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是病秧子啊! 作者:英俊的锤儿

    满身是血,女人一遍又一遍的追问,一声又一声在宁止的耳畔碰撞震荡,合成了魔魅的妖诡。

    “我是谁?殿下……你猜猜我是谁啊……”

    渴求地看着宁止,女人的眼睛在晦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伸手触向他,她又开始朝他攀爬,身后留下了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路。

    同一刻,宁止的扇子出手,“皇后娘娘不必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谁?我么?”无辜至极,女人停在原地看着宁止,声音轻幽幽的,“我哪里用得着装神弄鬼呢?殿下……我哪里用得着呢?你明知道,我已经死了好久了,本来就是鬼啊。那一天,我被那些人砍去了头……”说着,女人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好疼呢……真的好疼,我好想拔了那个刽子手的皮,该死的刁民……该死呢,该死……殿下,你说我该不该拔了他们的皮?”

    ——该死的刁民,拔了你们的皮!

    ——你猜啊,你猜猜我是谁啊……

    “殿下……你好好看看我啊,我的脸,我的脸……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么?”满脸的污血,女人不甘心的看着宁止,身上的血洞汹涌地留着血液。低头看着,她伸手接了一捧血水,竟是低头啜饮了起来,嗓子眼里发出饥饿的喟叹,“我们一家人都被灭门了,没人给我烧纸送饭,我好饿……好饿!!!!!!!”

    “宁止!!!!!!!!!!!”

    “我饿啊!!!!!!!!!!!!!!!!!!!”

    何其的诡怖?

    握紧了手里的扇子,宁止面上却是淡淡然,“皇后娘娘模仿的很像柳思月,不愧是一家人。”

    “模仿?咯咯……”饥渴地舔了舔手掌心的血水,女人喉咙里发出暗哑的嗤笑,“殿下还记得你我新婚的那一晚么?呵呵,那一晚你说我很漂亮,你还说很喜欢我……可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你就忘了我了呢?为什么呢……真是叫我伤心呐……”

    一声叹息,女人捡起那柄匕首,开始割自己的手指,一根又一根,但见鲜血横流,白骨森森,再然后一声脆响,骨头断裂,白嫩的手指啪的一声掉地,翻滚了几下便不动了。

    捡起一根来,女人眯眼看着,声音幽远飘忽,“宁止,你可要小心哦。”

    “小心什么?”

    “小心……”诡异的笑,女人从地上爬起,踉跄地走到宁止的身前。却也不躲,宁止冷然地看着她,但闻那满是腐臭的嘴里发出欢快的笑,“小心啊……小心云七夜背叛你哦。”

    皱眉,宁止有了丝恼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摇头,女人不可置否,“不不不,你不是不明白,你是不相信,不相信云七夜会背叛你。嘻嘻……可是她最后真的是背叛了你啊……你不难过,我都替你难过。宁止,我们来打个赌吧?”

    展开扇子,宁止随口道,“赌什么?”

    “赌你会相信我所说的话,赌你两个月内相信云七夜会背叛你,赌你……呵呵,赌你待会出了这间屋子,那些该死的宫女太监都会跪在地上冲你求饶。然后啊……然后你会问他们作何?而他们呢……哈哈!宁止啊……这就是我们之间的赌约。你可要小心……要小心哦。对了,我还要送你一个小小的礼物。”

    喜极的笑,女人神神秘秘低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明年的某一天,在某一个地方,有一块好大好大的坟地啊,那里面埋着的人……好可怜,好可怜的……”

    蹙眉,宁止不由问道,“坟里面埋着谁?”

    “埋着谁?”上下打量着宁止,女人抓扯着自己已经溃烂的脸颊,甚至抠扯下了一块血肉,“嘻嘻,我不告诉……不告诉你,那里面埋着的真是个可怜的人……一只孤鬼,坟地里……好可怜,好可怜的人呢!……哈哈!我好开心!”兴奋地拍着手,女人近乎疯狂的大笑了起来,久久不歇!

    面色无异地出了西院,宁止霍地一顿,伫立在晚风中——果不其然。

    不远处,连着张公公在内的宫女太监,恰恰是方才的那些人。诚惶诚恐地看着男子,众人皆是跪在地上磕头求饶,“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

    老泪横穿,张公公悔恨道,“奴才也不知道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啊!奴才不过才出去两个时辰罢了,就这样了!殿下您恕罪啊!奴才真是不知实情啊!”

    ——出了这间屋子,那些该死的宫女太监会跪在地上冲你求饶。

    看着众人,宁止有些疲倦,“到底何事?”

