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是病秧子啊! 作者:英俊的锤儿

    爱,这种东西……有时候,会让人变得非常卑微吧?

    卑微到,低到尘埃里去。

    所以,我看那些人的爱恨纠缠,有时候会觉得非常好笑,甚至不齿。我不解,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卑微的纠缠呢?真是复杂,说不清道不明,不死不休。

    你看这个,你说他怎么可以这样?啊呀,你再看那个,她怎么可以那样呢?真是好笑啊,都笑出泪花了,哈哈!

    真的……有那么好笑么?

    在多少年后的某一刻,我竟然觉得一点也不好笑了,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此刻的泪水不是欢笑的产物。我悔恨曾经的大言不惭,自以为是。因为那时候的我,尚还不明白,何为情?

    没有经历过的他们的爱恨,那便没有资格说什么。我无法想象他们的内心深处,有着怎样的惶恐,怎样的不安,怎样不为人知的脆弱……

    爱,这种东西……它会让人理智全失吧?

    就像那个叫云七夜的傻瓜一样,也许更像个疯子。我知晓,不管多坚强的人,若他一旦爱上,也会有一败涂地,伤心欲绝的那一天。

    可是,请不要嘲笑他们的爱恨。

    因为,你……也会有那么一日,在多年后的午后,暖阳之下,午睡醒来的你,不知怎的突然伤感起来。伸手触摸面颊,却原来早已是泪流满面。怔在那里,隐约想起梦里,好像……梦见那时候的他了。

    那一瞬,万籁俱寂呀。

    双眼阖起,那个叫云七夜的傻瓜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任由时间流逝,却是一动也不动。那一瞬,真希望脚下的大地突然裂开缝隙,将她永远,永远地吞没。

    哈,这一场赌局,她似乎是输了。

    她以为,就算是她孤身一人,就算站在万丈悬崖之上。若有一日,她不小心掉下去了,崖下,宁止也会稳稳地接住她,碧落黄泉,不离不弃。

    艰难的岁月里,温暖和被爱。

    宁止,到今天我恍惚有些明白了,给予的是你,剥夺的也是你,你几乎……夺走了我生命里所有称得上美好的东西。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许久,她眼睑微动,睁眼看着宁止,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血色。这张脸孔,好像是死的。眼睛,也是死的,再也没有那两泓盈亮如水的光了。

    何曾见过如此的云七夜?王副将心疼极了,大步走到女子的跟前,径直抓过她的手臂,将她拽到了宁止的跟前大喊,“老七,你告诉殿下,你没有错!”

    云七夜抬眼看着宁止,但见他仍是一副淡漠无动。姚九娘说的对,若对方真的爱你,那断断是不会叫你受委屈的,更不会叫旁的女人欺负你。那一刻,他一定会和你统一战线,就算你不去解释什么,他也会相信你的说辞,毫无条件,就是深信不疑。

    两相对视,云七夜扯唇,浮出自嘲至极的笑,她低喃了一句,“我错了……”错在爱上这样的你,错在以为你会相信我,错得离谱!

    宁止,我猜不到你所有的心思。我是人,不是神,会很累。离开吧,因为……无法忍受。

    “我累了,想要回去歇息了。”低喃出声,她径直绕过宁止,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中掀帘,但见帐外晚风瑟瑟,好些士兵们闻声扭头,见她出帐立时便是双眼圆瞪,挺身防备!

    脚步一瞬的停滞,她扭头望了一眼背对而立的宁止,淡漠出声,“明日一早,要杀要剐,任凭殿下处置,告退。”

    寂静的羊肠小道,她沉默走过,脚步轻浅到几近无声。头顶的夜幕,月亮和星辰都不见了,只有那浩瀚浑厚的灰色云海。天际尽头,万里的白雪皑皑在夜色中即显眼,又刺眼,沧澜……

    瑟瑟的冷风呼啸而过,凛冽地掠过女子的脸颊,宛若尖利的刀刃,刺得生疼。衣袂翻飞,她双手环胸迎风逆行,却抵不过那顷刻便凉到了骨子里去的冰冷,周身的血液好似也跟着转凉。身旁,每一盆火焰都在狂风中跳舞嘶喊,似那粼粼的鬼火,将人引向不归之路。

    沉默至终,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行尸走肉般的回到自己的帐子。一如既往的黑魆,却不点蜡,也不脱靴,她疲倦地倒在床上,将自己紧紧地包裹在被子里,渐进蜷缩成了一团,宛若只小小的兽。

