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是病秧子啊! 作者:英俊的锤儿

    长久地静默,宁止一言不发,只是慢慢握紧了手里的那根银线,道了一句,“厚葬了姚都尉。”

    “……是!”

    将士们围成一圈,满面的泪痕,抽气哽咽。

    郑远站在最前面,脸色因为愤怒憋涨成了通红,如血欲滴。这地上躺着的人,是昨天早上还和自己一起吃饭说笑的袍泽兄弟,就这么没了!

    这是他的兄弟啊!

    那一刻,铁骨铮铮的汉子红了眼眶,却又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落下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没用!一定要查出凶手来,为老姚报仇雪恨!

    他不着痕迹地擦去眼里的酸涩,抬头冲众将士大喝了一声,“哭有什么用?要还是男人的话,都别哭!”

    语毕,他又低头看向宁止,额上的青筋根根突起,激动道,“殿下,老姚死得蹊跷,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找出那杀人凶手,叫那狗娘养的血债血偿,血祭老姚的在天之灵!”

    一呼百应,众将士激动地大喊,“对,要凶手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远处的营帐里,幽然转醒的少女不明所以地皱眉,脖子后面疼得厉害,奇怪了,她怎么睡到地上了?

    她扭头看了看只有她一个人的营帐,慌忙从地上爬起,幸亏营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郑将军给她单独配了一间营帐,要不然被人看见她偷懒了,不但对不起郑将军,也要给哥哥丢脸了。

    自顾自想着,她赶紧坐回椅子上,继续洗菜,却又在隐隐间听见外面的呼喊声,不是平常的操练声,而是一种声嘶力竭的悲愤,混乱嘈杂。

    出什么事了?

    她疑惑地皱眉,起身出了营帐,就见校场里围成了一圈的将士,他们在干什么?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抬脚,快步朝那里走去。

    站在人群后方,她踮脚努力地向里面望去,可被高大男人们的挡着,她什么也看不见,耳边全是男人们强忍着的抽噎声,她心下隐隐有了股不安。

    “康大哥?”她伸手拍了拍前面的士兵,问道:“你们在哭什么?”

    男人眼圈通红,转头看着尚还蒙在鼓里的少女,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立时又汹涌地流了下来。“阿妞……呜,你……你哥……”

    少女心头一震,惊慌道,“我哥怎么了!?”

    闻声,将士们齐齐转头看着她,咬牙凝噎,纷纷向后退了几步,给她让出了一条道来。道的尽头,躺着已经死去的姚都尉。

    “哥?!”

    姚妞子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下一瞬,痛苦的哭喊声响彻校场,她跌跌撞撞地向姚都尉的尸体跑去,扑在他的身上使劲地摇晃着他僵硬的躯体,“哥,你怎么了?哥,醒醒!你醒醒啊!哥!”

    然,地上的人双眼紧闭,再也醒不过来了。

    少女痛苦地哭喊着,她抚摸着哥哥的黑青的脸庞,将那些可怕的虫子赶走。

    见状,众将士更加悲痛,身为军人,战死沙场又何妨,可是姚都尉是被歹人害死的!对方是谁,又有何目的?

    良久,少女的哭声渐弱,她看着哥哥的脸庞怔怔出声,“哥,你不是说,等打完仗,你就带我回乾阳吗?你起来啊,咱们现在就回乾阳,现在就回去,好不好?哥,你起来呀。”

    ——“阿止,这世间万般悲苦,莫过生离和死别。有些事,不要等到无可挽回了,才后悔。趁着你可以,你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宁止垂眸,继续整理着姚都尉的左袖腕,不曾言语。

    “殿下,我哥怎么死的?”哭了许久,泪眼模糊的少女猛的抬头望着咫尺的宁止,她不住哽咽,充满了仇恨,“殿下,我哥跟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而今他死的这么惨,我求求你一定要为他报仇雪恨啊!”

