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龙殿。

    秋高气爽的午后时光,从隐龙殿殿顶俯瞰整个天院,水墨重楼,碧影绰绰,映着高远蓝天和丝滑白云,怎能不让人心醉?四周山林叠翠,风起叶动,夹杂着不断飘落地素锦花,便是万千惆怅也化作了温柔笑意。

    范森依坐在墨石雕塑的龙背上,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黑色经卷。而一袭墨绿短袖殿服的莫七则背靠着龙脖子略略有些出神。龙背将热烈的光线遮挡,单单刻出了一片暗影,莫七就在暗影中,烟蓝长发随着风微微摇动。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范森略带兴奋地声音传来,莫七仰头看去,范森已经将那本黑色经卷丢给了他,“这的确是龙夔经!!只不过经人修改完善之后提升了一个档次!原来这龙夔经不过是准仙级的培元技,现在已经是仙级末等的水准了!如果真是那黑塔器灵所为,真是让人感到吃惊!”

    莫七心下这才放心,看着轮回经三个大字,身体里流淌出一股热意。仙级末等培元技啊!这可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浑身上下,除了四象幻水之外,其余技能最多都是宝级而已,太古盘龙诀只有学会第十八盘才可能达到那样的境界。这样一来,有了轮回经,面对那些仙级培元技的对手心里也就有了底气。

    “当年星璇凭借着龙夔经,一举重创玄风学府的两大长老,堪称强绝。修习龙夔经需要极强的身体素质,这一点,老师我去汨罗城之前交给你的斩业淬体术就是一个伏笔。如今你已将龙雷体修炼至顶峰,莫七,你要好好参悟这龙夔经!”

    莫七将经卷收好,点头,伸了个懒腰。在黑塔中的十日,仿佛十年一般长久,如今徜徉在秋日美景中,不觉都有些恍惚起来。

    “你说的那八层壁画,我想可能是记录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线索掌握的太少,无从查考,只是火王三人与黑天王密谋偷袭冰皇神祖的事情令人觉得匪夷所思!如果是真的,虽然能很好解释了当年冰皇神秘消失的原因,可是为什么这样做?!之后双方又为什么依旧不死不休?!!”

    范森喃喃自语,眉头深皱起来。

    “或许,是黑王蛊惑了他们?”

    莫七猜测道。

    “不可能的……如果说其他人可以蛊惑,可是火王怎么可能轻易被蛊惑?而且照你描述的那个画面,双方是在非常清醒的状态下秘密会晤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范森想的头有些痛了,猛然间想到什么,追问道,“对了,第九层画面是什么?!”

    莫七一怔,第九层始终是一片废墟的模样,并没有出现类似前八层那样的画面,但是他在被火王残灵的琉璃圣火炙烤的时候,曾经隐约看到了一副画面一闪而过。他不知道这副画面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火王残灵的记忆画面。

    “什么样子?!”

    范森极为感兴趣。

    “是一张脸。”

    “一张脸?!”

    范森惊愕。

    “嗯。一张脸。只不过这张脸很奇怪,一半白一半黑,白的在哭泣,黑的在狞笑。”

    莫七的话再度让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中。光是脑海中想象那副模样,在这青天白日下都依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或许就像那火王残灵说的,这里面的秘密一定是惊人的。只不过,不是你我能得知的。”

    范森叹一口气,从龙背山跃下,单手按在莫七肩膀上,“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风波……我会和院长再分析一下。”

    说着,他从莫七身前走过,又停下,不回头,“你……超出了我的想象。星璇的死曾让我很久都无法恢复过来,但是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又像是看到了另一个星璇。我曾经将你当做星璇的替代,但是现在我才发现,你就是你,你是莫七,你已经超越了星璇!我以你为荣!”

    莫七眼圈模糊起来,在范森背影消失之前,脱口道,“老师!任何人都替代不了谁!最重要是你的心结!就像你认为无人可替代温长老,可温长老早已经属于过去,你应该看看身边的人!”

    那道倔强的背影微微僵了一下之后,消失在秋日阳光中。

    唉!

    一声叹息毫无征兆地在莫七背后传来,莫七一惊,回头望去,一身银袍的柳鹿柏不知道何时已经坐在龙背上,正望着范森消失的地方叹息。

    “院长!”

