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精的啼笑仙途 作者:木丁白

    心道确实没有料错。一个正常人不可能一推就给推死,哪怕是天生蛮力的张大宝也没这能耐。如今方小郎的五脏六腹都能行事,看来脑子伤得并不深,定是某处紧要地方淤塞住了,不是太难。

    方起征忙答:“正是。”

    “倒是个巧法,谁教你们的?”

    “我……奴,是奴想出来的。”董氏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若不是当初张大宝逃了,她公公将怒火牵扯到她身上,她一怕受罪,二想贪张家的当街铺子,她也不会献这巧计。早知有今天,就应该让那活死人饿死,好过守这活寡还被呼来喝去。

    “果然名不虚传,董家娘子蕙心兰质,不但对妆米分精通,还通晓医理。”林止由衷赞扬。

    “不不不,只是救夫心切,上天怜悯让奴灵机一现,才……才……”

    董氏分明感觉这位貌赛潘安的神医在挖苦她,越说越心慌,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只闻又柔又轻的低呤。

    听在方刺史的耳中却觉甚是淫腔浪音,顿时勃然大怒,太阳穴突突直跳:“滚出去!”

    三人一惊,不知他为何忽然发火。林止好奇,下意识望向出门的董氏,却瞧见窗下那个婢女露出厌恶神情。转头一瞧,方刺史脸上已然涌出不可明状的羞意和恨意。

    林止心道:难不成自己这个男儿身让人误会了什么?这屋子里少说五六人,青天白日的,仅问两句话而已,怎地让方家如临大敌……

    瞧方刺史那又羞又气的样子,想必这其中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吧。

    董氏跑到荷花池旁捂嘴大哭,伤心的不是被骂,而是在昔日瞧不上的张大宝眼前掉了价:一步错,步步错啊!

    “方刺史,请将令郎扶起。”林止收回心神。至从入了川,她整个人都变得轻松,对小事杂事甚至私隐,全都好似有了好兴致。

    “这位神医,你的药箱呢?”方起征的怒意还未消散,突然想起这遗漏掉的大细节。要是张家兄弟不在这,他真以为遇到了骗财庸医。

    “我又不卖药,要甚药箱。”林止拇指摁住方小郎的人中,其余四指托住他的下巴,暗暗用力。

    又道:“大宝小宝,你二人过来将他眼睛掰开,让我看到眼珠。”

    “大宝小宝,你二人过来将他眼睛掰开,让我看到眼珠。”

    “是,郎主。”

    方刺史听兄弟俩唤林止郎主,才知他二人已卖身,主人就是这个不好相与的神医……

    片刻之后,林止心里明白了个差不离。说道:“今日太晚了,我先开药方,劳烦方刺史为我寻些物什和药来。”

    有模有样,还要开药方,方刺史耐住性子等药方。

    林止龙飞凤舞很快就写好,方刺史接过一瞧,疑惑道:“神医,你连银针都没有?”

    “当然有。”林止说着拿出一个羊皮袋,金针银针一根一根摆得好好的。“只是七寸长的没有,除了令郎一般人也需不着。”

    “啊?你要穿颅而过?”方刺史额上迅速渗出密汗,这不胡闹吗!

    林止一计冷眼望过去,方起征讶然住口:想他方某少年便已纵横沙场,何时怵过,可是这神医的眸子活似一双恶狼眼。

    “方刺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有枣无枣打三竿,死马当成活马医。眼下要么一试,要么让令郎继续昏睡到死,你好好想想。”

    方起征的思想斗争很激烈,不试,他尚有儿子在,至少今天有;一试,明天方家就有可能成绝户。他额头渗汗,看看闭眼的儿子,又看看瞪眼的“神医”……

    本应清明,奈何他当局则迷,明明知晓今日林止的治法就如乱世用重典,异于寻常的医术定有奇效。但是身为父亲,他就是不敢轻易作这决定。

    “既然方刺史宁愿要一个睡死的儿子,也不敢大胆一试,那林某就不勉强了。不过,张家兄弟我可要带走。”林止直接一屁股坐在方小郎的榻沿上,慢慢等他的答案。

    提到张大宝兄弟,方刺史便怒火难遏,马上想到两年前的法场逃逸、还有被劫持文官的家人那日日的咒骂、同僚的参奏、上峰的呵斥、甚至触墙而亡的张父张母也历历在目。这一切,都因董氏!