    宁止整理袖腕的动作一滞,静默地看着姚都尉手心上的血书“云”字,他伸手,慢慢握紧了那双早已冰凉僵硬的手。

    许久后,他抬眼看着少女,许下了承语,“不管杀害你哥哥的人是谁,我发誓,有生之年,我都会叫那人血债血偿了他的怨屈。”

    闻言,悲伤愤怒的众将士擦去眼里的泪水,大声喊道:“对,咱们一定要找出凶手,为姚都尉报仇雪恨!”

    震天的呼喊,不共截天的仇恨!

    将姚都尉的衣袍整理完毕,宁止径自起身出了人群。身后,秦宜亦步亦趋。

    “秦宜。”

    “在。”

    “传出消息,就说姚都尉死于巫蛊,脖间有细线勒痕,凶手已经确定,只待抓捕归案。”

    殿下已经知道是谁杀了姚都尉?秦宜讶然,却没见宁止说出对方的名字,恐怕是另有打算,他亦不便多问。

    只是皇子妃也失踪了。这几日,别说殿下,就连他和皇子妃也处不错,云七夜确实是个很聪明,很有本事的女子,让他敬佩不已。她若是个男子,必定能有一番不小的作为。

    思及此,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皇子妃她……”

    宁止不曾接话,只是顿了顿,又道,“叫乾阳的人严密监控云家的进出,何人进,何人出,每天都加急传信到我帐内。顺便将云家老爷请到北齐来,就说我想要和他合伙一匹战马生意。”

    监控云家做何?秦宜心下疑惑,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头,“是,属下明白。”

    语闭,他冲宁止躬身一礼,转身向营外走去。

    眼见秦宜渐行渐远,宁止不由吐了一口气,扭头看着仍处在悲伤中的众人,十指渐渐握成了拳状。

    姚妞子哭泣不止,痛苦地趴在姚都尉的身上,她永远不知,她的哥哥为了保护她,舍弃了另一个人的生命。

    她也不知,她的哥哥将她拖出悬崖后,不曾犹豫分毫,转身跳下了百尺崖壁,去救那个想要一起吃饭,一起散步的人。

    这世上,居然会有这么傻的人?何苦呢?又为何?

    沧澜千花皱眉,额上的红宝石一瞬有些暗淡。随着姚都尉,他亦飞身跃下,迅速将跳崖而去的男人拉扯了上来,掷在地上。

    姚都尉恼怒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拉我!”

    沧澜千花很好奇,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姚都尉,“既然已经舍弃她了,为何还要跳下去救她?”

    姚都尉抬眼,这才看清楚沧澜千花的模样,不知为何,那一瞬,有股从心底生出来的恐惧。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也隐隐能感知到,对方是个鬼魅的厉害人物。

    甚至,有些不像人。

    沧澜千花俯视着地上的姚都尉,不耐道,“回答本尊的问题。”

    姚都尉回过神来,冷声道,“你管的可真宽,问的也是废话。我的妹子,我自然要救。要不然,爹娘骂我,妹子恨我,世人唾弃我。小云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我也得救。她要是摔下去摔死了,那我也不独活,谁也不能说啥!”

    原来他在选择救自己妹子的同时,已经打定了同云七夜赴死的决心。

    沧澜千花挑眉,有些惊讶,“刚才你不是没看见,她可邪着呢,你不害怕她么?”

    “呸!”姚都尉鄙夷地看着沧澜千花,往地上唾了一口吐沫,“再邪,也没你邪!”

    他这才看清楚,沧澜千花周身,居然浮着一层白蒙蒙的光华,再细看,居然是无数飞舞的小雪花。

    这人到底是谁?身在北齐,他一瞬从脑子里划过四个字,沧澜神教。

    那么小云呢?她也是沧澜神教的人么?

