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衫和星空甲 作者:广式煲仔饭

    让我们帮着处理掉,说没用了。”

    “没用?”不像吧,傅千树怀疑道,“之前岑惊鸣也是这样把不需要的画直接扔掉的?”

    回他话的姑娘认真想了一想,说:“那倒没,他都是自己收拾到家里画室再来挑拣的。”

    “岑哥很厉害,对自己的要求也高,”另外一位插嘴道,“平常废稿都是他自己处理啦,这次可能因为出门在外才让我们代劳吧。”

    不对,都不对,傅千树的直觉告诉他并非这么回事。

    这十多张中,有水彩,有油画,两幅甚至裱上了相框,足见作者至少对它们是比较满意的。岑惊鸣说过,他感觉所有作品在正式脱离己手后,都会拥有崭新的生命,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傅千树无法想象他随随便便就把这么好看的画全给扔了。

    他把它们发到无人问津的朋友圈,听见傅千树说看了,还说很喜欢,哪怕傅千树觉得自己的解读大部分都是胡说八道,字里行间也显示着愉快的心情。

    岑惊鸣一定十分、十分地爱惜着这一切。

    那为什么又连见一眼都不肯了呢。

    傅千树想,这三四天里,一定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想到这,又发现口口声声说还要跟岑惊鸣做朋友,还肯为了让对方以后的路别那么难走而出谋划策的自己,从来都不算真正地了解过岑惊鸣。

    “我要替他保存好这些东西。”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傅千树扫了辆车,见那些姑娘也没注意,本来想跟她们说一声,可是转而想到要解释理由,就一定得把自己揣测中岑惊鸣瞒着她们的念头讲出来,便不作它想。他去超市买了绳子,帆布袋,一半手提,一半放进车筐,缓缓将这些画吃力地带回学校。

    吃完晚饭,傅千树来到图书馆,在一楼的自助查阅器前,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接着,输入“同性恋”三个字。

    之后两天除了吃饭上课睡觉他几乎都泡在图书馆里,午后,当傅千树刚出茶水间,准备回位时,岑惊鸣打来了电话:

    “我的画是你拿走的?”

    傅千树深深吸了一口气,望见阳光中飘飞的灰尘,“嗯”了一声,说:“是我。”

    对方没回复,他又说:“你终于肯理我啦。”

    岑惊鸣的语气很淡,淡到听不出丝毫情绪:“那你都扔了吧,多谢。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别挂!”傅千树大声说,附近的人不满地看过来,他红着脸拐进楼道。

    岑惊鸣依了他没挂,屏幕上静静跳动着时长的记录数字,逐渐让傅千树感到煎熬。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因为激动,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他自己并未察觉出来的恳求的语气,“就十分钟,行吗?”

    岑惊鸣没有应他,从听筒传来灼热的呼吸的声音。半晌,傅千树听到“咚”——是指节叩到桌面,清脆而短促的一下。

    如同他们第一次语音通话。

    傅千树明白,他答应了。

    ☆、15 春风解冻

    岑惊鸣在家里的书架上翻到过一本亦舒,作者写,你要是没有很多爱,那么许多许多钱也可以。

    他不算深以为然,但话确实有点道理,比如假公济私地来b市散心,换作四年前就不行,当时还只是个穷学生。现在,他可以自由支配私人财产,和大把时间。

    即使已经这么随心所欲,岑惊鸣还是面对过无可奈何的事,就像与傅千树的阴差阳错,就像出版社的编辑一面鼓吹他才华横溢,一面冠冕堂皇地拒绝了他。

    他倒没表现得多沮丧,办完事开始去各种景点打卡。大雪封城前的一日,岑惊鸣在故宫,顺着人流摩肩接踵地看了几座殿堂后,他又信步到人迹罕至的地方。

    雪早就开始落了,云层后隐现太阳,雪花扯絮一般,在温柔的金光中沸沸扬扬。岑惊鸣身着厚重的棉服走过红墙时,心有所感地抬头望了一眼,果然,在门墙交接的平台上,停了一只奶油猫。它显然很有灵性,与他对视片刻,轻盈地一跃而下,蹲到岑惊鸣跟前。

    他把随身携带的猫粮倒出些来,这地位不凡的御猫吃得大快朵颐,饱食一顿后伸出舌头舔起地上积聚的白雪。岑惊鸣拿手机拍了两张,打开微信,才念起要分享给的人已不在好友名单了。

    他忽然就没多余的心情,归还了讲解器,顺着悠悠的河面往地铁站去。因为岑惊鸣听过谁说,假如像撞上一棵歪脖子树这种事情都想告诉对方听,那你肯定很喜欢这个人。

    对于傅千树的示好,他置之不理,想着不过是小孩子的一时兴起,遭了冷眼,过几天便会消停。

    对方果然再无音讯。

    而在这一刻,岑惊鸣才能承认,自己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容易释怀。

    第二天,北国冰封。岑惊鸣早上拉开窗帘,见远近皆是银装素裹,屋里暖气烧得让人昏昏欲睡。他躺回床,刷了会儿返程的机票,这才看见群里姑娘们的对话。

    男孩子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时,岑惊鸣发现,他再次走回了原点。

    他知道傅千树要和自己谈什么,在这个话题上他不愿意先开口。

    “我这两天,”傅千树起了个头,“翻了几本书。”

    岑惊鸣挑眉。

    “我……看到上面说,对于——对于是怎么形成的,学界目前还没有一个明确统一的答案。”傅千树说,“在心理学和社会学范畴,遭遇和引导会使人成为同性恋。从医学层面,有人认为,一部分人的体内会有某种与生俱来的物质,在成长过程中,或许就在一个很偶然的日子,这个物质会让他们发现自己真正的情感倾向。那么,其余学说皆会归向生理因素的根本原因。所以就有人建议,通过尝试将这部分物质切除来改变性向。”

    咖啡冲好了,岑惊鸣没急着喝,他把盖子放到一旁,默然地看着深褐的水痕从杯壁蜿蜒到桌上。

    他突然问:“那,假设这个建议能实现,你会让我去做手术吗?”

    他还记得傅千树那天的每一个字。

    人是一种擅长扮演的生物,岑惊鸣想。就算是幼童,在嘉奖的诱惑下也会不由自主地隐藏天性,做一个不吵不闹的乖孩子。傅千树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内心的安稳?宽宥的佐证?可能兼而有之。而这是岑惊鸣给他的唯一的机会。

    他猜傅千树会予他一个粉饰的否定。

    “我很想很想,”傅千树吸了吸鼻子,他的嗓音还是有点儿瓮,像是病没养好,又像别的什么,“可是我明白你不愿意。我不能也不会强迫你的。”

    ——岑惊鸣猜错了。

    他听着那边急促、粗重的呼吸,心中一紧:“你哭了?”

    “没有!”傅千树用力擦了擦眼睛,把塞满鼻腔的湿意逼回去。

    与楼道连接的门上贴了一面镜子,傅千树赶忙去看,他眼眶红通通的,倒没真让眼泪出来,却没精打采,像只垂下耳朵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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