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粱谋 作者:仟末

    这本是他自己的决定,我干预不了分毫。今夜前来,我只为两件事情。其一,你给我个承诺不会说出这些事情。其二,我本是想把白天发生的事和你说清楚,但如今看来似是没有必要了,日后不会再上贵府叨扰。劳烦丞相大人大量,听了小女子啰嗦这么一番。”

    一抹嘲讽的笑挂在嘴边,

    “罢了,既然丞相大人已经许诺不因此事多言,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此别过。”未如来时那般规规矩矩,化成狐形自窗跃离。

    未持轴卷的手隐在袖中,紧紧攥着,甚至麻木地颤抖。合着的眼缓缓睁开,痛苦、迷茫、哀伤交织成网,将他的心亦栓得无缝插针。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一个被鲜血浸染彻底的少年,一滴一滴,如绞索般醢他成泥。纵然不断告诉自己他是只老鼠,他不是凡人,但一颗心却无法像面上那般镇定安然。

    “你说的话,句句在理,唯独只有一件事,你猜错了。”

    “哪怕知晓他是只老鼠,我也没法丢了情。”

    屋里早已没了红狐的身影,独余沈苓的话幽幽传开,无人回答。

    “呦,昨夜不是已经说好再也不想见的吗?一向一言九鼎的丞相大人怎么倒先破了约定?”

    他不知道墨云被带到了何处,但见当时带走他的是离元道长,便猜着兴许在青云观。果然,应门的便是那位红衣女子。

    “墨云可是在这?”不愿理会她的嘲讽,眼睛不自觉地越过她往门里看。

    红娘觉得好笑,一错身,又把沈苓的视线挡得结结实实。

    “什么墨云,他是只鼠,认识你之前无名无姓,即使如此,他也过得很好。可你偏生给他安个名字,让他心里头多了挂念。”小老鼠不需要这些,无名无姓又如何,纵管世间有千万只鼠妖,她亦会将他记得牢固,根本不需要借助名讳这种形式上的束缚。

    沈苓心头一震,垂下眼,继续自顾自地问道,

    “他可在这?”

    “在又如何?”

    “我想见见他。”话说得轻微,却带着坚定。

    是的,他想见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所以来了这里,所以冷傲的沈相愿意受一只狐妖的刁难,只因里头那个少年。昨日伤得那般重,可有好些?虽然是妖,但也是有承限的,万一......

    复抿紧唇,他不敢去想那个万一。

    红衣女子却没再讥讽他,示意他跟上,便在前引路往后院一间偏僻小屋而去。屋内屋外,陈设俱是简朴无华,入目便是一幅巨大太极,床榻上有谁躺着,旁边还坐着一位白发道长闭目入定。

    听到有人进来,道长睁开眼睛,冷如冰凌的目光扫向他。

    “我把他带进来了,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红娘指了指身后的灰袍男人,虽是问句,但话里无丝毫商量的意思。

    离元道:“无妨。”便抬着拂尘出了房。

    沈苓早没心思再听两人对话,一双眼紧紧看着床上的少年。沾满血污的衣裳被灰色道服取代,一头乌发铺散开来,正中的脸盘愈发显得苍白,毫无血色的唇干到发裂。还是往日熟悉的模样,可又很是陌生。不该是这样毫无生气的,一双流转水波的琉璃眼,双颊偶尔泛上的红晕,一抹朱色可爱的唇,那样才是他的墨云。眼前的少年脆弱到好似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他再也找不到他。

    禁不住往床边靠近,贴着床榻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想抚一抚他的脸,却颤抖着僵在半空,怎么也放不下去。

    红娘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嗤笑一声,在他身后道:

    “不愿意就别勉强自己,装作一副痴情郎的情态做给谁看!”

    适时,离元端着药碗进来,舀了舀,将它递给沈苓。

    “你且喂他喝完吧,我们在外屋候着,药喂完了你来找我们。”

    离元嘱咐完他,带着不甘不愿的女子离开了。

    沈苓将药碗放在小几上,靠坐在床外侧,将他扶起,小心翼翼环住他的身子,不让他滑落下去。又端起药碗,一勺一勺细心喂下去。

    怀里的少年毫无意识,任他撬开牙关将苦涩至极的药汁灌进去。记忆里少年是十分怕苦的,嗜甜,日里无糖糕当零嘴,便会情绪低落半晌。尽管昏迷过去,墨云依旧乖巧得让他揪心,药汁没有四处流淌,他都乖乖喝了下去。

    “墨云......”低声唤着,一遍又一遍,期待着有一道声音会回应他,可只有空寂,观外老林密密,连平日常听到的街道喧闹声也无,心里空荡得难以忍受。

    墨云很乖,不多时药碗便见了底,仔细替他掖好被角,定定看着他,目光温柔似水,至深的情意默默流淌其中,缱绻缠绵。慢慢俯下身子,吻上那发白的唇,细细厮磨,再分开时,墨云的唇竟有了丝血色。手轻轻滑过少年的脸,眉梢、眼角、鼻梁和唇。

    走到外室,果见两人正等着他。

    “我去守着他,你和他说吧。”红娘说完便去了后院。

    “坐。”离元开口道。

    沈苓依言坐下,便听离元又道,

    “沈相可想知道为何他会受伤?”

    “还请道长告解。”沈苓微微皱眉,他记得昨夜红狐说他是以命抵命。

    离元将鬼脸花妖的事情娓娓道来,无波无绪的声音似是在讲述一件毫无关系的事情。然沈苓却早已大恸,强装的冷漠被撕得粉碎。难怪红狐说了那句“他还比你好点,至少我没为他丢过命”,原是如此!

    离元说完便进了内室,徒留沈苓一人呆坐。心绪纷乱无比,似有万千虫蚁在啮他脏腑。城里作乱的魔物是师母化作的,而墨云是为了护他周全才成了如今这样。

    可他......

    一切皆因他而起,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在人间纵有如天权势,他却没法解决这一切。师母的恨、墨云的伤,他毫无办法,一如当日于阁老的死,又是这种软弱无力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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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日日去观里探望,每每喂完了药便离去,一如从不曾来过。

    “他明日会醒。”离元和他说。

    “那我明日就不来了。”他这样回答,语气轻描淡写。

    只是在他人看不见的袖袍里,攥紧的拳头泄露了他的心绪纷杂。

    临走前,他定住脚步,抬手作揖,规规矩矩,不差分毫。

    “还望道长大度,不让他知晓这几日的事情。”

    如若不坦白开来,是否便能如同之前的那般,他不知道他其实是只鼠妖。

    “他每三日要来观里修炼。”离元叮嘱他。

    日光笼罩下,一身灰衣黯然,他说,

    “我便当什么也不知晓。”

    如离元之言,次日正午,有人叩响侧边小门,福伯佝偻着背疾步过来,拉开木闩子。

    “福伯...”老鼠小心翼翼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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