    “阿爷!治吧,夫主他想醒呀!”董氏在池边哭过一气之后,抹干眼泪又回来了,没想到来得正是时候。

    “你这淫妇!”方起征什么顺手拿什么,一声“嘭”响,油灯砸在那花窗上,破出偌大一个窟窿。

    “丧门星,给我跪在廊下!”

    董氏心跳得厉害,若是躲慢一点,定是毁了容。一边退一边泣道:“阿爷,奴可以跪,且救救夫主,救救夫主啊……”只要人活了,我董氏就能脱离苦海,到时……

    她有十足的把握翻身作主,方小郎是她见过的权贵之子中,最痴情又最听话的,若不然当初哪会选上他。

    张大宝第一次正眼看董氏,却迎上她凶狠的眼神,一时惊住。暗道:女人,原来都这般可怕。

    方起征隐去快渗出的泪意,颓然而坐:“上茶。”

    婢女赶紧退去,客人上门好一会儿了,这才想起喊茶。

    方起征又对廊下跪直的董氏道:“好,就依你。云郎何时治好,你何时起身。”

    董氏的脊背突然歪了一瞬,马上又复原。她咬紧牙齿:那神医,我的命运就交在你手上了。

    若说谁最想让方小郎“活过来”,全府除了董氏谁也及不上。正是这样,方家才把照顾儿子的重任交给她。有方小郎在,董氏就是方府的少夫人,至少表面上是。

    林止看了这小半会儿,很是觉得没意思。她需要张家兄弟,为他们拿回良好民身份是必须的,没想到最后倒多亏了董氏。

    “阿郎,阿郎……”方夫人跌跌撞撞跑进来,一身的檀香气,估计刚刚在佛堂念经。身后还跟着四五个衣着贵气的娘子,想是方小郎的阿姊们。

    林止不耐烦再应付一回,低头抿茶装哑吧。

    方起征身心俱疲,着人引她三人下去歇息。银针一时半会制不齐,要施手治最早也是明日。

    九月已过,夜开始深了。董氏见天一黑下来,就改跪为坐。旁边监视她的小婢不敢多言,万一,万一少夫人真成了少夫人呢?深宅大院的婢女,甚懂生存之道,多结点善缘总是好的。

    ……

    大小二宝不离林止左右,方家遂安排了一间大客房,神医睡里屋,兄弟俩睡外面的软榻,将究着过一夜。

    林止再次提醒张大宝,若是明日把方小郎治好了,他想改主意就没了机会。也就是说,要下手杀方刺史,今晚就得准备。

    张大宝没有丝毫犹豫就摇头,道方起征是利州的黑虎将军,若是杀了他,利州恐会一时乱起来。利州是他的家,他不想家里乱。在外受够了战乱的苦,若是因为他张家的私仇,让乡人受罪,这份孽他们承担不起。

    林止听得这话,半晌没有言语。路上也打听过,方起征官声的确不错,这事真不好办。看得出来,张大宝话虽如此,心里肯定是恨的,只是能在大义面前克制住罢了。

    兄弟俩心眼真好,看他们平常谈吐应是都进过学的人。可惜,圣贤书是教不出善人的,唯有父母,他们定是在欢乐祥和的环境中长大……

    张大宝让阿弟先睡,很快张小宝就打起呼噜,二人哪能想到里屋的郎主正偷偷羡慕他俩。

    这一夜甚是漫长,方起征一宿没睡,拿到属下送来的银针正预备去唤神医,而林止三人用过早食直接就过来了。

    “神医,银针已到。”

    林止见董氏果然跪了一夜,仅两肩有些松散,别的都还好。心说她也是个顽的,能忍能谋,不是个寻常女子。

    “好,二位要在旁边看吗?”林止问方氏夫妇。

    方起征一愣:当然要看啊,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让我看到?