    帐外,隐隐听见有士兵屏气靠近,压低了嗓子埋怨伙伴,“嘘,你小声点,要是叫宁七听见了,指不定她会做贼心虚,直接溜了呢。”

    “哎哟,我也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宁七。”小声说着,几名士兵猫腰踮脚,小声地挪到云七夜的帐窗下。为首,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探头朝里望去,而后蹙眉转头冲众人做口型,“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啊。”

    “刚才老六不是说那小子回帐了么?你瞪大眼睛,凑活看。”

    “真的是啥子也看不见啊,就能看见一片儿的黑……殿下!”蓦地脱口,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夜风中的男子,一袭白衣翻飞缱绻,缓步朝这边走来。

    一片儿的黑殿下?眉头困惑地拧成团状,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瞪眼张嘴的少年,不由低骂,“瞧你那德行,见鬼啦?”

    嘲讽完,几人纷纷扭头……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顿觉清净了,云七夜闭眼,将自己的头也埋进了被子里,不想听任何的声音。恍惚中,耳边若有若无的是那几人的惊声尖叫,好似见了鬼。她睁开眼睛,蜷缩着身子屏息,不期然看见那几缕从被子缝里透进来的光亮,宁止点燃了帐里的灯烛。

    手指一紧,她缓缓地掀开被子,眯眼适应着突来的光亮。待到舒缓过来,入眼的便是床边的宁止,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面无波澜,淡漠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起伏的出口,“出去。”

    非但没有走,宁止自顾自脱靴,修长的腿随意一跨,已然上了床。高高地俯睨了半响,他一言不发,兀自盘膝坐到了她的对面。

    终是恼了,她挥手朝他推去,“我说出去!”

    宁止面不改色地伸手,快速擒往她的手腕,死死压制着她的力道,逼她乖乖就范,“你的手,是不是不想要了?”

    说着,宁止利落地将云七夜五指间的银线褪下,随手扔到了一旁。而后将带来的小药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只干净的毛巾,低头为云七夜清理伤口四周的血污,力道却是毫不轻缓。

    五指连心,云七夜立时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掌不由抽搐了几下,挣扎着想要缩回。宁止蹙眉,加紧锢住了她的右手,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我不曾给旁人包扎过,所以不知道力度是轻是重,你要是疼……就说出来。”

    是很疼,可是比起那股心脏被生生撕裂的感觉,这又算得了什么?

    云七夜咬牙,看着那几道丑陋之极的血痕,终是不发一声,却也感知到了宁止渐进轻缓的力道,他小心翼翼地将血污擦拭干净,而后拿过药膏,轻柔地给她上药。

    许久后,云七夜低头看着包扎好的手掌,不期然就想起了若清瑜。冷淡的笑扯出,她抬眼看着宁止,掩不住的疲倦,“有话就说,说完就出去。其实你不用这么急着来找我,瑜姑娘的事,明日治罪的时候……再说不迟。”

    宁止不为所动,自顾自整理药箱,语气淡淡,却是毫无转圜的余地,“若我今日便要做个了断呢?”

    了断?要她血债血偿,还是千刀万剐?

    一瞬真是恨极了!

    她看着宁止,声音有些梗塞,却没有一滴眼泪,“你想要如何了断?尽管说出来罢,我悉听尊便就是了。”

    反正,她已经习惯了。

    师父说她的命格不好,勉强算是个天煞孤星。不管如何挣扎,此一生注定与魔同存,堕入圣湖,孤身至死。在此之前,她做什么事也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儿,还要心揪气竭,日日顿足饮恨。

    吸吸鼻子,她的声音渐进有丝挣扎,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那根紧绷的弦被逼到极限之时,发出的那声作痛的钝响。那一瞬,几乎口不择言,尽数吐出,“宁止,我恨你。真的……很恨你。从来,我甚至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宁止静静地听着,收拾药箱的动作倏地便是一顿。他垂眸,眼里的波光流转,半晌后抬眼望向了对面的女子,陈述出口,“七夜,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有没有?云七夜十指一紧,却不提防按压住了右手的伤口,立时疼的她闷哼出声!旋即低头查看右手,她不支声,更是不曾回应宁止的问题。

    却也不急着听答案,宁止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药箱,而后将之推倒了一旁的角落。他扭头看着强作无事模样的云七夜,扯唇溢出一声低沉的笑,立时柔了整张脸的冷峻。

    听见了宁止的低笑,云七夜的右手冷不防微微抽搐了一下,她想哭,宁止却在笑。她抬头,忍着想要落下的酸涩,看着宁止自嘲,“你在笑我么?”

