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雨点敲击在车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听着令人心烦。

    周海慵懒地瘫在后排靠背,额前的刘海儿遮挡了三分之一的面容,一张平凡无的脸,带着与生俱来的淡漠与疏离。

    他带着耳机看着车窗外,所有景物随着雨水的冲刷变得模糊。

    绚丽的霓虹灯渐渐稀少起来,高速行驶的车子都感到微微摆动。

    他长吁了一口气,现在应该驶入机场方向的滨海快速路,又要离开国内继续下一年的学习了。

    想及此,心有些雀跃。

    抿紧的唇角,荡漾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终于可以逃离他们喋喋不休的争执了。

    “……周海不要听你爸爸的,好好完成斯坦福大学的临床课程。

    还想让你转系,去学法医!

    有没有搞错,这样的行业,今后怎么能找到老婆。

    天天和尸体混在一起,想想恶心,呵!”

    周海没有说话,微微朝左侧的车门挪动了一下,调大音乐声,继续看着车窗砸开的水花。

    这样的争吵,似乎从他有记忆开始在持续着。

    母亲的抱怨声,不断充斥在车厢内,父亲一边开车,一边好脾气的不断安抚着。

    “好好好,我错了,只不过是建议而已!

    毕竟国内这方面的人才,还是较稀缺的……”

    还未等父亲说完,车轮下传来一阵异常的颠簸,车子突然朝着右侧滑去。

    周海下意识地抓紧车窗的扶手,霎时间,整个车厢翻滚起来,母亲的尖叫声、刹车声、玻璃的破碎声、撞击声不绝于耳。

    ******

    周海浑身一颤,仿佛跌入一个深渊之。

    同时,身侧的手机用力地震动着,将他从那个萦绕多年的噩梦拽了出来。

    他长吁一口气,黑暗抓起电话送到右眼前。

    屏幕显示着6月10日凌晨2:20,‘指挥心’四个字不断闪烁着。

    刚刚所有的不适和心悸,随着着四个字的出现瞬间缓解了大半,赶紧抬手划开接听键。

    “喂?”

    “周法医,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今晚一组值班的刘法医,去周官镇出大型交通事故现场。

    可刚刚又发生一起命案……”

    周海坐起来,打开手机免提,一边穿衣服,一边打断女子的声音。

    “直接说什么案子?”

    “新城市花园二期的六号楼,浴缸发现一男性尸体。

    现在无法定性,想要让您过去看看,另外痕检员那边,我已经通知了你们组的徐彪。”

    “好的,马到!”

    周海已经穿好衣服,瞥了一眼床头柜的镇静剂。

    倒出两粒丢到口咽了下去,抓起手机拨通了助手梁洪刚的电话。

    “一个浴缸男尸,地址微信发你。”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不甚清醒的声音。

    “嗯?老大,现在凌晨啊!”

    周海微微蹙眉,一个来了两个月的实习生,听说有x-i0ng'sh-a案。

    正常的反映,不应该是兴奋吗?

    “不去?”

    “~去去去~

    老大!

    组长!

    不!

    海哥,

    我睡蒙了不要吓我。

    立刻~

    马~

    赶到。”

    挂断电话,周海开车赶到新城市花园二期。

    一进小区行驶到六号楼下,看到了警灯闪烁,周海下车提着勘察箱走了下来。

    一个警员看到周海手的勘察箱,猜到他的身份,朝着周海敬礼。

    “您好,案发现场在三单元的二十二楼。”

    周海说了一声“谢谢”,进了单元楼。

    自从做了法医,周海很少与人握手。

    渐渐的已经成为了习惯,毕竟所有人即便是警察同行,也很忌讳他这双触摸尸体的手。

    也许是镇静剂起效了,他有些过于亢奋的神经,渐渐冷静下来。

    不断震颤的左眼,刺痛感逐渐舒缓,他微微舒了一口气。

    左眼看不见不可怕,但外伤引发的狂躁抑郁症,让周海甚为苦恼。

    周海要维持自己冷静的样子,心里一群等着看热闹的人,所以他不可以有一丝瑕疵。

    电梯‘叮’一声停在二十二楼,周海拎着勘察箱走了下去。

    这个小区虽然地理位置极佳,不过建成已经有十年,所以电梯并非入户的。

    一下电梯,看到负责警戒的警员,已经拉起黄色警戒带。

    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周海你来了!

    现场通道已经打开,可以进入了。”

    周海眼眸一瞥,看了下掌的手机,面的时间显示2:55。

    “这么快?”

