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蔷薇之名 作者:江岸

    烈不愧是执政官随行人员中看起来最温雅的人,他碰了下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流畅地接道:“执政官不会忘记贵局的协助,必有相应的嘉奖……但今晚的事要绝对保密,还请局长多多费心。”

    一门之隔的院长办公室内,办公桌上的一盏台灯播撒出单调的光,光被黑暗包裹着,正如迷失的人心。

    凯文迪许将一杯水放在兰波面前,他在兰波对面坐下,隔着一张桌子、一道光,两边都是黑夜。

    桌面上有一沓空白纸张,凯文迪许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既不说话也不多看兰波一眼,就像对面坐着一团空气,这团闷热的空气一口一口吞噬着兰波的生命,他快要窒息,胸口针扎似的疼,身上单薄透气的polo衫被汗水浸透,反观正装三件套齐全的凯文迪许却清爽地像是坐在空调屋里。

    办公室里有空调,但是没人开。只有在燥热潮湿的夏夜,适合他们坐在一起谈谈。

    不知过去多久,凯文迪许边写边开口,视线停留在纸上没有抬头,“不喝水吗?”

    兰波就是一台接收到命令的机器,他慌乱且笨拙地端起那杯水,全部灌进肚子里,然后放回空玻璃杯,不料收手时僵直的手指勾了一下玻璃杯,杯子在他眼前倾倒,砸在地上,分裂成无数片有棱有角的玻璃。

    他弯腰去捡,凯文迪许用客气的态度对他说:“不用了。”

    兰波又老老实实地端正坐好,他看着凯文迪许在纸上列条目,写完一张接着下一张。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凯文迪许对他说话,平静到让兰波感觉毛骨悚然。

    “我们的孩子……”兰波低头抠手指。

    “转院了,没什么事,长点儿教训也好,别看见什么都想吃。”这完全不像是刚才独自对着孩子哭的爸爸说出来的话。

    “你胸口的伤……”兰波继续抠手指。

    “早没事了,现在挺好的。”身上的伤好透了,心上却留着个大窟窿,一刻不停地淌血。

    兰波不再言语,极力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寂静的夜晚,偏远小镇的一间漆黑闷热的办公室,飞虫绕着台灯转。

    对坐的两人不像久别重逢的爱人,不是针锋相对的怨侣,这场会面在一方主导之下,冷静而克制地分割彼此之间千丝万缕的牵扯。

    凯文迪许将笔放在纸上,再将叠在一起的三四张纸推给兰波,兰波谨慎地瞄了一眼,下意识地给凯文迪许推了回去。

    离婚协议书。

    兰波不签。

    “离婚后你将得到一半的财产。几十处不动产都在s国国境之外,有专人负责管理;现金和珠宝会转存到国际银行里,密码你生日;企业股份……”

    “……孩子的抚养权归我,我希望你能自动放弃探视权。”

    “……你做过的那些事全都一笔勾销,我会帮你摆脱乔治亚·德·葛林若……”

    这次,凯文迪许把协议书拿起来,郑重地递给兰波,他说:“签完协议,我放你自由。”

    最熟悉的陌生人,不过如此。

    “为什么?!”兰波眨眼间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自上而下俯视凯文迪许,这种高度上的优势带给他说话的勇气。

    他不占理,可他习惯于凯文迪许的偏爱和迁就。

    “因为我的过去?”胸腔被回忆搅得天翻地覆,尤其是心脏,心脏因疼痛彰显着存在。

    兰波忍住话音里的颤抖,满眼希冀地注视凯文迪许,他默默祈祷他能跟他站在一起。

    “过去……”

    凯文迪许想到他与兰波的过去,但他很快把不合时宜的念旧从脑海里驱逐,冷言冷语地问:“是性侵继妹,把怀孕的母亲从楼梯上推下去,还是跟继父保持着不正当关系?”

    兰波愣在当场,凯文迪许抬头看他时,兰波那双漆黑的眼睛深处不再有愧疚,反而隐约爬出怨毒和愤怒,地狱之门在不知不觉间打开,火焰勾勒出恶魔的形状,那个开枪的兰波仿佛回来了。

    “别说了!”兰波突然咧开嘴笑起来,无声无息的笑,像无故静音的影片,让观者难受,他转身背对凯文迪许,喃喃自语,“我知道,我知道……不用你帮我回忆。”

    “兰波,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凯文迪许平铺直述,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固执地往下说,“计划中,跟我在一起的是现在的你、将来的你,唯独没有过去的你。”

    可能是有恋爱滤镜的缘故,凯文迪许其实不相信兰波会背负那些罪名,否定兰波的人品与否定自己的眼光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他更怀疑兰波那位神通广大的继父。

    “你过去若有罪,我陪着你赎罪。如果我有半点嫌弃你的过去,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是我贪婪,妄图掌控过去的你。”他的面容隐在黑暗里,语调波澜不起,让人分辨不出情感波动。

    凯文迪许的话安抚住兰波**的黑色.情绪,但随即他又陷入无底洞似的悔恨。

    “对不起,凯文,我爱你,我不想让你知道……太恶心了……”兰波绕到凯文迪许身后,俯身从背面紧紧地抱住他,额头蹭着他的侧颈,有泪水浸湿凯文迪许的衣领。

    “对不起?!”凯文迪许猛地发问,仿佛听到离奇古怪的笑话,他笑出声来,肩膀剧烈颤抖,连带着兰波也在颤抖,“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他握住兰波的手腕将兰波拽到身前,动作发生在瞬息之间,等兰波从后腰撞击桌沿的剧痛中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仰面压在桌子上。

    凯文迪许两眼通红,眼眶里湿漉漉的,额头青筋暴起,像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胸口起伏,不断地深呼吸。

    他扼住了兰波的喉咙。

    凯文迪许咬牙切齿地告诉他:“兰波,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你自己。”

    “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把自己给毁了!我拉不住你!兰波……我恨你,你知道吗?!”

    你把自己毁了,把我们的感情毁了……

    我恨你,你知道吗?

    自始至终,在这段感情里面,凯文迪许最在乎的都是自己在兰波心中的分量。

    兰波但凡能有一点点顾及他的感受,他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现在,他要把兰波从他灵魂里剥离出来,即使怀着缺憾当具行尸走肉,他也不能蒙着眼睛寻欢作乐。

    贝克夫人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胸腔多器官被膜下点状出血,窒息死亡的解剖学表现,也就是说贝克夫人不是被绑在椅子上突发心脏病猝死,而是呼吸受阻窒息而死。

    前者,凯文迪许还可以骗自己说兰波不是故意的,只是无心之失。后者呢?兰波就是故意杀人。

    当初兰波弃养还没断奶的奥劳拉,凯文迪许不怨他,毕竟养活小孩子挺累的,兰波又吃不了苦。但兰波把孩子偷走要干什么?兰波带走奥劳拉才几天啊?孩子找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

    恋耽美

章节目录

以蔷薇之名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江岸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江岸并收藏以蔷薇之名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