    林止也懒得再劝,净手捻针,准备扎穴。扎穴之前,问道:“参汤可有备好?”

    方夫人惊讶不已,哆嗦道:“神医,马……马……上就能喝了?”捏着丝帕的颤抖不已,立刻就能见到儿子了?往常无一人敢下这样的断语,方夫人激动得快晕过去。

    林止扶额,解释道:“参汤是我喝的。”

    “啊?这……”方起征不知作何表情。

    大小二宝紧张地看着林止,眼神询问她身体是否有伤?立即忆起凤滩镇那色眯眯的“丈人”,她莫是落下了什么病根,不知伤得重不重。

    林止朝兄弟俩挥挥手,“无碍,幼时被人下过药,旧疾了。平时不显现,只是施针颇耗费心力,恐有差池。”

    恐有差池怎么行,方夫人听得这话立马清醒,忙喊熬汤,速速熬汤。整整三个月都没有大夫自荐上门,她都以为孩儿彻底没救了。哪怕这回又是一个骗子,她也认了。

    大小二宝捏紧拳头,狠不得将下药害郎主的恶人一顿好揍,揍死扔乱葬岗上。林止却朝她俩投来淡笑,轻声说道:“管好自己,先得自保,再谈报仇。”

    方刺史是什么人,耳朵极机警,以为林止做这一出就是给他看的,当即说道:“害神医那人可在利州?”

    林止不接这话,让他将方小郎再次扶起坐定,然后拿出两个短针扎进了两个凤池穴。此穴主睡眠,先刺激一翻,唤醒上方的完骨穴,一步一步引导血脉流通。

    林止拒绝他的好意思,让方起征纳闷了,他一方诸候,还怕办不下来么?转念一想,或许那仇人不在蜀国。既然人家不愿领情,他当然乐意袖手旁观,沉下心来仔细看顾儿子。

    不肖两刻钟,参汤上来了,滚热着。林止老远就闻到那股药气,是根百年老参,熬的时间虽短了点,但药性已够。又不是养身吊命,只是护着气血而已。

    一根两根……十根,十一根,十二根,看得方氏夫妇冷汗直冒。往常的所谓神医,至多也就扎九根。

    林止在方小郎的身后抵住他后背,这时手上开始乏力。患者两年没动过,就算成日喝汤汁也会长膘。大小二宝正各捉住方小郎的一只腿将他脚背使劲掰直,方刺史也在固定他的大肥头,别的下人一看就不允许近他的身,林止只得喊道:“方夫人,过来搭把手。”

    “好好!”方夫人手忙脚乱俯身过来。刚照着神医的指挥扶好儿子,转眼就看见他拿起针还要扎,这还只是短针,那特制的十根长针一根都没用呢。吓得惊叫:“神医,你要接着扎?”

    “休得多言!”林止喝道。

    方夫人一口凉气灌满全身,泪珠当即滚下来。到了后面,她都不敢看了,闭眼默默流着心酸泪。都医成这样了,难不成还能反悔?方夫人一口气接着一口气,短促似打起了嗝。

    最后,方小郎头上二十四个主要穴位全部扎满银针,晃眼一看,活脱脱一只缩脖刺猬。连张小宝都感觉头皮发麻。

    “神医!”方起征盯着儿子的头顶慌忙唤道。相比起夫人,早有心理准备的他算是很冷静了,可时此刻着实稳不住。

    因为方小郎头顶有三处穴位上的银针渗出黑血,与此同时,林止搭着方小郎脉搏的手也感觉到有异常跳动。

    “参汤。安静。”她收回手,声音无力。

    “快,上汤!”张大宝大吼。

    吓得婢女端在手上的碗差点抖落,此时参汤已凉,林止接过来一口灌下,平息半刻不稳的心绪,拿起长针就朝着渗血的穴位用力扎入……

    “老天爷啊!”方夫人眼看那七寸长的银扎全部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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