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是病秧子啊! 作者:英俊的锤儿

    难掩面上的惊喜,陈管家忙不迭道,“殿下,院子里的兰花开啦!”

    尚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宁止微微蹙眉,旋即不以为意道,“开了便开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见他如此不在意,陈管家有些急了,“殿下,是院子里的墨兰开了啊!就是您和太子妃种的那些墨兰啊,我原先也以为它们是死了,谁想许久不曾去管理,昨儿偶然路过那间房子,这才发现它们居然开了!”

    那些花开了?身子一紧,宁止有些失态的从躺椅上坐起,有些不确定道,“那些墨兰开了?”

    “是啊,殿下您快去看看吧,那些花长的可漂亮呢,比我以往看过的任何墨兰都……”还没说完,陈管家便见男子霍地起身,大步出门而去。

    早已闲置了的院子里,宁止疾步走到了花园里,但见白色的墨兰一朵接一朵地苏醒绽放,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到了回廊尽头。整座庭院几乎被这些盛放到极至的花儿点缀成了素淡的温馨,呼吸间尽是怡人的花香。

    ——会收获一园子的香气。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几乎难以相信,三年后,这些墨兰竟是在无人知晓的地界里,默默地绽开了。可是饶是它们开得再繁茂,再美丽,又有什么用呢?

    第三年,兰花绽开。可离开的人,没有说是哪一年回来,更甚者,许是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此去经年,这一园子的花,等她一天不来,仍会继续开。等她一年不来,还会开的更茂盛,它们有很多年的生命。可这毫无归期的等待,再也经不起如此漫长的无望。

    花海中,男子看着手里的墨兰,终是紧皱了眉头。那些香气袅袅绕绕的蕴散在他的鼻尖,他深深地吸气,只觉胸口作痛,来自于他的刻在骨子上的苦楚。他的心里,许是装不下太多的人。多了,会疼。

    终是闭眼,他不再隐忍胸口的痛苦。等之不来,唯有离开。这应该是个关于爱与不爱,抑或是不能爱的故事。所谓的命运,无外乎一次次擦身而过。也许自己所爱着的的,永远不会爱上自己。

    ——如此的岁月。

    随着赶来,陈管家方踏进园子,便听到男子道,“这些兰花,都铲了吧。”

    只以为自己听错了,陈管家脚步一僵,不信地重复,“铲了?”

    “对。”

    急了,陈管家不解,“为什么要铲啊?这些兰花可是您和皇子妃……”

    “正是因为如此,才要铲了它们。”低沉如丝绸的声音从男子好看的薄唇逸出,几乎不带一丝情绪。

    “可是……”

    “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得到原谅。”将陈管家的话打断,宁止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却原来,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只兽,越是相思,越是嗜血。

    “她不会回来了,而我也不会等下去了。人是会变的,不可能总是像傻瓜一样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往后,除了我自己,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到我。”

    ——情深不寿,无欲则刚!

    真是残忍,那一句“她和别的男人走了”成了最后的诀别,她用那样惨烈方式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足以叫他彻底死心!

    宁止啊……

    地下千米,震荡过后的地宫一派的混乱,甚至还有好些宫殿陷进了其间的岩层。角落里,那盏长明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豆般的火焰时不时左右扑闪,好似下一刻便是要熄灭了。

    湖壁上,女子被死死的钉着,冶艳的血花顺着她的双肩胸口留下,滴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疼得她咬破了唇角,嘶哑了嗓子!可为何还不能就此死去呢?身心皆累,她模糊的视线里,黑魃魃的地宫宛若一张大嘴要把她吸进去。一望无际的黑暗中,触目所及唯有绝望死寂。

    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双手无力,她再也握不住五指间带血的银线,只能任由它脱手坠落,不知飘飞到了何处。

    ——往后,不要轻易丢弃能够保护你的武器……还有我。可若你真敢抛弃我,我会喂你吃这世上最残忍的毒药,叫你痛不欲生。比我的心,还要痛楚万分。

    是很痛。

    痛到无法坚持下去……

    无力地垂头,她有些狼狈地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任由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而后某一刻,就在她几乎要堕入无尽的黑暗时,那样好听的声音响起,他对她说,“我怎么会离开,把你扔在这个没有我的地方?”

    ——谁?