    宁止唇角的弧度缓缓平了下去,看着她,不期然出口,“我恨的人,叫云七夜。我爱的人,也叫云七夜……”

    顾不得右手的疼痛,云七夜握拳,那样尖锐地疼痛却也压制不住心下的揪扯,“呵,爱恨皆是我,你一定很累吧?往后,你不用爱我了。无爱便无恨,你也不必恨我。你的爱恨,我福薄,受之有愧,也受之不起!”

    竟是似极了往日的云七夜,宁止全然不抓重点,避重就轻,“你恼了?是不是不喜欢我叫你云七夜?那换一个,我爱的人,是七夜。”

    “宁止,我求你住口!”不想再听,她看着宁止,身子微微颤抖。那一瞬,终是大喊出声,全然宣泄!“我回答你便是,我有爱的人,我有恨的人!和你一样,我爱的,恨的,都是你!”

    ——是你!

    那一瞬,那个祸国殃民的男人,笑的像只狐狸。所谓的百依百顺,隐忍不发,不过是为了在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非同寻常的耐心罢了。既是如此,那宁止就是只有耐心的千年老狐狸,阴险狡诈,甚至残忍。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咫尺的云七夜,启唇,淡淡的声音乍起,掀起波涛骇浪,“七夜,为了听你说这个,我已经等了很久了。那天晚上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叫你启齿说……你爱我。”

    云七夜愕然,当即怔愣在原地,很快又回过神来,“宁止,你算计我!”

    宁止双手撑脸,双腿屈膝,理所当然,“七夜,你知道我向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你又倔又扭,若姚九娘不指点你,若我不算计你,你要等到何时才肯说出口?”

    这混蛋,连姚九娘的事情都知道!云七夜眉头皱紧,指着宁止的鼻子,“你跟踪过我!”

    宁止笑得颇为舒坦,“顾念着你爱的宣言,滋味不错。昨天早上你趁我睡觉无知的时候轻薄我,我也就不计较了。”

    一环又一环,云七夜说不出话来,过往的思绪迅速滑过脑海,几乎要让她抓住什么了。

    耳边,只闻宁止步步算计,“可我计较旁的,我说过,你要去杀人,我会帮你毁尸灭迹。你要去放火,我会帮你点火浇油。可惜,你居然不相信我的话……可是我,很相信你呢。”

    ——单纯如幼鸟一般的信任,没有理由,就是相信。

    “终我一生,不过只爱一个人罢了,你以为那是谁?不用质疑我对你的爱,任何情况下,我生是你的人,我死,也是你的死鬼。我都舍不得欺负的你,又岂能叫旁人欺负了去?姚九娘不是说要男人呐喊助威来着么?若清瑜,你想要如何了断她?千刀万剐,还是血债血偿?”

    云七夜瞪着宁止,极为不齿,“你以为你打一棒子给我一个甜枣,我就会感激涕零?我不恨你算计我,我只是恨你为什么非要拿若清瑜来算计我!”

    “留她,自是有用。”宁止意味深长地道,“从我救她的那一刻起,我已经知道她会武功了。”

    云七夜皱眉,好奇心顿起,不由道,“我都没有发现,你是怎么发现的?”

    宁止俯身靠近她,给予提示,“我试探过她,我用那么低的声音对你说我们走,可是若清瑜还是听见了,当下就朝我们跑过来了。试问,若非有内力辅佐,她能听见什么?她一来,我发病的日期就不对了。我下棋的时候提醒过她不要轻举妄动,可她不听。我这个人记仇,所以从第一天已经想着要怎样报仇了,可惜她很警惕,我一直下不了手。谁知道,最后竟是她自掘坟墓,方才那么一闹,她防范性大减,所以我换了军医的药膏,给她下了毒。”

    云七夜立时反应了过来,指了指自己的右手,“我手上的药膏……”

    “原本是若清瑜的。”

    够阴,够损!

    “那你给她下了什么毒?”

    宁止笑了,揶揄道,“你是使毒的高手,总会知道,就当我考你。”

    云七夜不屑地瞪了宁止一眼,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步步的算计,这阴险无耻的男人绝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她几乎已经被他吃得死死的了。思及此,她不由皱眉,低喝道,“果然是个贱人,无耻!”

    一个节哀的眼神,宁止冲她张开了双臂,“七夜,你认命吧,我说过你逃不掉的。来……”

    云七夜提防他,“你干什么?

    宁止笑得贱,“干贱人该干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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