凝在叶馨的脸上,稍微一愣,苦笑道,“果然人比人气死人!我这冒着性命危险双劫同渡也才风雷劫的实力,你这轻轻松松不仅恢复了失去的力量,而且似乎暴涨了一大截啊!”

    叶馨面色平和并没有喜色,只是叹口气,“有时候力量越强,责任就越强……你没事就好。”

    莫七耸耸肩,“放心,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命硬!只要天不收我,就是死不了啦!”

    叶馨看起来心事重重,“佛君将神蜕的躯体所有力量都传给了我,我现在感觉到了爹爹的气息……”

    她咬了咬嘴唇,忽然定定地看着莫七,“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莫七看出来她的郑重,点点头,“只要我可以用命做到的,我都答应。”

    叶馨摇摇头,“我不要你拼命啊……我要你活着。你还记得我们大雷泽之前见面,我眉心都会有紫芒星痕么?那是我们殇云宫的秘术之一的云魂天绝的印记——”

    她的话未说完,莫七忽然插嘴道,“啊,我知道的。如果不是到了这种时候,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明明是你用你的所有修为和这只能使用一次的禁术救了我,非要骗我说是风大哥救我的!可恨风大哥还和你们串通一气!”

    叶馨面色一红,“你到底是知道了……我并不想有意瞒你,只是——”

    莫七伸手堵住她的嘴,摇摇头,“我知道。我爱你,并不是因为你会这样对我付出。人真的很奇怪,一旦心中对谁有了情感,就像是洪水爆发一样怎么堵都堵不住。之前我也说过,我喜欢你,是因为我对你越来越了解,越来越知道你其实是一个怎样的女孩。我也知道我心中有了白雨薇,就不应该再这样三心两意,但是我到底还是做了这样的人……”

    莫七说着,神色黯然,少年人虽然面对死亡和折磨一往无前,但是偏偏在这情字面前迷失了方向,徘徊五定。

    “你后悔么。”

    叶馨用很轻很轻地声音问他,一双美目幽幽地,透着一丝期盼地看着莫七。

    “为什么要后悔?我莫七这一生到现在,要么不做,做了就绝不后悔!还是最当初那句话,你我精血气脉交融,你注定了这辈子是我的女人!”

    叶馨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她低垂着眉眼,双手捂面,哭声渐渐加剧,少女的抽泣声最是令人肝肠寸断,莫七几乎一下子就六神无主,双手不知道是该按住她的肩膀,还是拿开她的双手替她擦拭眼泪。

    “莫七,我很高兴,非常高兴……这是我这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刻了。谢谢你的勇敢,但是,我要你答应我的事就是——”

    她梨花带雨的脸有一种楚楚可怜的美,冷冽无法靠近的叶馨陡然间让人想要拥入怀中。

    “从此刻开始忘记我!然后永远不要再见!”

    莫七如同遭受晴天霹雳一般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叶馨,就听叶馨幽幽道,“其实是我错了,早知道会有今天,就不应该和你有太多交集……云魂天绝是我母亲生前留下来的,除了救我自己,不可以对任何人,包括我的父亲。这是他告诫我的。一旦云魂天绝消失,是瞒不过他的,地长老你是见过了,就是那个长睫毛的蒙面人,他虽然不会杀你,但是他不会帮我护着你,他一定会告诉父亲那个人是你。届时,他一定会杀了你!”

    莫七眉头一皱,这老东西听起来顽固不化啊,自己未来女婿都要斩尽杀绝?

    叶鼎天那个老顽固眼光高的很,以你现在的资质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还想当女婿?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啊!

    嘿嘿!婆婆,那叶鼎天比你怎样?

    比我?怎么比?完全没有可比性!虽然他一直身有重疾,但是暴怒之下,就算全盛时期的我也接不了他三招……

    莫七感觉呼吸瞬间凝固。婆婆完全不是开玩笑的语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婆婆说如此丧气话,可见那个叶鼎天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

    “我毕竟是他的女儿,到时候以死相逼,你再答应永远不和我见面,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叶馨用一种恳求地口吻说道。

    莫七黯然,“只是说说而已吧……难不成真的永远不要再见么?”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要算数,这不是你说的么?莫七,我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也许以后……以后……”

    叶馨轻叹口气,好不容易才得到,却又要亲手将其扼杀,这种痛苦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了。

    “啊!我答应你,永不再见!”

