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道出去买了些现成的吃食,我随意抄了几个小菜,人妖一桌跟抢似得,瞬间风卷残云。

    吃饱喝足后大家便各自休息了。

    吴老道的床腾给了老鼠精跟黄二爷,他抱着被子来跟我挤,他来的正好,我正一肚子的话要问他呢。

    吴老道熄灯躺下后,我张口叫了声爷,却发现竟不知该从何问起,脑子里乱的厉害。

    吴老道似乎明白我的心思,低声道:“老刺猬说的话给你震惊很大吧?”

    我轻嗯了一声。

    吴老道又道:“我跟你一样,也非常震惊,看来我还是想偏差了,我也想到了鬼牌,认为黑衣人在这山中,锤炼了一块自己的鬼牌,操控这一切目的是积阴气练什么邪术,不想竟是太上老祖的那块鬼牌要出世了,那块鬼牌的力量太过骇人,若出世就被他控制,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如果他真能操控鬼牌,那岂不是第二个太上老祖要诞生了吗?当年正邪两道都找不到的鬼牌,他是怎么找到的?”我疑惑的问道。

    吴老道半天没吱声,似乎也在思考,一直到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才轻声道:“或许像老鼠精说的那样,他机缘巧合撞上了 ,又或者……”

    吴老道说了几句,忽然又闭了嘴,好像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推断下去了。

    我是一个很善于思索的人,虽然我年纪小,可许多事情在我不断的思考中,总能梳理出一些头绪,可这一次,我彻底的懵了,脑子自动屏蔽,啥都想不明白了。

    吴老道也说:“不琢磨了,纵使有万般推测,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都是无用,我们就耐心的等着吧。”

    我点点头,忽然想到黑暗中吴老道根本看不见我,于是轻‘嗯’了一声。

    这之后,我们谁都没再说话,可翻来覆去的谁都睡不着,总觉得心里有事儿。

    如此辗转反侧了半宿,我终于憋不住了,问道:“爷,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你就告诉我那个黑衣人是谁吧,我知道了又不能怎么样 ,这有啥好藏着掖着的。”

    其实我就是没话找话,随口一问,我真没指望吴老道会回答我,可不想这次吴老道竟然松了口。

    他道:“不是爷不想告诉你,爷本身就是个存不住事儿的人,只是你外公叮嘱我,让我不要跟你说这事。再说,我们谁都没见着黑衣人的正脸儿,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推断,推断这玩意你也知道,很多时候不靠谱……”

    “不靠谱我也想知道,你们究竟怀疑谁了?”我打断吴老道的话,迫不及待,又紧张的问道。

    吴老道沉默了一会,一字一顿的吐出三个字,“张道墟!”

    我一愣,随即问道:“就是当年主持临河之事,还封了我阴阳眼的张道墟?”

    “正是。”吴老道回答。

    “你们会不会搞~搞错了?”

    我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答案,张道墟我在女鬼的记忆里见过,对他的印象很不错,他颇具仙风道气,对人说话也很中肯,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那种很正派的人。外公之前跟老村长谈及他,名字前面都会给他加上‘老前辈’三个字,可见对他的尊重,可这兜兜转转,咋就怀疑到他头上了?

    吴老道幽幽道:“我也希望不是他啊,那么好的一个人……可他~他的可能性最大。”

    “那你们是凭借什么怀疑到他头上的?”

    吴老道说:“从老叫花子供奉的那尊石像。当日我就看那石像特比的眼熟,却实在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回来之后我琢磨了半晚上,才恍然想起,张道墟家中也有这么一尊石像。”

    “你去过张道墟的家?”我听吴老道前面的话,好像他跟张道墟认识,现在再一听,他们之间好像还挺熟。

    吴老道答道“我师傅跟他是老友,小的时候时常会带我去他家。他为人和善,脾气特别好,我很喜欢他,每次去他家也不客气,调皮捣蛋,翻东找西。”

    “有一次我钻进了他家香堂,他家的香案跟师傅家的不一样,师傅家的香案就是一张普通的桌子,而他家的下面则带着一个橱柜,并且橱柜上还挂着一把锁,香案上又正好放着一把钥匙。小孩子吗,对越是藏得严密的东西,好奇心越重,于是我打开了橱门,惊奇的发现,橱内也供奉了一尊石像,我当时没当回事,看过之后又把橱门给锁上,这事过后便忘了,直到那天半夜我才想起,老叫花子供奉的石像,跟张道墟供奉的一模一样。”