    莫七躬身行礼。柳鹿柏摆摆手,“不是故意吓你,而是刚刚到,听到你说的这句话,有感而叹……连你都能看的出来龙长老的心结,他自己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有时候,看不看的出来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莫七心中只好叹息一声,自从汨罗城回来之后,范森变得极为寡言沉默,忧色常常挂在脸上。他经常可以看到他一个人独自沉默,像是石雕一般,令人垂泪。

    “莫七,你这小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黑天浮屠塔第九层的记录由你一举创造,打破了星璇的传奇记录!从此锡蓝灵院你的名字将载入史册了!”

    莫七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院长过奖了……”

    柳鹿柏点点头,面色一转,忽然道,“莫七,你体内的那道神魄,可是前风极教教主,风葵前辈?”

    莫七心下突地一跳,抬起眼眸与柳鹿柏的双瞳对视在了一起。

    秀水阁。

    一颗古榕,脉络伸展无尽,几乎将一半的阁中房屋尽数遮蔽。阳光偶尔从树叶罅隙坠落,营造出梦幻的色调来。

    轩辕云依旧未曾苏醒。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委屈,令人心肠纠结。莫七轻轻握住她温温的小手,反复摩挲。

    “葱头去请药宗的高手了,差不多今晚就能到,接三妹回去疗养。”

    轩辕茹在一旁轻轻说道。

    “嗯。云妹一定会没事的。”

    轩辕茹张了张口,又顿住,被莫七察觉,回头看着轩辕茹犹豫的眼神,给出一个“怎么了”的表情。

    “入塔之前,我和葱头聊过,他说他们两来之前,药宗出过一个大事件。顶级丹药被盗,而且三妹就是负责人,她曾与那位盗丹者对过一眼,对方本想杀了她,但是时间不够逃走了。这次回来东陆,三妹一直感觉那个盗丹者就在附近窥视她,这次的昏迷不醒,葱头猜,很可能与那盗丹者有关。”

    “盗丹?可知道是什么丹?”

    莫七惊疑地问道。

    轩辕茹摇摇头,“我并没有细问,只是知道是药宗最顶级的一类丹药。”

    莫七看着轩辕云柔美的侧脸,眉头却慢慢锁了起来,任何想要伤害轩辕云的人都不可饶恕。

    “现在最重要的是云妹能够醒过来,或许她醒来就能知道什么。你放心,这个盗丹者,我也会想办法找到,小丫头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

    莫七斩钉截铁的说道。

    轩辕茹叹口气,意味深长地问道,“莫七,三妹在你心里真的只能是妹妹?”

    莫七就感觉脑袋嗡了一下,他明白轩辕茹的意思。

    “你虽然拿她当做亲妹妹看待,可是三妹从未拿你当做亲哥哥啊。我比谁都清楚,她心里对你的爱意非但没有随着时间退去,反而越来越强烈。我这样说,虽然对你有些欠公道,可是,你惹的情债,要如何善后?难道三妹这一辈子都要为你相思?”

    轩辕茹的话字字如同利箭洞穿莫七的心。他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是既然已经从十望城开始,就明确了心意,此刻再无可能改变。何况在他心中,轩辕云也只能是这样的角色。他可以为轩辕云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所有,但是有些事情是无法给予的。

    烦哪!

    莫七叹口气,房间里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欲走,轩辕茹递给他一个天蓝色的荷包。

    “这是云妹私自回十望城之前交给葱头的,说是万一有什么事情,就交给你。我看了下,这里有很多给你炼制的丹药。”

    莫七怅然若失地接过荷包,荷包上绣了一双轻闭的眼睛,还有一张正欲吻下的唇。看到这画面,莫七恍惚了一下,似乎回到了多年前。如果当初不是自己一时兴起,亲吻了她的眼睛,或许现在就不会背上沉重的包袱吧?可是,如果再让他倒退回去,重新来过,他还是会选择当初的心意。

    有些事情,有些人,注定了是要纠葛的。

    握着轩辕云的荷包,莫七走出秀水阁,夕阳余晖洒落一身。

    “婆婆,柳院长怎么知道是你在我身体里?”

    “哼!你说呢?”

    “难道是……风大哥?”

    莫七恍然,“怪不得!不过风大哥一片心意,想要为婆婆重铸肉身,也是赤子之心啊!不如婆婆就答应他了吧!我现在比以前强力许多了,总不能遇到危险中依靠婆婆……”

    风葵沉默久久,叹口气,“该来的迟早都要来的……婆婆确实无法和你在一起太久。等霸剑决武之后吧。”

    “嗯……”

    莫七应了这一声,忽然感觉一阵酸楚。习惯了婆婆的陪伴和调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不知道自己能否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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