    磕头如捣蒜,众人早已吓得如筛糠,但闻张公公断断续续道,“两个时辰前奴才离开这里去打理旁的事情,一个时辰后直接出宫找您。就是在这两个时辰里,徐氏她……她已经死了!”

    “殿下恕罪啊!奴才确实不知道她已经死了,要是早知如此,奴才断断不会引您来如此不祥之地啊!”哭喊着,张公公一个劲的磕头,引得众宫人亦是惶恐地哭喊,“殿下恕罪啊!奴才们本是想要告知的,可还没来得及说……您……您就进去了!”

    “已经死了……”淡淡的声音,众人却是听得清楚,慌得噤口,原本喧闹的院子静的可怕。良久却不闻宁止接下来的话,众人不由抬眼,惊得瞪大了眼睛,“殿下!”

    月色下,男子的脸色苍白若雪,细细的鲜血从他的唇角溢出,沾染了素色的衣襟,好似雪地里绽开的梅。

    ——宁止,要小心哦。

    ——明年某个地方,有一块坟地,呵呵……小心哦。

    ——云七夜会背叛你。

    ——好可怜,好可怜啊……

    ——我好饿,好饿啊!!!!!!!!!!!!!

    很快,徐皇后惨死的消息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后宫,惊得好些人闻讯而来。一时,终年萧瑟的仲宫人来人往,但闻惊恐的喊叫声乍起回荡,入眼的唯有恐惧和骇然,以及那反胃般的窒息。

    晦暗的房里,阴冷的夜风从窗棂吹进,微小如豆的灯火随之扑闪飘摇,好似一只左右翻飞的蛾子,发出哗喇哗喇的响动。灯光映照着地面,徐皇后尸体早已是破损不堪,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她的身上流出,小溪似的流淌,一路浸过那些散落在外的断肢残骸,模糊肉浆。女人那张满是抓痕鲜血的脸上,猩红的双眼已然凸暴而出,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有着难以言说的怨气和不甘,好似在下一刻会猛的弹跳起身——

    如此可怖的景象,众人的腿脚发软,皆是惨白了脸色。胆子小些的,当下便转身跑出了房间,有的则直接吓晕了过去,还有些人蹲在廊道里呕出了胆汁胃液。

    不若宫人那般惊惶,赵仵作仔细地检查着徐皇后破碎的尸身,时不时有助手将女人的断指耳朵捡回交与他进一步检查。即便早已见惯了生死,可是面对如此惨状,赵仵作心里还是涌起了一股寒意,九殿下……

    虽说徐皇后害死了他母妃,可他也不该如此残忍的分尸屠戮啊。试问,仁德何在?

    良久,他终是起身冲皇上派来的王公公道,“卑职已经验明徐氏的尸身,她大概已经死了两个多时辰,至于死因,卑职一时还看不出来,得做进一步的解剖。但是她身上的伤,断断是死后被人用匕首一类的利器所伤。”

    ——九殿下!

    强忍着恐惧和满屋子的血腥气,众人仔细地听着赵仵作的断定结果,面色各异。站在最前面,张公公冷不防看到了徐皇后那双骇人的血眼,吓得一个哆嗦,慌得又低下了头去。

    好可怕!

    立时生出了一身的虚汗,张公公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只觉有一股阴风从身后吹来,耳旁好像还能听见徐皇后平日里的喊叫,端的是可怖至极!颤巍巍地擦去额上的冷汗,他悔极,早知如此万万不该叫九殿下来啊!

    比起这血肉模糊的尸体,今晚的九殿下更为可怕,甚至变态暴虐!

    分尸!

    一路小跑回了皇上的寝宫,王公公将赵仵作的原话相告,而后神色异样的扫了不远处的宁止一眼,旋即便是一声叹息。

    亦是看着男子,宁志茂的眉头渐进皱起,只觉头疼万千,倒不是头疼徐氏的死,而是头疼宁止沉不住气!就算他再恨徐氏的杀了他母妃,也不该如此,搞得天下皆知!待到明早,世人要如何看他宁氏江山的笑话?!

    良久也没等到宁止的“悔过”,宁志茂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终是叱喝出声,“宁止,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朕说?”

    不带一丝情绪,宁止的眼神颇为冷淡,唯有那点点干涸于唇角衣襟的血丝衬得男子俊颜妖艳,宛若一只暗夜里出伏的妖。毫不避讳地看着宁志茂,他淡淡道,“自问无愧于天地,所以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眼见殿内还有十几名太监宫女,宁止居然如此说辞,这要他的面子何存?气得不轻,宁志茂当下站起身来,指着宁止的鼻子大声叱喝,“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朕冤枉你了?还是仲宫那些人的眼睛全瞎了!你一进去,徐氏的尸体就成了那副模样!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你怎么能干得出来?真是叫朕汗颜!宁止,你扪心自问,你除了对不起朕,对不起家国天下,你又何尝对得起你死去的母妃?朕真是好生诧异,我和你母妃怎会生出你这么个狠心的祸害?”