    她的武功也很诡异,之前,他一直以为她不会武功,所以当她展露身手的时候,他又震惊又害怕,当下有些接受不了。

    可反应过来,追根溯源,小云是为了保护他才出手的,狗娘养的才会忘恩负义,不辨是非!

    “哼,你也别挑拨离间了,多说无益!我既然去救她,那就认了她是我的兄弟。她能救我,我也能救她!”

    “哈哈,好好好……好兄弟啊。”沧澜千花一声喟叹,他笑着,语气颇为欣赏,“不错,重情重义,是条汉子。只不过,本尊很好奇你能好汉多久?”

    姚都尉不屑地哼了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废话?”

    “呵。”沧澜千花笑了,眼里滑过一丝阴鸷,下一刻,他蓦地伸手抚上了姚都尉的天灵盖,微微一抓,就见数不尽的巫蛊毒虫从他的袖口蔓延而出,黑压压地散开,覆在了姚都尉的头上。

    它们见洞就钻,啃其肉,吮其血,发出嗤嗤嗤的声响。那种痛苦,生生入了脑和骨,全然超越了世人的想象。

    “啊啊啊啊!”立时,姚都尉发出一声骇然地嘶喊,双目圆瞪,已近凸爆。他痛苦地翻滚在地上,不住抓扯着自己的身子,妄图将那些毒虫抓离,可那些毒虫已经迅速地钻进了他的眼里,耳里,嘴里,鼻里……无孔不入。

    沧澜千花冷眼看着,“若时光真能倒流,敢问好汉,可还会去救你的小云兄弟?”

    姚都尉痛苦地挣扎,眼里已经是一片血红,仍是毫不畏惧地瞪着男人,“我就是死,也会去救她!你有本事直接弄死我算了,除了折磨人屈服,你还有什么办法!”

    沧澜千花微微一怔,诚然,除了杀死对方,他还能怎样?静默了半晌,他自嘲地笑,居然动了这种无聊的念想,魔障。下一瞬,他的手指微微一弯——回!

    一瞬,崖壁下猛的飞出一道白光,直直冲向了他。他伸手,将那根银线缠回五指,银光流转,皎皎华光。这丫头,居然连银线都不要了,呵,何其的绝望下,才能丢弃陪伴了自己数十载的东西……

    “伽叶。”

    “在。”

    “你说,一个人能绝望到何种的地步?”

    闻言,伽叶怔愣,小心翼翼回道:“应该是自杀吧。”

    “自杀?”沧澜千花微微一叹,手腕翻转,手里的银线猛然朝姚都尉的脖颈而去,只待那一声鲜血喷溅时的动响,姚都尉的身躯痉挛抽搐了一阵,很快就不动了。

    沧澜千花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死去的男人,“走吧。”

    “是!”

    “自杀么,那孩子坚强着呢,断断是不会。”男人低声喃喃,转身朝山下而去。

    凰儿,你一直隐忍着自己的性格,为父真的很好奇,当世人都要杀你,叛离你,羞辱你,那时候,你还要如何面对这转瞬即逝的苍生。

    凰儿,这世间,所有的爱恨,宛若潮汐。从不会,为谁停留的呢。

    何苦来哉,何苦来哉啊……

    不过几日的光景,也许是打仗的原因吧,一直还算安宁的北齐有些异动了,时不时传出谁家的商铺被盗了,哪家的老爷不小心被蒙面人刺伤了,哪两家镖局为了运镖开打了……

    “哎!”瑞城赫连家,赫连雪仰天长叹,怎么凭空出了这么多幺蛾子?

    可忙坏了他,身为瑞城商铺领头人,赫连家有义务去调节商业矛盾,而他同时又是江湖人。这下好了,商业和江湖,他每天都得马不停蹄地出去调和矛盾,简直快累死了。幸好有一件事,他不用去管,当然也管不着。

    有消息说向城的军营里出了岔子,一名都尉被人残忍地杀害了。

    初听到消息,云七夜随口问了一句,“那都尉姓什么?”

