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驯养手札 作者:宁容暄

    了。六界之中,除了魔界,其他都挺不待见楼月潼的,鬼界更是首当其冲,因为圣尊陨落后,六界乱成一团,死的人多了,平白无故就加大了鬼界的工作量,累得阎君七百年来就没歇过。

    关于这一点,仙帝明启跟他就很有共同语言。

    好在程梓川最了解楼月潼的性子,主动揽过了话题:“我无意闯入阴间,且谢过阎君相护……”

    他这话一说,阎君目光闪了闪,登时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其实在楼月潼赶到之前,他们已谈过此事,程梓川避重就轻,显然不想让楼月潼知晓。

    “此事本是鬼差失误,算不得什么,为表歉意,三生台便由着二位了。”阎君也不傻,当下就顺着他的话圆了个谎。

    楼月潼不满的说:“你们倒是一团和气了,这真的只是失误?”

    程梓川反问:“不然呢?”

    楼月潼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好像她怒气冲冲而至想为人家讨个公道,结果人家压根就不领情,还跟债主打成一片……然而也是她自己先前说了,她是为斩缘台而来,又不是为程梓川。

    这下又闷又气,便甩袖离开,往三生台去了:“随你!”

    程梓川想拉住她,却只觉一片衣角滑过掌心,心中轻轻叹了声。

    阎君道:“依我看,她倒不是不在乎你的。”接着他又一转:“但你们俩真不适合在一起,趁早断了的好,免得日后难做。”

    程梓川淡淡道:“正要去断。”

    “……”阎君无语了会,才叹道:“别装傻啊,你虽然还未觉醒前世记忆与身份,好歹也知晓个大概了。斩缘台能斩断你们之间的契约,使你们不再同命相连,但却不能彻底斩断你们之间的因果,纵然你再轮回百世,还是会与她纠缠在一起……莫怪我失礼,她设计成了你的命劫,又弃你不顾,你真的一点都不怨吗?”

    阎君还有一句更伤人的没说――说到底,楼月潼只是将圣尊当成逃脱天谴的工具,否则凭她犯下的种种大罪,魂飞魄散一百回也不够的。

    程梓川很轻的笑了笑,“知晓不代表着能感受到,从旁人口中听到‘我’的遭遇,我却不能感同身受,怎么怨?如何怨?许是此刻的爱太深,唯有消磨掉了,才能体会到其他。”

    “我明白了。”阎君看着他,认真道:“……她真的是不应该。”

    程梓川表情很自在,有种随遇而安的沉静与洒脱,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别说她不好啊,她会生气,我也会生气的。”

    阎君也笑了起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我相信很多人都希望你对她的感情能早些消耗殆尽。”

    如果这么简单,圣尊就不会陨落了。

    程梓川不再说什么,道一句告辞,便也往三生台去了。

    阎君在原地站了一会,走回桌案边,翻开生死簿,上面还留存着四个字――“命格错位”。

    他先前告知程梓川的就是这件事,有个人的命格发生了偏移,与出生时已大为不同,而且竟逐渐向程梓川靠拢与重合,那个人就是程曜。若不能板正,长此以往,程曜甚至有机会取代程梓川的命格。

    阎君刚发现时,惊愕至极。程梓川的转世经由他手,是以他是除了神木扶桑外第二个知晓程梓川真实身份的,他难以想象会有人能取代程梓川的命格。

    直到用生死簿查探后,他连蒙带猜,得出一个结论:程曜非程曜,乃神君战煌寄体。他才明白这事情大了。

    阎君得知此事,几乎坐立难安,便趁此机会将程梓川的魂魄招了下来,为的就是提醒他,若是可以,夺回失去的一魂才是重中之重。

    可程梓川也有不得不留着程曜的理由,阎君无法,正劝他时,楼月潼便来了,这事也就不好再谈了。

    提醒之意达到了,阎君心中稍安,却还是忍不住叹气:“要变天啊这是……”

    忽然,他想起什么,抬头望去,伸指一弹,一道光束往三生台而去――

    三生台上三生镜,三生镜里看前尘。

    并蒂莲开,若有情人吞下莲心,便可结永世情缘,对有情人来说可谓梦寐以求之物,然而莲心一旦被取下,并蒂莲就会枯萎闭合,等待着下一次花开。千年万年,谁也不知它什么时候什么条件才能再次开花。

    楼月潼站在三生台前有一段时候了,雾气氤氲,令她的身影模糊其中,艳极的眉目也淡了些,她看着那株并蒂莲,晶莹欲滴的花瓣,透着柔和的光晕,显得圣洁又美好,就宛如一对交颈而生的情人,相依相伴,不可分离。

    她偏了偏头,跳了上去,伸手便去摘那莲心。

    “在做什么?”程梓川的声音恰好想起,另正在做坏事的小魔女惊了惊,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说:“既然来了,当然得带点什么回去,你看到了还问?”

    程梓川闻言垂了垂眼眸,再抬起时不露声色的笑道:“你摘了莲心,阎君怕是会找你拼命。”

    并蒂莲多珍贵难得啊,几乎可成鬼界一大特色,放着也是最好看的,阎君平日把它当宝似得供着,谁来求取都不肯给的。

    “拼就拼,怕他啊?”楼月潼轻轻哼了声,到底是没去摘。

    程梓川走过去,柔声道:“难得这么听话啊。”

    楼月潼眯了眯眼,拽着他的衣襟将他拉了上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摸着他的脸说:“程梓川,如果我对你毫不留情,你也不要对我再留情。”

    程梓川愣住,听她沉闷的语气,竟没由来的心中一滞,慢慢道:“怎么,你终于发现了自己很坏吗?”