    ——你的出生是无可饶恕的罪孽!

    罪孽罪孽罪孽罪孽罪孽罪孽罪孽罪孽罪孽罪孽罪孽罪孽,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肮脏!

    心口刹那揪扯,宁止忙不迭伸手捂住绞痛的胸口,眉宇间尽是痛苦。大口的喘息,他的眼瞳渐进紧缩成了芒状,父亲母亲,家国天下……他为何要对得起这么多人?他们又对得起他么?对得起么……

    耳旁,男人的怒骂声越来越高,直直回荡在诺大的偏殿里,骇得宫人们噤若寒蝉,却也惊诧九殿下居然有如此软弱之时,全然不是往日的神采。

    “宁止,虽说徐氏害死了你母妃,可也轮不到你动用私刑!你以为你是谁?居然可以如此不顾及,自由妄为!哼,现在可好,明早全天下都会知道高贵的苍流九殿居然做出了如此变态胆寒之事!孔孟之道,忠孝礼仪,你如此作为,可还有半点的廉耻之心?整个皇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皇家的脸面?

    满身的痛楚,宁止猝不及防地咳了起来,胸口的那股郁气再也压制不住,终是直冲而上,源源不断地从男子的唇角溢出,鲜艳的猩红直直刺痛了宫人的眼,“殿……殿下……”

    伸手将嘴角的血液擦去,宁止低笑,“皇家……脸面……呵。”再也说不下去,他唇角那些再次涌出的血液凝成了一朵即妖艳又残酷的花。

    好累,

    七夜,我想回家,

    回我们的家……

    慌了神,宁志茂惊惶地看着宁止,想要为他叫太医,可只消想起他方才的忤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咽了回去,“宁止,你可知错?”

    摇头,男子的声音淡淡,像是晚风里的青烟,“我没错……咳,若我想要杀一个人,断断不会给任何人把柄话题……呵,无妨……就算全天下的人……就算他们都不相信我,也无妨……因为还有一个人会……相信我。只此一人……我就没有错。”

    不知悔改!

    恼极,宁志茂扬手重重地挥向男子的脸颊,却又在宫人的尖叫中猛的停在了分毫之外,不能动九子,不能动啊……他可是他的得力臣子,大有用处呢!

    面不改色地收手,宁志茂紧紧地握拳,“哼,那朕倒是问问你,那个相信你的人是谁?又有谁肯相信你?”

    ——宁止,要小心哦。

    ——你不难过,我都会替你难过。

    ——嘻嘻,那坟里埋着的人,好可怜啊……

    “宁止,你还是给朕回去好好反省吧!七天,朕给你七天时间,你要是再不认错的话,莫怪朕大义灭亲,要你好看!”

    宫门外,男子抬头望着天际那轮孤月,整个人透出的感觉清冷极了。候了多时,秦宜大步朝男子走去,“殿下出来的怎生如此晚?今晚的风寒,您快上轿吧。”

    闻声,宁止扭头,月光下,但见那张容颜苍白若雪,清清冷冷的模样,竟是凄凉得让人鼻酸。不禁一怔,秦宜旋即又看见了男子血迹斑斑的以及,不由失声低喝,“殿下您又……御医呢?可曾看过御医?”

    蹙眉无力地笑,宁止自顾自朝轿子那边而去,惟闻晚风中清幽的声音响起,“外人的东西,还是……不要用得好。用了,要还。”

    可恨的是,他还不起。

    时候已是不早,别院里的灯火亦是熄灭了好些,黑黢黢的一片。廊间小道,男子缓步走过,一袭白衣寂寂。蓦地觉得有丝光亮,那一抬头,不远处的楼阶下,一盏宫灯明亮,那抹娇俏的身影立在那里,和着暖色的光晕闪亮了他的双眸。

    不由顿在了原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子,带着些许的不确定轻声唤她,“……七夜。”

    “嗯。”

    “七夜。”

    笑靥如花,云七夜点头,“我在这呢,在这等你回家!”

    一瞬,宁止蓦地明白了那日舅舅的“有朝一日”。可也在同一瞬,心底的焦躁,不安……烟消云散,心口仿佛有什么跟着被填满。一路走来,这么多的阴谋诡计,黑暗杀戮,万事百劫,他有她。

    看着女子,他缓缓笑了起来,孩子般无邪,“七夜,抱……”

    言情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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