    赫连雪挠着下巴,想了想,“好像是姚。”

    云七夜微愣,许久没有说话。

    只不过从第二日起,她一改前几日的女妆,易容成了俊俏的少年,不再将自己闷在屋里,出门了。

    不过几日,就混熟了不大的瑞城,整日流连市井小巷,上至赫连家的主母,下至街边的乞丐,三教九流,她和好些人都说得来,一张俊秀的书生脸,极为讨人喜欢。所到之地,大多是欢笑声声,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赫连雪按捺不住了,媳妇儿都快跑了,还忙啥!他也贼,一办事就装病,很快将事情全推给了管家下人,跟着云七夜一起跑了。

    入夜后,两人骑马来到了一条街,这条街被那些浪荡子戏称为“百花乡”,意指青楼娼馆很多。

    此刻,这里红灯高挂,行人如织,青牛白马,燕歌赵舞,说不出的热闹。

    两人的马停在了一家名为“梦茵阁”的高楼,这儿的门庭从来没有冷落过,挟弹飞鹰的浪荡公子,阴险狡诈的不法之徒,仗剑天涯的江湖侠客,温文尔雅的意气书生……男人们陶醉在这雕刻着合欢花的天堂里,在氤氲的香气中,拜倒在美人儿的石榴裙下。

    云七夜皱眉,“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又不是让你用,你也用不着,随我来就是了。”赫连雪翻身下马,走到云七夜的马下,伸手欲扶她,“下来吧。”

    云七夜没搭手,径自翻身下马,动作利索又潇洒。很奇怪,这几日,她的左臂居然离奇地好了,身上的伤更不用说了,简直身轻如燕,从未有过的轻快。

    赫连雪也不恼,径自收回手,带着云七夜来到了一间坐满了美人和诸多江湖人的房间里。

    见赫连雪来了,众人起身冲他抱拳,“赫连少主!”

    赫连雪抱拳,“这几日太忙,来迟了,海涵海涵。”

    “少主哪里的话,请坐吧!”

    赫连雪点头,带着云七夜入座。

    两人旁边,坐着一个胡须蓬乱的中年人,他眯眼打量了一番云七夜,“赫连少主,你带外人来了。这位是?”

    赫连雪将一条胳膊搭在云七夜的肩膀上,趁机将身子贴了过去,笑的开心极了,“不碍事,她叫赫连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意气相投,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

    云七夜翻白眼,侧身脱离了赫连雪的胳膊。

    胡须男人不再多问,其他人更不会关心“赫连媳”是什么劳什子,眼前的美酒和身旁的美人,还忙不过来呢。

    很快,闻讯而来的薛佩兰进房,她已经二十多岁,是瑞城有名的艺伎,色艺双全,弹了一手的好琵琶,只是性子高傲了些。那些王公贵人,书生恶少在她身上一掷千金,仍被冷眼相待。

    她穿着一身淡绿罗衣,颈中挂着一串明珠,脸色白嫩无比,似乎要滴出水来。鹅蛋脸上,双目流动,秀眉纤长。说话的声音轻柔婉转,神态娇媚,加之明眸皓齿,肤色白腻,实在是个出色的美人。

    她进房,很快在角落里寻到了赫连雪,尚还有些奇怪赫连少主怎生这么低调了?平日里,他都坐在正中的主位呢。

    她在一旁倒了一杯酒,朝赫连雪敬了过去,柔媚道,“冤家,怎么今日来了,也不让人通传奴家?难道有了新欢,就忘记我这个旧人了?”

    赫连雪愣了,慌得扭头看了看云七夜,就见她自顾自地吃着葡萄,面色无异。

    还好,媳妇儿大度,没有生气。

    他又扭头看薛佩兰,一脸正气道,“通传什么?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题外话------

    谢谢染色未央、心依染痕、艾米宝宝、减字花木兰、是个大美人儿,几位亲亲的礼物和投票!

    言情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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