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发洛阳 作者:一碗月光

    什么话好说,转身要进院子时,庄九遥忽地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她诧异地回身,庄九遥又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庄宁儿笑:“公子你在说什么?”

    “那图是画在你和谧儿身上的。”庄九遥敛了表情,认真道,“你父亲庄易,连同你全家,皆因这图而死,谧儿应该也是因为这个才成了孤儿。如今我却为一己私心,轻易将图交了出去。”

    他说着掀起袍子便要跪下,庄宁儿一把拽住他胳膊,似乎有些生气,眼眶立时红了,压低声音道:“公子你非要这般跟我见外么?我根本不知那图中藏着什么,要招来无端的追杀。我巴不得那图跟我没关系呢,你就不能让我过过好日子么,非得把这些事又提到我眼前?我只想报仇,至于那图里面有什么秘密有什么宝藏,我一概没有兴趣。”

    “你若真觉得对不起,就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将背后主使的人挖出来。”庄宁儿低头,顿了顿,咬牙切齿道,“让我手刃了仇人,为庄家报仇,为谧儿报仇,为慧明大师澄清罪名!”

    这一声虽轻,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寻洛悄无声息地退了开去,后面的话便听不清了。

    他回到堂中,端起药碗喝下去,不懂自己这一条残命,为何欠了那么多人那般多,还非得要继续苟且下去。

    可庄九遥不会让他死,他如今甚至受人辖制,与人做了交易,要来换自己的命。

    这样清晰的认知,让他在重逢之后,提不起勇气再与他分道扬镳一次。

    那即便是苟延残喘,也要继续偷生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宵剩把银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出自晏几道《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第49章有伤风化

    庄九遥进了屋,药篓已没在背上了,庄宁儿却没跟在后头。

    寻洛佯装不知,将手里的药碗搁在一旁,看着他。庄九遥轻笑:“怎么的?都等到夫君回来了还不让我一块儿进屋?”

    说着抬手摸了摸眼前人的脸。

    却不料寻洛抬起手来,一把扣住了他手腕,另一手直冲他喉咙而去。庄九遥身子一扬,反手一挡,转眼已过了几招。

    最后两个人的手几乎是同时到达了对方的脖颈,寻洛勾起嘴角,眼神专注:“没受伤。”

    “那是。”庄九遥轻轻拨开他把住自己喉咙的手,凑了过去。正要碰到嘴唇时,寻洛一把抓住他后领子,猛地将人扯开了。

    门口庄宁儿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地一转身,跑了。

    庄九遥哭笑不得,摸着自己的脖子:“我的哥哥哎,你这一把比刚才过招还用力,是怕我出去沾花惹草所以想勒死我么?”

    这一声“哥哥”叫得十分自然,寻洛心头一悸,却不知怎地不敢表露,仍是面无表情,有些生硬地解释:“让宁儿看见了不好。”

    “你怕什么?”庄九遥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不用担心带坏她。”

    见他未答,庄九遥佯装若有所思,有些惊讶地道:“莫非你是觉得跟个男人在一起,有伤风化?”

    寻洛不知他这问题关键是怎么抓的,颇有些无奈:“是男是女跟有伤不伤风化无关,况且我……没觉得你是个男人便怎样。你是你,其他人是其他人。”

    庄九遥本随口逗一句,得到这答案倒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笑弯了眼,耍赖似地伸手拽住了他衣袖。

    寻洛看他一眼,接着解释:“只是与人太过亲密了,总有些不习惯。”

    “被人看到了会害怕?”庄九遥问。

    寻洛怔住,庄九遥刚才也问了怕什么,却与这一句中的含义不同。

    听到这话之前,他并未觉出自己的情绪是害怕。此时仔细琢磨一下,似乎的确是,可这种情绪,却又跟明知此事不为礼教所容而来的害怕不同,因为只要他想做什么,礼教一向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没等他再深想,庄九遥忽地将他头按在肩膀上:“我不知你自小受了怎样的教导,但是在我这里,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与我之间注定是扯不开的,不用怕谁知道。”

    他顿了顿,松开他,盯紧了他眼:“因为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左右你我的关系。”

    寻洛在这一瞬间,强烈地怀疑庄九遥知道天萝的存在,甚至怀疑庄九遥是不是在那阵中,看出了他所有的过去。

    可也不过转瞬,理智与情感一同摈弃了这种怀疑。

    他伸手勾过庄九遥下巴,凑了过去,低声道:“确实有伤风化。”

    再过了一天,卫青城回了小院。

    整日里,庄九遥要么是将自己关在房中炼药,要么是在守着给寻洛的药罐。寻洛有时在旁边看着,会觉得眼前的他有些陌生,陌生但是同样迷人。

    也不知是面对着给自己的药他才如此,还是面对所有药材他都如此。身上的懒散气荡然无存,眼里显出些韧劲儿来,容不得人轻视。

    喝下庄九遥亲手所熬之药的第三天,寻洛晨起时,发觉自己再一次失去了对颜色的感知能力,同样没有听觉。

    将那一阵强烈的晕眩忍过之后,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准备跟庄九遥实话实说。

    他知道庄九遥在费力救他,如今自己是病人他是医师,自然容不得有意的隐瞒。

    治病之人,怕的便是一个讳疾忌医。

    入了夜,庄九遥临睡之前到了寻洛房中,照着前两天的惯例问他喝下药的感受,寻洛一脸平静地告诉他:“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早起时晕了一阵,看不到颜色,也听不见声音。”

    庄九遥一惊:“何时有的事?”

    “今早。”寻洛道,“听不见时本未意识到自己听不见,等听得见了才发现即使没人说话,四周还是有声音的。”

    静了会儿他又道:“先前已有过一次,只是时间很短。”

    庄九遥立时想起来,那一日晨起他那般反常,说是觉得身处梦中,自己竟然就信了。

    二月已过大半,即使此处四周是竹林树林,空气中花粉味道还是渐渐浓了。凉意已跟着气候散了些,庄九遥却还是觉得身上发寒。

    他本坐在椅子上,忽地站起来,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出了门。

    寻洛心重重跳了一下,以为他是气自己先前没说,眉头便渐渐皱了起来,开始考虑要不要过去道歉。

    正自踌躇着,庄九遥又已跨进来了。他手里抱着自己的枕头,严肃道:“以后我也睡这屋。”

    寻洛觉得自己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若不是因为此时的理由显得自己脆弱的话。况且他并不想让他担心,因而补了一句:“我没事。”

    “你有事没事自己不清楚么?”庄九遥疾言厉色道。

    寻洛从未见过他这样子,于是闭了嘴。

    庄九遥侧卧着,寻洛盯紧了他后脑勺,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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