    这个带着口罩的胖子,是二组的痕检员徐彪。

    他摘下手套,擦了一把汗,眉毛夸张地跳动了两下,不过缝隙般的小眼睛,还是没能瞪大多少。

    “快吧!

    指挥心先给我打的电话,所以我来的你早。

    不过现场被彻底打扫过,而且地面全是水;

    再者,外围被狗破坏殆尽,没有可以采集的脚印;

    浴室的痕迹都已经做了标记,一个有效指纹都没有找到。

    只是在门把手留下一个带着乳胶手套的擦拭状血痕,看来可以定性了。”

    正说着,一个身材不高,但很健壮的年警官,走了出来。

    他手牵着一条金毛,看着它萎靡的神态知道,一定是饿了段时间。

    那健壮的年警官看到周海,目光透过镜片,在他左眉骨处的伤疤稍有停顿,随即热情地朝着周海伸出右手。

    “周法医你好,我是刚调到东城区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黄仲生。”

    周海手指顿了一下,握住了那只温热有力的大手。

    “黄支队长,能说一下情况吗?”

    黄仲生点点头,将手的牵引绳交给一个警员。

    “凌晨1:20。

    新城市花园二期的海景房,有一户居民报警。

    说是楼有只狗一直叫,让人无法睡觉,他们没敲开楼门。

    110委派值班的片区民警,过去看看。

    到达现场后,果然发现三单元二十二楼西户的狗一直叫着。

    下面没楼的同事,通过对讲喊话,说是二十二楼西户的灯是亮着的。

    他们敲门半天没反应,叫来物业保安部的人员。

    那人给了一个电话,说是房主的手机号码。

    片警打了过去,发现电话在房间内响着,狗听到手机铃声叫的更厉害了。

    片警感觉事情不妙,找来开su0人员。

    将二十二楼西户的房门打开,发现整个儿房间的地面全是水。

    一只金毛站在客厅沙发狂吠,不时地朝着浴室方向哼哼两声。

    片警走到客厅西侧的走廊,浴室门大敞四开,发现一个男子仰卧在浴缸,完全浸没在水面下。

    浴缸的水不断溢出,虽然水流非常小,也已经灌满了大厅的地面。

    然后他们通知指挥心,我们东城支队才过来接手案件的,可惜现场什么都发现没有。”

    周海点点头,听着黄支队长讲述的时候,他已经换了隔离服。

    看看房间内一指深的积水,还是套了鞋套,此时踩着勘察垫板走进去,还能避免自己鞋子湿掉。

    看来那只狗,知道自家主人出事了,它一直叫,不过是在呼救。

    能够打扫现场,说明凶手是一个,思虑周全,计划明确,极为严谨的人。

    不过,为什么没有将这条狗处理掉呢?

    周海拎箱子走进房间,刚刚迈了两步,门外电梯响。

    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男子,急匆匆冲了出来,警员刚要拦住,胖子徐彪摆摆手。

    “自己人,他是周法医带的实习生梁洪刚。

    快进去吧!

    一会儿你家海哥又黑脸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梁洪刚一缩脖子,赶紧套鞋套和勘察服,举着一个单反相机踩着勘察垫板,追周海的步伐。

    周海一抬手。

    “动作轻一点儿!

    不然水会荡漾起来,这是泡过尸体的水。”

    梁洪刚吓得一抖,差点儿将手的单反相机丢掉。

    “好~好的,海哥~”

    周海进入浴室,此时浴室的房门敞开着,不过房门拉手,确实有着几处浅淡到难以发现的擦拭状血手印。

    站在一块最大的勘察垫板,将手笨重的勘察箱放到洗手台。

    周海凑近浴缸,一个男性死者完全浸没在浴缸。

    此时水龙头已经关掉,不过浴缸的水还是不断溢出。

    确实这样的一个现场,已经没有什么痕迹勘察价值。

    那名男子十分安详地浸在水,唇边似乎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死者半身裸着,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丝绸睡裤。

    双臂伸展着举起,几根手指末端,微微露出水面。

    除了胸口处一个细小的伤口,尸体没有一丝伤痕。

    梁洪刚凑近些,微微仰头看着眼前瘦高的周海,虽然新来的组长较严厉,同尸体相还是更让人感到容易亲近些。

    他顺着周海的目光,朝浴缸一瞥,瞬间惊呼出来。

    “妈呀!

    海哥,

    这人~这人竟然~竟然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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