    “我一直很坏,可我知道,你就是爱这样的我。”她弯着眼眸,声音低哑,显得缱绻又惑人。

    程梓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揽住她,俯身吻了下去。

    ☆、第53章 思凡(上)

    黑白衣带缠绕交叠,两个人在三生台上拥抱亲吻,温柔缠绵之下,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切决绝。

    阎君那遥遥一指的术法,使得三生台骤然亮了起来。

    楼月潼睁大双眼,并蒂莲旋转盛放,莲心如玉,美得让人心醉,几片花瓣掉落,飘飘扬扬钻进了三生镜里,镜面如湖水荡漾,泛起层层涟漪,竟一下子将两人吸了进去。

    “你说不能感同身受,便让你回归三生三世纠缠的最初,”阎君喃喃道:“好好看一看……她是如何算计你的吧。”

    那是上古破灭,六界初始的年代,天道运转,圣尊抱秩序碑而生,三千天不吃不喝不眠,一颗道心清净无为,无欲无念,最是纯粹空玄。

    九九之劫,灾难苦厄,尚不能动荡分毫。

    最后一劫是情劫,而圣尊道心清静通明,这本是最好过的一关。

    程梓川睁开眼就听到一片车马喧嚣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凌驾于此方世界之上,又清晰的附在一个男孩的身上,喜同乐,悲同哀。

    人间,乱世。

    男孩是王侯宠妃之子,权势滔天,富贵荣华,三千宠爱,要什么有什么,世间种种诱惑都放在了他眼皮子底下,他却不为所动。有和尚道士断言他天生道骨,是修仙的料子,都被王侯痛斥赶了出去。

    宠妃不安,怕留他不住,悄悄给他起了个小名叫“思凡”,整日整日的叫他,可思凡越大,越是沉迷道法经书,走出来一身的仙气,任谁见了也不像王孙公子,正应了和尚道士的那句“天生道骨。”

    变故发生在他十五岁那年,王侯逝世,王后扶子登位,宠妃被冠上罪名,三尺白绫便去了,思凡被幽禁宫中,无人来见,王后是要活活饿死他。

    王后幼女小名梧桐,天真烂漫,才七岁的年纪,正巧玩耍经过此处,隔着藤蔓看见了倒在墙下的少年,大为不忍,寻了膳食喂他,将他救了回来,此后日日瞒着仆从赶来,风雨无阻。

    这对关系疏远的兄妹感情奇异的亲密了起来。

    梧桐天真却聪慧,得知思凡的心事,便偷偷遣人将宠妃尸骨换出,好好安葬了。

    救命葬母,她对思凡之恩已如同再造。

    无论是哪一种感情,过头了便是说不清了。

    后来王后不堪流言蜚语,又见思凡时隔一月还活着,顿时又惊又惧,决定将他流放。

    临走前,梧桐亲手喂了他最后一顿饭,小姑娘认认真真的说:“你不要怪我母后好不好?我会很想很想你的,哥哥。”

    她平日总不讲礼数故作老成的叫他小名思凡,还是头一回叫了他哥哥。而且是带点亲昵的“哥哥”,而非“兄长”。

    离开王都十年,除去王侯宠妃的声音,这一声“哥哥”也始终在思凡心上环绕,挥之不去。

    拥护思凡的党派一同退出王都,十年后,王都叛乱,敌国来犯,现任国君昏庸无能,众人上请思凡拨乱反正,救民于水火。

    又是花开时节,思凡再见到梧桐,小姑娘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身湖绿衣裙,明媚绝伦,内忧外患没能消磨掉她一如当初的笑容,得像阳光下的烟柳,散发着勃勃生机,叫人见了就满心欢喜。

    他们赛马游长街,登山看日落,并肩泛舟湖上,夜赏万家灯火……梧桐疯了一样拉着他到处跑,到最后又回了当年幽禁他的宫室。

    “……我要离开这里了,王兄已经决定送我去联姻,你能回来陪我最后一段日子,真好。”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并无忧伤,只有些微的遗憾。

    他没有出声,梧桐就歪着头说:“你总是这样沉默,会没人喜欢你的!对了,我都忘了问,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思凡一呆,很认真的想了想,握住她的手道:“喜欢……你。”

    梧桐噗嗤笑了,“我是你妹妹,你当然喜欢我了,我说的是……算了算了,你这个模样说了也不懂,我们回去吧。”

    思凡的确不懂,他只是很单纯的喜欢跟梧桐在一起,喜欢看她笑,喜欢听她叫他,与她的身份无关。

    联姻终究没有成功,因为梧桐在半路上偷偷跑了,她是个太聪明又有主见的姑娘,这样的选择令国君大怒,思凡却毫不意外。

    国君要派人去抓她回来,思凡站了出来,道:“放她自由。”

    国君怒而问:“放她自由谁来放过我们?谁能抵御外敌?谁还能解如今的困局?”

    思凡道:“我来,我能。”

    满殿愕然无声,他从容换上战袍,远赴边关。

    梧桐从未走远,他们在边关重逢,她见了他的第一句话就骂:“你这个大笨蛋!”

    思凡说:“你也是。”

    梧桐捂着脸,眼圈慢慢红了,“如果这个国家要靠联姻来苟延残喘,就真的离灭亡不远了。我宁愿在战场上有血有肉的死,也不愿像个工具一样的活着。可我没有想到,最后站出来的是你,母后和王兄都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们卖命?踏出这一步,你注定要死了,哪怕赢了,王兄也容不得你!”

    思凡找了找没找到帕子,便撕下干净的衣服递给她擦眼泪,温柔地回道:“不为他们,为你,为国,为家。”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

    他说的简单,梧桐却都懂了。

    朝朝暮暮,日夜相对,场下共商战略,场上心有所依,无间的默契,令人畅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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