    莫七忽然咬牙道,“如果我现在不是风雷劫的实力,是须弥境,是无极境,甚至是太上境!你爹他还会这么做么?!”

    一行清泪顺着叶馨苍白的面颊滑落,她摇摇头,终于还是听到他亲口说了这句话。

    唉!叶鼎天那种人居然生出叶馨这样的女儿,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啊!

    风葵忍不住叹息道。

    “忘了我,去把白姑娘找回来,我希望有一天收到你们的婚帖。”

    叶馨展颜一笑,然而这笑容之后是有多苦涩和悲伤。

    咔吱!

    莫七双拳捏紧,缓缓低下头来,身为一个男人,竟然连堂堂正正地想要喜欢一个人都没有这个资格,算什么男人?!

    “小朋友,卧薪尝胆虽然未必能苦尽甘来,但是对你和叶馨而言,是当下最好的方式。你虽然有很强的气魄,但是唯独少了忍魄,这可不行啊。”

    白帝佛君的声音忽然传来,莫七凝目望去,之前还让人敬畏仰望的人转眼已经变得如同朽木,若不是他忽然开口,恐怕没有人会意识到他的存在。

    “忍?!”

    莫七咬牙,忽然道,“那你看着你心爱的女人死在眼前,你也是忍的么?!”

    白帝池空间的气氛忽然变了,刚才还悠缓十分,此刻陡然肃杀局促起来,尽管佛力传输殆尽,但是仅仅是残躯上涌出来的最后余力依然让莫七感觉到无可触摸。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边?!!”

    一直都平和从容的白帝佛君陡然暴怒起来,如同被人触动了逆鳞。

    “我说——你躲到这里来,创建了一个什么白帝龛,其实不就是哀伤思念你的女人么?我可不想像你一样,当前的没有把握,事后却又这样徒劳作秀!”

    莫七毫不避讳,争锋相对,却在陡然间,面色赤红,全身肌肉暴涨扭曲起来。一股玉色的佛力像是无形的巨手将他的身体捏在掌心,似是要将他勒死!

    “佛君!”

    叶馨大惊失色,不知道为何他们会变得如此仇杀起来。

    “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白帝佛君怒吼起来。

    “呵呵,佛家不是一向戒嗔戒怒么?你作为佛君都做不到这一点,遑论传道授业?我看——看——你——”

    最后的话完全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的咽喉几乎要快被压断了。

    “小子!别和我耍嘴皮,对你没好处!你若不老实说,别怪我现在就杀了你!”

    莫七艰难地指了指四周的岩壁,“妈……妈的!你眼瞎啊!你自己看——看看这些壁画!”

    叶馨朝着四周望去,脸色茫然,在她看来,四周岩壁斑斑驳驳,什么也没有,别说壁画了。而在这时,一直紧闭眼眸的白帝佛君陡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透着摄人心魄力量的一双眼睛,魅惑,狡黠,睿智,犀利,所有人在这双眼睛面前无所遁形。

    “啊!你——你是大殿壁画中的男的男子!”

    叶馨看到这样一双眼睛立刻醒悟过来,原来白帝佛君就是之前那壁画中的男子,恐怕也是九冥永生桥和这空间的制造者。

    “你居然能看见这四周的壁画?!”

    白帝佛君没有理会叶馨,用一种被震惊地眼神盯着莫七,“这些壁画是我用我的血完成的,只有拥有我血脉的人才能看到!你为什么?”

    莫七一愣,转而叹口气,“你果然是白狐王族的,我就说怎么你的眼睛和火罗君那么相似……”

    “火罗君?”

    白帝佛君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松开施加在莫七身体上的力量,莫七立刻长长吐出一口气,重获新生。

    “我之所以能看到,也是有我的原因,每个人或多或少不都藏着点秘密么?而你——名震世界的白帝佛君——竟然是来自白狐族的,恐怕这一点连其他四佛尊都不知道吧?”

    白帝佛君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好,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我的一些事情,但是你也要让我知道你是如何看到这些壁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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