    强忍着疼痛抬眼,她只觉眼睛蓦地刺痛,嘴唇已经先她发出干涩的声音,“……咳!你啊……呵……你……”

    “呵。”他只是笑,一个极是柔软的笑。

    黑暗中,男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素色的衣衫在空气里轻轻震颤,宛若一个轻轻一碰便能破碎的梦。

    ——是你呵。

    吃力地睁着眼睛,云七夜只觉心脏抽痛,她生怕眼前的人不过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象罢了。看着她,男子开口,那样耳熟的声音,穿越了数年的光阴,“师父。”

    ——凤起。

    一下子哽住,云七夜双眼模糊地看着男子。一刹,那颗几乎快要停止了跳动的心脏复尔怦怦,“小……凤儿?”

    “是我。”

    从暗影里走出来,男子仰头,墨色的眼瞳越发的深邃。咫尺,他看着满身是血的女子,只觉那三支光箭刺眼极了,它们近乎残忍地将她钉死在了护壁上,活生生要她失血而亡。良久,他强忍着颤抖开口,“疼么?”

    身子微僵,云七夜努力地扯出一抹笑,风淡云轻到毫不在意,“不疼……”

    谈何不疼?双耳刺痛,凤起握拳,“师父,你恨九殿下么?”

    “咳!”蓦地剧烈地咳了起来,云七夜难受地皱眉,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而后不期然又牵动到了双肩和胸口上的伤口,刹那便是阵阵撕裂般的剧痛,疼得她几欲昏死过去。混沌中,她隐隐约约又听到凤起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无奈。

    “师父,其实今日若换成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我,定也会以为你是地宫下的魔物。毕竟,那些术士确实看出了你是魔之体,只消他们一说,所有的人都会深信不疑。何况,你更是故意引导了他们。所以,九殿下他……”

    晓得凤起要说什么,云七夜有些疲倦地闭眼,良久后低声轻道,“……我没有恨他,因为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咳,都是我自愿的……哪里会有恨呢?……”

    听得清楚,凤起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又是解脱后的释然,“如此便好,我总是放心你的。师父,我带你出去吧。”

    一愣,云七夜尚还有些不明白凤起的话,却又隐隐意识到了一股不对劲。按理,地宫已被封死,如此说来……

    “咳……小凤儿,你是……是如何下来地宫的?”

    “呵,自是有办法。”避而不答,凤起仰头看了看女子,而后蓦地飞身跃起,快若闪电的触向了那三支银色的光箭。一刹,但见它们尽数消散成了稀薄的雾气,徒留下了那些狰狞的伤口!

    吃痛,云七夜尚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被钉在湖壁上的身子已然向下坠去,却又在最后一刻被凤起敏捷地拖起,兔起鹘落间跃出了早已干涸了的圣湖,一路朝前而行。

    被凤起一路带起,她只觉身子轻若鸿毛,周身的痛楚亦是出乎意料地平复了下来。更甚的是,她胸前的箭伤转而快速愈合,不过片刻便恢复成了初始的完好。

    怎会如此?

    惊得不轻,她不可置信地抚上了胸口,终是确信了那处伤口的消失。可她早已不是魔之体,又岂能自行愈合创伤?更诡异的是,她两肩上的箭伤仍在,那股尖锐的痛楚迫的她额上溢出了密集的汗珠,唯有咬牙强忍。

    “小凤儿,我身上的伤怎会……”

    “师父,我们快要出去了,你再忍耐些。”将女子的疑问打断,凤起小心翼翼地背着她,即稳且快地行在黑暗里,所过之处但见地宫崩毁,一派的混乱塌陷,哪里还有半点神魔沧澜的踪影?

    看着,云七夜有些恍惚,片刻后不禁又问,“小凤儿,你怎么知道……咳……怎么知道我在地宫里?”

    脚步微滞,凤起旋即又是淡淡道,“我也不知道,可是心里就是知道你在这里。”

    “……过去多久了?”

    “三年。”

    “都三年了啊?真是久……沧澜被灭了,那教主呢?”

    “教主两年前不知何因突然离教而去,至今未归。”

    “是么?……”眼睑微垂,云七夜掩嘴咳了起来,五指缝间不刻便渗出了丝丝嫣红的血液,灼人般的烫热。感知着那股股的腥热,她心下一凛,却又是不动声色地擦去了唇角的血迹,心道许是活不了多久了。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凤起恰恰道,“师父,你的生命还很长久呢。”

    “嗯?”

