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外公的那层关系,我本不愿叫沈洛中外公的,可我又无法拒绝他,此刻,他不是一个修为高深的修者,他只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他浑浊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又隐隐透着孤单、悲伤与不安。

    我喉头滚动了几下,轻轻的唤了一声,“外公。”

    一声外公出口,沈洛中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他没看我,端起满满的一碗酒一饮而尽……  那一晚,我跟沈洛中喝光了一坛女儿红,我喝醉了,沈洛中不知醉没醉,总之絮絮叨叨跟我说了很多的话,说他早已故去的妻,说我娘,说他的师父,说他十几年颠沛流离所经历的腥风血雨……他像是

    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说尽了他的一辈子。

    前面他说我听着。后面他再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醉倒在了桌子上,女儿红好喝,后劲也大。  当我再醒来时,头痛欲裂。睁开眼,我发现我在一个昏暗的环境中,坐起来,揉了揉沉沉痛着的头,打量了一圈,是我娘的衣冠冢,在墙角燃了一支蜡烛,烛旁有一纸,上书“不话别离”。显然沈洛中

    不愿与我正面分别,趁我酒醉将我送到了这里。我发现沈洛中跟我一样,也是一个很感性的人。

    我知道阳丹肯定就藏在这衣冠冢的某个地方,但我没有试图去找,我想,某天我一定会带着所有的残丹再来这里。届时,沈洛中不会在如此伤感,我娘会恢复神智,也或许,我娘能与我爹再续前缘。

    丹中修炼一年多,我该去看看我爹了。

    想着,我推开了墓门,是清晨,东方刚升起一抹瑰丽的朝霞,林中还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草木葱茏,生机蓬勃,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带着好闻的,青草的香味,一切纯净的让人心旷神怡。   算日子,此时该是八月初,我进阳丹内时,是去年的六月,时间过去了一年又两个月,也不知这一年多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吴老道跟黑子有没有回家?胖子有没有去找过我?二爷、灰爷他们出关了

    吗?素素跟他师叔有没有继续寻找阴阳二丹……

    “程缺,你小子醒了。”

    我走着想着,就听到了五爪金龙的声音。

    五爪金龙和麒麟兽各自背着一个包袱,不用说,肯定是自丹中带出来的药材。他们说原本在冢中等我,见我总也不醒,就跑林子里玩儿了。

    我们三个一起下了山,到了和田村。

    村子不大,环境倒是不错,三面环山,一面傍水。街上随处可见拿着各种农具,下地干活的人。

    我找了个老大爷,问他去房三里家怎么走?

    老大爷往村中一指,道:“一直往上走,村中最高处的那座新房子就是他家了。”

    我跟老大爷道了谢,跟五爪金龙和麒麟兽一起往村中走去。

    这里是山区,房子建的有高有低,父亲家在最高处,很是好找,只是我们找去时发现大门紧锁着。

    我猜想父亲可能也忙地里活计了,坐在门口等着。

    五爪金龙说自己家甭客气,先进去找点吃的,说着就上了墙。

    他刚骑在墙头上,就听一个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女声大喊道:“抓小偷啊,光天化日,小偷进宅了……”

    女人这一喊,很快跑来了八九个人,有男有女,一个个面色不善的看着我们,真将我们当小偷了。

    我连忙跟大家解释,说:“我们不是小偷,这里是我家,房三里是我爹。”

    一个皮色黝黑,膀大腰圆的汉子“呸”了一声,道:“房三里打了半辈子的光棍,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儿子?”

    其他人也附和着说我们不要脸,年纪轻轻的做贼不说,还没骨气,被抓了随便就认老子,起码该挨顿打再服软。

    五爪金龙从墙头跳下来跟众人理论。

    众人自然不信他,非要他把肩上的包袱解开,看看都偷了啥?

    我心说,那一包袱的灵芝人参要被看到,那更是说不清了,于是道:“我是不是房三里的儿子,等我爹回来问问就知道了。”

    众人见我说的坦荡,面上多了狐疑之色,有女人窃窃私语了起来,说:“房三里平日里看起来挺正经,没想到都有那么大的儿子了?”

    有人说:“难怪这些年有人给他找媳妇他见都不见,合着在外头有相好的,连儿子都生了啊。”

    大家越说越离谱,这时,一个男声道:“你们这帮老娘们别他娘的瞎说,三里的为人你们不知道吗?一定是这几个毛贼打听到三里住院了,才敢光明正大的偷东西,被抓了才又编出了这套瞎话……”

    “你说什么?我爹住院了?他出什么事了?”我听了男人的话大吃一惊,一步上前,揪住他的脖领子,焦急的问道。

    男人被我吓坏了,瞪着眼一个劲儿的踢蹬,我这才发现,我竟然将他离地提了起来。

    众人都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意识到我是个练家子。

    我放下男人,问道:“我爹在哪家医院?”

    男人弱弱道:“县~县人民医院。”    我推开他,叫着五爪金龙跟麒麟兽就往村外跑,跑出村子,我们在路上靠着不要命的架势,终于逼停了一辆三轮摩托车,然后又是哀求,又是大人参贿赂,外加威胁的,总算让司机将我们送到了镇汽车

    站,坐上了去县城的车。

    车子颠簸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到了县城,之后我们打车去医院,到住院处好说歹说查到了父亲住的病房。

    见到父亲不是在病房内,而是在他住院楼层的走廊里,父亲一条胳膊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一只手拎着一个暖瓶,正慢悠悠的往病房里走。

    父亲实际才四十多岁,还是一个男人的好年纪,可他却比我们上次分别的时候老了很多,也瘦了,憔悴了,头上生出了许多白头发,看上去像个小老头。这两年父亲经历了什么?

    “爹。”

    我叫了一声。

    父亲脚步怔住,抬头看着我,露出一副很意外的表情,半天,他似不确定的叫道:“程缺?”

    我走上前去,接过父亲手中的暖瓶道:“是我,爹,你这是怎么了?”  “爹没事。”父亲说着,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道:“爹有事找你,去江城两次,店门都锁着,爹跟周围的店家打听,他们说你很久没回去了,爹还以为你跟吴道长出什么事了,没

    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我说:“我出了一趟远门,这事咱回头说,爹,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父亲点头道:“是有事情,这里不是个说话的点,咱们回病房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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