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猛 作者:冉冉朝阳

    。

    犯罪带来的巨大的恐惧感令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趁着周围一个行人也无,行凶者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三秒钟内,重新拉了拉脑袋上的兜帽,落荒而逃。

    顿时,咆哮的海风愈发变得凄厉,雨水大滴大滴地往下坠落,砸在殷山越的脸上,身体上,就像是粗砺的石子,划破皮肤,令他的鲜血从皮肤底下漫溢出来,留下一片殷红。

    殷山越仍旧保持着那个背靠着电线杆的动作,承受着从心脏处蔓延开来的苦痛,一动不动。

    从漆黑的天幕之上投射下来一束追光,直愣愣地打在那个穿了黑色连帽衫的男人身上,映衬得帽子底下的一张脸脸色惨白。

    那人眼角眉梢皆是后悔懦弱,两颊凹陷,眼睑青黑,逃跑的动作跌跌撞撞,可虽然狼狈,却不见一丝腿伤的痕迹。

    殷山越额间的青筋暴起,在他看到男人脸孔的一瞬间,怒气如同咆哮的巨浪一般暴涨,连带着裸露在外的小麦色皮肤也变得涨红,眼球爬上血丝,形容可怖,如同恶鬼。

    “!!!”

    殷山越猛地坐起身,像是一个忽然接触到了新鲜空气的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地吞噬着冰凉的氧气,胸腔处淤积的如同巨石一般的憋闷感久久不散,无边的压抑与后悔在沉默又空荡房间里蔓延开来,徒留一地冰冷。

    距离祝归宁被刺伤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四年,四年以来,无数次午夜梦回,殷山越都在重复着同一个绝望且无力的梦境,他被禁锢在梦里空间的一角,无法言语,无法动作,唯一能够做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悲剧重复上演,将自己的一颗心折磨得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一天用小刀刺伤祝归宁的并非冯顺,而是他的弟弟,冯利。

    就在祝归宁入院抢救的当晚,兄弟两人在祝穗缨的运作下便直接被抓进了警察局。

    经过一夜审问,事情很快真相大白——冯利早就知道冯顺的报仇计划,看着哥哥痛苦纠结,想到自己支离破碎的家庭,索性破罐子破摔,选择由自己代替冯顺,随便找了一把小刀,穿上连帽衫,走出了家门。

    原本想要骗人开门,在祝归宁的家里把人结果,却没想到在堤坝的土路旁,冯利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两个人……之后的一切,便如梦境之中一样环环相扣,无法阻止地发生了。

    四年过去,殷山越对于冯家兄弟的愤怒和怨恨更多地转化成了对自己无力阻止悲剧发生的悔意,甚至成为梦魇,变成了一种自我惩罚的方式。

    殷山越从床上坐起来,半裸着上身,赤脚走到了厨房,灌了一杯凉水。

    看着手边那个纯黑色的最新款智能机,男人黝黑的瞳仁里沉浮着无边暗色,若有所思。

    ***

    七月中旬,盛夏,日光炙烤着地面,曝晒使得聒噪的蝉鸣都变得微弱起来。

    青年左手提着一个小牛皮做的棕色公文包,伸出右手,推开面前跆拳道馆的玻璃大门。

    大门刚一打开,跆拳道馆内的冷气便扑面而来,与外界十足的炎热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馆内一楼的设计是一个“凹”字形,两旁边都是跆拳道教室,里面的教练正在辅导学员们拉筋踢腿,做训练之前的准备活动。

    中间则放着一个油漆成了纯白色的高台,上面贴着三个鲜红的艺术字——“接待处”。

    前台负责接待的是个气质干练,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身上穿着跆拳道服,腰上扎着的腰带是黑色的,很有震慑力。

    这家跆拳道馆面向全年龄段的学员开放,里面的隔断都是全透明的玻璃,教学过程十分公开,面积很大,光是一楼就有近十间教室,偶尔会有学员们训练时的呼喝声从隔间里传出来,飘向大厅。

    那个坐在前台高脚椅上的女孩子明显不太愿意做这些和顾客或者潜在顾客扯皮的工作,整个人摩拳擦掌的,对着两旁边的几块玻璃背后的教室,望眼欲穿。

    道馆大门上挂了串小猪形状的铜质风铃,只要一有人开门,风铃撞动,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郎申莉收起了脸上的不耐烦,抹了抹自己的烈焰红唇,换成一副职业假笑,抬起头,冲着门口拖长了声音:“欢迎光临——临,临,lin……in……噫???!”

    刚巧碰上吕庆下课,从隔壁教室里面走出来,正在拿毛巾擦脸上的汗水,嘲笑她:“姨姨姨姨什么姨?现在叫人叫得嘴甜也没见过年在你姨那里多拿几个红包啊?”

    他从腰带旁边抽出来一支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下去一口,吕庆嘴里含着水,顺着郎申莉的指尖扭头,将视线投放到门口处,在看清来人面孔的一瞬间,一口水喷出来:“噫??!!!”

    门口站着个戴金斯框眼镜的男人,身上穿着靛蓝色的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了个温莎结,手里夹着公文包,手腕上面戴着的表一看就是名牌。

    他的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冲着两人点头致意:“下午好。”

    ***

    祝归宁被郎申莉和吕庆两个人毕恭毕敬地请进了茶水间。

    现在学员们都在上课,因此前台的工作不忙,吕庆教的那个是幼儿班,小朋友们被家长接走,现在也很闲。

    郎申莉的妆容跟上学的时候相比起来已经柔和了很多,至少用色再也没有之前那样大胆。她反坐在天蓝色的椅子上面,托着自己的下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祝归宁瞧,丝毫不掩饰自己犯花痴的神态:“宁宁,你跟以前比起来,又变帅了好多。”

    祝归宁矜持地点点头,冲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谢谢。”

    吕庆被郎申莉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假装咳嗽几声,随即对两人说道:“我先出去抽根烟,刚刚上了两个小时的课,憋死我了。”

    郎申莉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快点滚。

    祝归宁看着吕庆称得上是匆忙的脚步,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郎申莉反坐在椅子上上面,双手搭着椅背,很好奇:“宁宁呀,你这几年都去哪儿啦?音讯全无的,担心死我们啦。”还有半句话她没敢说,殷哥四年前差点为了祝归宁的突然失踪而急得发疯。

    祝归宁脸上笑得客气,却闭口不语。

    “好嘛,”郎申莉是个人精,直到祝归宁不愿意多谈,很快转移了话题:“怎么想起到灵海来了?”

    “家里在灵海开了分公司。”祝归宁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纸杯,喝了一口白开水:“我回来帮忙。”

    “继承家业昂,厉害厉害,真不愧是我们小少爷哈。”郎申莉脸上很兴奋:“怎么?听说你想要来我们跆拳道馆学跆拳道?可以啊,有眼光。”

    “真要是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先了解一下课程种类,有看中的就报我名字,开卡打六折!”

    祝归宁被女孩子身上的活力和朝气感染,笑着点了点头。

    见气氛不错,祝归宁下午又无事可做,便留在了茶水间,跟郎申莉东拉西扯,又聊了二十来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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