    “所以,活下去。”

    一怔,云七夜不说话,她只当凤起是在安慰自己。而后,那样漫长且黑暗的路途,除了她偶尔响起的咳声,皆是沉重的静默。许久后,久到她几乎以为此生便要如此走下去的时候,她蓦地觉得眼前一亮,但见黑暗里有一道明亮的光柱,直直驱散了周遭的黑暗。顺着光柱向上望去,但见那条通往千米外的地面通道,光明便从那里直射而来。

    “从这里上去,师父你就可以出去了。”

    “这是谁挖的?”她的记忆里,不曾见过这条通道,看样子似是被什么人新挖出来的。

    “是九殿下他们挖的。”说着,凤起伸手拉过一旁的绳索,使力顿了顿,绳子结实得紧。“抓紧了,我背你出去。”

    “嗯。”点头,云七夜环紧了男子的肩膀,不知是不是地宫里太冷,她隐约觉得凤起的身子太过阴寒,尤其他的呼吸冰凉且轻微,有时候她甚至感知不到他的存在,委实叫人有些不安,“小凤儿,你的身子是不是不好?”

    “没有。”平淡的说着,凤起不停歇地朝上攀跃,略有些狭窄的通道勉强可以容下他们两人。不刻,地宫离他们越来越远,从上方射下来的光线亦是越发的明亮,刺得凤起微微眯眼,不由缓慢了攀移的速度,眼睛几乎睁不开来。

    感知到了他的异常,云七夜不由低声问道,“小凤儿,你怎么了?”

    “没事,土渣子掉进眼睛里了。”佯装微恼,凤起抓扯着绳索的手几乎是在轻颤,却又如同攀着块浮木般紧紧地握着不放。

    “小凤儿,你是不是累了?……”

    “没有,我很好。”说着,凤起强忍着不适仰头向上望去,但见不远处前所未有的明亮,赫然便是这条通道的入口,时不时还有几片莹白的雪花飘落进来。不由扯唇,他轻声道,“师父,就要出去了。”

    闻言,云七夜亦是抬头,不期然被那道明亮到了极致的光芒刺得眼睛一痛,心下却又是欢喜,“是啊,我们快要出去了。”

    “呵,出去以后,师父你要去哪里呢?”

    不禁一怔,云七夜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后道,“我也不知道。”

    “不若回乾阳去吧?”

    摇头,云七夜轻声道,“我不是没有想过,可还是不要去的好。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定是有了新的生活。我若是再回去,哎……指不定他们已经忘记我了,又何苦呢?”

    ——我不会再等你,也不会再找你,我会好好活下去,娶妻生子,好到让你难过!

    “可也许,还有人没有忘记你。”

    “不会了……自我离开乾阳的那一天起,云七夜就已经死了。试问,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又能被周遭的人记得多久呢?更何况,是我……是我背叛在先,那更是不会有人记得我了……”说着,她缓缓地闭眼,可肩头上的伤痛一直在叫嚣,不叫她有片刻的安歇。

    身前,凤起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却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望了望不远处的地面,他握紧了手里的绳索,旋即咬牙向上跃去。只觉耳旁有风声滑过,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然跃上了地面,周遭的一切恍如隔世。

    万里的雪域沧澜,那一刻仍是记忆里的大雪纷飞,只不过宏伟奢华的建筑全然不复,满眼尽是灼烧后的灰烬残缺,瑟瑟萧索。环视了一周,云七夜的眼瞳略微有些涣散,良久后总算是适应了太阳下的光亮,真好……

    近乎珍贵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她自问有多久没有见过天空和大地,云朵和雪花了?真好……双眼模糊,她终是抑制不住那股酸涩,任由滚烫的泪水落下,一路滑过脸颊,最后停落在了颈间的咬痕上。

    忍不住伸手轻抚过那里,她眨眼,似乎有些东西依然如故。比如,雪巅上空的阳光,纷纷坠落的大雪,更甚者,连耳旁的风声都和很久前一模一样。于是,一道光,几片雪,迷迷荡荡中,有些东西恍如昨日。

    “小凤儿,往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对不起。”

    “嗯?”

    “往后,没有我……”背着女子,凤起不知何时苍白了脸色,有黑红的血丝从他的唇角落下,一滴又一滴,顷刻便染红了他墨色的衣襟,宛若一朵朵开在暗夜里的花红。越来越凉的身子,他终是有些僵硬地开口,“师父,下来吧。”

    闻言,云七夜忍着痛楚下地,却又是不敢出声,饶是凤起背对着她,她亦是猜到了什么,有些事情分明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凤起。

    言情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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