    听吴老道说完,我想起那晚我们自破庙回家后,我半睡半醒间,听到他跟外公很惊讶的在讨论着什么,当时我只当做了一个梦,现在想来,那是吴老道跟外公说石像的事儿呢。

    我可以想象外公跟吴老道当时惊讶的心情,如果没有那尊石像,他们可能这辈子都怀疑不到张道墟的头上。

    “可你们也不能因为这一件事情,就推断他是黑衣人吧?一尊石像能代表什么?这些可能都只是巧合,老叫花子或许跟张道墟并不认识。”

    我觉得因为一尊石像怀疑一个人,实在太过草率,忍不住反驳了两句 。

    吴老道说:“我跟你外公也想过这些问题。我们想的远比你想象的要远的多。”

    “要知道,供奉神像是非常讲究的,例如正统的修道者,供奉的必然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或太清道德天尊。’像那种无名无姓的神像,被供奉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某些小派教的开派老祖,他们非佛非道,创有自己的门派,但凡门内弟子,皆以他为天,生前敬他,死后塑成像供奉。”

    “因为老叫花子有自己的鬼牌,我们因此想到了当年锤炼鬼牌的老祖,你外公认为那尊石像就是那个老祖,而老叫花子之所以供奉它,十之八九是他的门下的弟子。”

    听了吴老道的话,我略一琢磨,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种石像只有门内弟子才会供奉?”

    吴老道说:“对,所以我们怀疑老叫花子跟张道墟是同门。并且,他极有可能是老叫花子的师傅。”

    “张道墟是老叫花子的师傅?!”我重复着吴老道的话,“有这种可能吗?老叫花子对当年参与临河之事的人恨的牙痒痒,他会拜张道墟为师?”

    “这一点我跟你外公也没想清楚,这其中可能有什么内情吧。但他一个叫花子,不可能平白就学会了道术,学会了锤炼鬼牌,这一切,肯定是有人教他的,他又跟张道墟供奉着同一个祖师爷,并且当年老叫花子初来临河镇之时,张道墟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以不放心鬼门关之事为由,时常去临河畔转悠,所以我们怀疑,他就是在那个时候,收了老叫花子为徒……”

    吴老道絮絮叨叨的给我讲了大半个晚上,我明白了,也是从那时候起,他们怀疑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张道墟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目的是为了让外公相信,临河众鬼已经被超度,想关鬼门只剩一条路,那就是死,去阴间。

    至于张道墟为何要置外公于死地,吴老道先前的推测是,‘张道墟在锤炼鬼牌,想以鬼牌积阴鬼之气练什么邪术,怕外公查到他的头上,坏了他的好事,所以才想要外公死,可要想杀死外公,实际也不容易,所以他就一步一坑,让外公自己回了阴间。’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吴老道跟外公的推测,所以许多地方经不起推敲。吴老道经不住我一问再问,今夜把这些全都告诉了我。得知这一切之后,我生出了一个最大的疑问。

    我问吴老道:“既然你跟外公都已窥破了这一切,外公为什么还要去死,而不是直接召唤阴兵,杀进山中 ,将张道墟除去,救出那些鬼,重修阳桥呢?”

    “嗯?你说啥?爷刚才迷糊过去了,有啥事赶明儿再说吧。”

    我问了一通,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答复,我自然知道吴老道没有睡着,他揶揄我,只是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

    九十九拜都拜完了,就差一哆嗦了 ,我能让他就这么糊弄过去?

    我不依不饶的问,踢他,揪他胡子,最后吴老道被我折腾的没辙,道:“我要说是为了你,你信吗?”

    我一怔,“我怎么了?这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我身上了?”

    吴老道叹道:“那天我也是这么问道你外公的,可他啥都没告诉我。”

    ……

    为了我?竟然又是为了我!

    我想起那晚在破庙下,鬼将军见到我时惊讶的模样,他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外公打断的话,他临走时看我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鬼将军走后,外公抱着我微微发抖的样子,外公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一夜未合眼,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吴老道在天麻麻亮的时候终于睡了过去,可他还没睡多会,只听外面大蛇忽然惊呼一声:“快~快出来看!有变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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